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七夜是什麼時候回過頭來的,只是當他看到藍月臉上那串晶瑩的時候,心底竟是莫名的一痛。也不知道爲何伸出手來擦掉那滴眼淚,卻在發現的時候趕緊收回手來。
“你很喜歡荷花嗎?”七夜裝作漫不經心的問。
藍月扯出一絲笑容,看起來勉強卻不嬌柔做作。她說:“一開始並不喜歡,但是因爲我敬佩愛戴的人喜歡,所以就喜歡了,可惜,等我喜歡的時候她卻永遠的離開了!”
“人生本就如此,你越想抓緊的東西就鬆的越快,倒不如把一切看淡,且走且看罷了!”七夜想起或許藍月明日就會被師祖處死,心情複雜難耐,所以急匆匆的走掉了。
藍月看着那一襲黑衣的背影,竟覺得有些熟悉,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第二日,藍月被請到了那間比較高的紅磚房,門主一席白衣坐在八仙桌旁邊,身邊放了一盞茶,而在他身邊站着的是白衣小九和黑衣七夜。
七夜看她一眼,藍月也看見了他的眼神,但是七夜很快就回避了,即使救不得又何必徒增煩惱?這麼點血腥,對見慣了殺戮的七夜來說只能用甚小入微來形容。
雖然有些情感作怪,但是他將那些壓抑到心底,任憑復仇將他矇蔽。
藍月身上的粉色衣衫失去了昨日的光彩照人,有些暗淡破敗。她被門主叫到桌旁坐好,然後洗耳恭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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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藍月?”門主問。
“是!”藍月有些膽怯。
“好,我會在你的墓碑上寫上你的名字,不會讓你做個孤魂野鬼!”門主仿若再說一件極其普通的事。
藍月稍有驚詫的擡頭看着門主,明白自己真的是難逃一死,人的命天註定,既然老天讓我死我怎能活?突然覺得膽怯也不見了,原來死也沒那麼可怕,死都不怕了又有何懼?
於是說:“既然藍月註定一死,那麼,在死前可能了我心願?”
門主臉色微變,對藍月的從容不迫不禁讚許了幾分。“你且說來聽聽!”
“第一,我死後請將我埋在荷花池的旁邊,讓我和故人團聚也好!”
門主答應:“嗯,第二呢?”
“第二,將這個錦囊放在棺木裡,與我同眠,讓我永遠做着美好的夢境!”藍月說着從懷裡拿出那個有些舊了的錦囊,但是上面手工繡制的荷花卻依然栩栩如生。
七夜只覺得腦子嗡的一聲有些炸開了,那個錦囊竟是小時候,他的孃親在雨荷湖畔親手送給他的,而且也是由他親自送給了瓏忻,而此時怎麼會在藍月的身上?藍月和瓏忻又有何淵源?
“這個錦囊是哪裡來的?爲何繡的是荷花?”七夜雖着急,但是依然是在稍微定神之後纔開口若無其事的問。
藍月再次錦囊看了一遍,將它小心的捧在手心說:“這是我小時候,一位哥哥送給我的,也因爲這個我纔開始喜歡荷花,後來那位哥哥走了,慧姨也與世長辭!現在只有這個荷花錦囊能夠證明,原來那些人都不是夢裡的。”藍月說道傷心處竟不知不覺流下了眼淚。
如果此時的七夜沒有戴面具,那麼他的臉上一定也是非常的動容,原來,藍月就是瓏忻,是他放在心底多年,並時常想念回憶的小女孩。
從來沒有想過再一次的重逢會是這般,就如他臉上戴着的面具,不能夠以真正的面目示與她的面前,而她竟也改名換姓過着另外的生活。
他心底對藍月心疼的糾結也一定會顯示於臉上,只是,他戴着的半個面具幫他遮擋了許多。
“好”此時,門主渾厚有力的聲音響起“這個我也答應你!現在你可以放心的去了!”接着喊道:“來人,賜酒!”
隨即有血鷹門的弟子端上一個托盤,上面一個精緻的小酒杯。
藍月的小手有些顫抖的端起酒杯,嘴角微微一笑心裡想着:蓮香阿孃,母親,天兒哥哥,我再也見不到你們了,如果有來生就來生再見可好!
想完後就仰頭欲將毒酒一飲而盡,卻在千鈞一髮之際,藍月的手猛然一抖酒杯掉到地上,碎了一地。
藍月呆愣的看着碎了一地的碎片,卻聽門主生氣道:“本來還看你清高對你有了幾分敬意,現在竟然耍這些小心機,你以爲這樣就能逃過一劫嗎?來人繼續賜酒!”
