二四九 不太平
斜長而上挑的眼尾,不大的眼形,組合在一起,卻自成精緻,烏木般的瞳孔竟然微微泛着熠熠的墨綠色,不僅讓一雙眼睛顯得無比深邃,更是有一股別樣的神秘冷漠。
這樣一雙特別的眼睛,這樣一雙曾經是她噩夢的眼睛,九姐兒就是想忘也忘不掉,以至於一眼看到心頭就有一個名字就蹦了出來——
呼延卜!
高挺的鼻樑、輪廓分明的脣,剛強中卻又帶着一絲魅惑,只是沒想到這張金鷹面具下的臉竟然也如此的英俊。
明顯高出衆人一頭的身材包裹在一身黑色勁裝裡,站在那裡讓人想起那睥睨衆人,猶如高山上的鷹隼:孤傲、神秘、野性、伺機而動……
“六哥,爲什麼要攔着我,敢扯我的鞭子,看我不將她打個稀巴爛。”她這端正看着,那個手持長鞭的黑衣少女已經叫了起來。
九姐兒的目光又落在她的身上——
雲雁紋錦滾寬黛的黑色騎馬裝,更將身姿襯得婀娜高挑,濃眉,大眼明亮,紅脣豐潤,肌膚雪白,再加上那頭如海藻般的酒紅色長髮,
另外美女雪白的手上還拿了一條粗長黑亮的長鞭,讓人一眼看去,不由得就想象起其舞動時的凌厲風聲。
不過這並沒影響美女的美,相反更添一份熱情。
一個熱情奔放的美女!
鑑定完畢之後,九姐兒禁不住在心裡一聲嘆,今兒這門出的還真是時候,不僅遇上了呼延卜,還遇上了這聞香公主。
拿長鞭的、喊呼延卜六哥的、這般囂張的,當然就是那聞香公主呼延露無疑了……
“不得無禮!”呼延卜面容肅然的斥她一句,然後則轉向九姐兒,笑着一抱拳,“小妹魯莽,還請威遠王妃海涵。”
“威遠王妃?”身邊的水湘和青杏,包括一邊看熱鬧的人都一愣。
“車駕上寫着楊,又在這條街上如此排場出行的女眷,除了威遠王妃還有誰呢?”那呼延卜又道,一邊說着,那墨綠色的眼眸在九姐兒的臉上掃過。
衆人信了他這個不太充分的理由。
九姐兒也禁不住心微微一鬆。
雖然她覺得這呼延卜不會將春日裡的那場劫持公諸,可是心還是不由提了一下。
既然那事都是衆人想忘卻的,幹嘛不裝成不認識她呢?故意的嗎?
“威遠王妃?這就是威遠王妃?”衆人不驚訝了,但另一個更驚訝的聲音則響了起來,這個聲音正來自於聞香公主呼延露。
她近前兩部,仔細的看向九姐兒,只看的那一邊的水湘一臉冷然的擋在九姐兒身前,她才收回目光笑了起來,“呵呵……”
笑聲不屑且不敬,一邊的青杏禁不住氣壞了,“你……你笑什麼?有什麼好笑的?別以爲你有一番蠻力就了不起……”
“啪——”
冷不防一聲鞭響,將她未說完的話淹沒。
青杏嚇得趕緊捂了臉,但沒想到的是拿鞭子只是當空甩響,並未落下來。
衆人笑了。
呼延露更是笑的花枝亂顫,“無膽鼠輩。”
青杏一張臉則是瞬間漲成了豬肝紫。
九姐兒禁不住一陣蹙眉,並不看這呼延露,只看向那呼延卜,清清嗓子道,“呼延王子,這是我大越的大街,要逞威風還請回你們西北蒙國。”
一句話,街上看熱鬧的衆人禁不住紛紛看向這兄妹倆個——
“怪不得看着跟別人長得不一樣,原來是西蒙人。”
“豈止長的不一樣,也忒無禮不是嗎?一個姑娘家當街甩鞭子,真是野蠻……”
“怎麼會不野蠻,聽說西蒙人都吃生肉。”
“這算什麼,西蒙人殺人和剁菜一樣,這次打仗就殺了我們好多大越人。”
“那還讓他們在我們大越街上逞威風,趕出他們去!”
“對,趕出他們去!”
“走!”
“滾……”
衆百姓激憤起來,有的甚至還將手裡的爛菜葉子擲了過來。
呼延露氣壞了,長鞭一甩就想打人。
“阿露,你抓的那個小偷已經跑了。”卻被呼延卜一把制止。
一聽這話,那呼延露總算停了手,仰頭向遠處眺望。
“走!”呼延卜對着跟在他身後幾個身材高大的男子一揮手,那幾個人立刻護衛着這兄妹倆個退走了。
雖然兩側站的百姓還或謾罵或扔東西,陷在一片激憤中,但呼延卜那高大健壯的身影行在這片混亂中,卻不見一絲狼狽。
九姐兒見了,不由又是一陣蹙眉。
“威遠王妃,後會有期!”而此時,恰恰那呼延卜就回過頭來,對她一笑,墨綠眼眸中精光閃爍……
經過這個插曲之後,九姐兒自然心情不好,到了那堂會上連應付都懶得應付,吃了一段午飯,不顧主人的挽留就匆匆回來了。
但剛下馬車,翠翹就匆匆迎上來:“王妃,王爺回來了,已經吃過飯了,剛剛去了秋楓閣。”
九姐兒不由一愣。
專揀她不在的時候,躲她嗎?