站在一旁的小九被七夜焦躁的眼神盯的發麻,自然的看向七夜的眼睛,他的眼睛就像會說話一般跟小九交流着某些事情,小九頓時非常爲難,不知該如何是好。
小九躊躇半天這才走到門主跟前微微探身說:“師祖,剛纔的毒酒一點都不夠慘烈,喝掉也不過一死,我看剛纔這女子竟敢在門主面前耍花樣,所以我們得讓她死無全屍才行。”
“嗯?”門主看向小九道:“師祖一直教育你能饒人處且饒人,小九你什麼時候變得如此殘忍了?”
小九頓覺身上冒出一陣冷汗,眼神不自然的看向七夜,七夜眼睛眯了眯道:“師祖,我看一定是小九新研製了毒藥,可是卻苦於無人試藥吧!”
小九點頭,頓覺身上一陣冷汗,趕忙說:“師祖,我最近用一種頭長犄角的巨型蜈蚣再配以毒舌草、香奈草、蛇膽、蠍毒等一起煉製的毒藥,據說能讓人五分鐘內七竅流血而死,而且先從眼睛流,再從耳朵流,讓自己感受看不見聽不見的痛苦之後變成啞巴死去,我想這纔夠懲罰的分量。”
小九一直彎着身子謙和有禮的跟門主講解着這種毒的作用,看起來像個書生一般,嘴裡說出來的話卻叫人毛骨悚然。
藍月聽着身上早就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心裡將小九凌遲了千百遍。突然覺得害怕了,對這種比簡單的死可怕一百倍的毒藥。
門主到時爽快的答應了:“好吧,且讓你一試!”
小九親自端來酒杯來到藍月面前,看到藍月的臉色蒼白,脣無血色。
小九妖嬈一笑道:“藍月小姐,喝吧!你在死前能幫我試藥,也算是我的藥囊了,我一定會善待與你,將你埋在荷花池畔,也將你心愛的錦囊放與棺木裡與你同眠。”
藍月看着盛滿毒酒的酒盞,心情無比複雜,顫顫巍巍的伸出手,完全沒有了剛纔的淡定從容,當手指碰觸到酒盞的一瞬間,她擡眸看了一眼站在門主旁邊的七夜,他那雙藏於面具後面的黑眸裡,完全看不出任何的波動。
看來現下是無人能夠救她了吧!藍月這才端起酒,以最快的速度一飲而盡。既然沒有希望就速戰速決吧!
很快,藍月在衆人的注目下從嘴角流出了鮮血,她只覺的心口疼的讓她張不開口,邁不動步,甚至連戰都站不住了,她跌倒在地,慢慢的覺得流出了鼻血,緊接着覺得自己疼哭了,她伸手抹掉,卻看見沾滿一手的鮮紅。
腦海裡想起小九的話,她真的如他所說的生不如死。
她隱隱約約看到門主、七夜、小九他們的嘴巴在動,卻什麼都聽不見,慢慢的連看都看不見了。
藍月被黑暗包圍,世界在離他遠去,她彷彿又回到了五歲那年,她的蓮香阿孃在楊樹下給她梳着辮子,陽光灑在臉上對生活充滿了希望。
時空轉變,她來到了雨荷湖畔,小天兒拉着小瓏忻的手,來到一座房子前面,小天兒說:“這裡面住着的就是慧姨,她對我特別好。”
她覺得自己飛了起來,慧姨和天兒在朝她招手,她想走過去卻動不了,忽然覺得身子離他們越來越遠。
內心恐懼到了極點,她好想再有一次生命,她還沒有找到蓮香阿孃讓她過上好日子,還沒有報答母親對她十幾年的養育之恩,她沒有經歷的還有很多很多,漸漸地她意識渙散,她知道這就是死亡,這樣也好,就把未完成的心願給來生吧!
黑暗席捲了藍月的意識,不知道身在何處,只覺得一直沉入萬丈深淵。當她在此張開眼睛竟然在一處山洞裡,她下意識的以爲自己變成了孤魂野鬼,可是她狠狠的掐了自己以下竟然覺得疼。
突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你有自虐傾向嗎?
藍月回頭,以爲看到的會是七夜,沒想到竟然是世子爺。世子爺莫凌天正帶着一絲釋然的微笑雙手抱肩倚在洞壁上。
藍月只覺得鼻頭酸楚,落下一行清淚。莫凌天看着那眼淚,有些無措,趕緊走到藍月身邊將她攬入懷裡說:“對不起,我來晚了!”
突如其來的親密,讓藍月非常不適,但是當她感受到這個寬闊臂彎的溫暖,竟也產生了一絲留戀。
心裡五味陳雜,沒想到她沒死,還有世子爺陪在身邊,想起喝下毒藥後恐懼的感受,眼淚更是成串的掉下來。
莫凌天從來沒有見過這陣勢,一時手忙腳亂不知所措。只是捧着藍月的小臉,幫她不停地擦着眼淚,一邊急躁的說:“別哭了,別哭了,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