她對翠翹點點頭,轉身回屋,換過衣服歇了一會兒,然後便吩咐青杏去廚房拿些點心過來。
青杏拿來後,她立刻又吩咐她,“幫我拿外衣過來。”
青杏不解。
“陪我去秋楓閣。”她又道。
躲她?她偏偏要迎上去。
主僕兩個很快就到了秋楓閣。
守在門外的楊凡,看見九姐兒,趕緊迎上來請安。
九姐兒對她點點頭,然後徑直向裡。
“王爺……在小憩……”說完,楊凡便垂下頭。
“我去將點心給王爺送去。”她假裝沒聽見楊凡的話,快步就進了門。
楊凡還想上前攔她,但青杏卻步子一跨,擋在楊凡前面。
“青杏姐,好久不見……”在青杏面前,楊凡最後一抹堅持瓦解……
推開門,九姐兒的目光就落在案前正俯身寫着什麼的男人,不正是楊國豐嗎?
聽見聲響,楊國豐也擡起頭來,瞬間四目相對。
楊國豐那雙幽深的眼眸中閃過明顯的喜悅,立刻站起來,“什麼時候回來的?”
“王爺,這句話該我問你吧?”九姐兒卻笑道。
楊國豐一愣,然後道,“我清早回來的。”
“我剛回來的。”九姐兒也淡淡的回一句。
隨後兩人都不再說話,屋內一片沉默。
“和親那件事……”過了許久,楊國豐才又看了小妻子開口,“我也是不得已。”
“我明白。”九姐兒點點頭,但愣了愣,卻忽然道,“可以不娶嗎?”
楊國豐一怔。
“這聞香公主實在?...
太沒規矩,太不討喜。”九姐兒又道。
“這……也有情可原,西蒙民風開放,等學了規矩也就好了。”楊國豐卻道。
“也就是不娶不行了?”九姐兒立目。
“這是家國大事,善妒不可。”楊國豐語氣平靜,但異常堅定。
“呵呵……”九姐兒一陣冷笑,“好……好,我善妒,你是家國大事,大事……”語畢轉身就走。
“文九……”楊國豐想追,但不怎麼就碰到了剛纔九姐兒端來的那碟子點心——
“啪——”的一聲脆響,碟子碎了,點心也滾落的到處都是。
門外正說話的青杏和楊凡兩人嚇壞了,相覷一眼,趕緊奔到門口,然後就看見王妃正怒目等着王爺,王爺臉色也不好看。
很快王妃就一甩袖子出來,然後就奔回屋去讓青杏和翠翹幾人收拾行李,工夫不大,一輛馬車就載着王妃出了府。
王妃不讓王爺娶那公主,王爺非要娶,爲此兩人大吵一架,王妃氣的不僅摔了盤子,還回了孃家。
黃昏時分,這個消息就傳遍了王府,第二日則傳遍了整個汴州城。
然後一籌莫展的威遠王爺就去找了皇上,也不知說了什麼,皇上第二日便下令宣這聞香公主進宮學習,接着又委任皇后娘娘,讓她務必在婚前教授這聞香公主漢人的規矩,於是臘月二十七這個殺雞趕大集的日子裡,西蒙國六王子呼延卜親自將聞香公主送進宮,而皇后娘娘親自找了幾個教養嬤嬤,爲這聞香公主惡補禮儀規矩。
這個年看來是過不太平了……
汴州城大街僻靜一隅的一家茶館的某個二樓臨窗雅間裡——
“國都還太平嗎?”一身玄色勁裝的高大男子一邊問身邊恭敬侍立的手下,一邊將一雙墨綠色的眼眸投向外面繁華的街道。
“還太平!”
“太平就好,攘外必先安內。”男子聞言笑了。
那名手下聽了忙不迭的點頭,但隨後忽然又面色凝重的問道,“可是公主這禮儀學習一時半會兒結束不了,要是我們動手的話……”
但話未說完,就被男子打斷,“那又怎樣?爲國人獻身是每個西蒙人的職責。”
那名手下也就閉了嘴,再次點頭。
“主子,來了,從後門來的。”這時,雅間的門忽然被推開,一名夥計打扮的男子匆匆進來。
呼延卜聞言,綠眸一眯,笑了。
那名小夥計又匆匆退出去。
工夫不大,另一名小夥計就引了兩個男子進門,爲首的男子穿藍衫,俊朗不凡,不過此刻臉上神情卻滿是沉鬱,跟在他則是一名侍衛。
“您來了,快請——”那兩名男子一進屋,那呼延卜立刻站起來,招呼那藍衫公子。
“那信在哪裡?”但那藍衫公子卻並不領他的情,臉色不善的直接問道。
“成王爺,何必這般見外?”呼延卜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