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夕終於知道自己爲何會對這個男人兩世情鍾,他寬容不失堅毅,深情又不狹隘。此生能得這樣一人癡心以待,她還有什麼不滿足。
柔腸百結,淺夕萬般情緒歸於一處。若說從前,她是爲仇恨而復生,那麼現在不管是秦月瀾還是慕容琰,都讓她明白,原來,她一直是在爲「愛」而戰!
這樣的感覺,真好…
沒有再推開慕容琰,淺夕僵直着身子垂下長睫,遮了眼底水潤的亮光,悶悶道:「王爺若能踐行諾言,平定邊患,安然而返,淺夕必然如王爺所言,在東都自珍自重,整酒以待王爺凱旋!」
「總之一句話,王爺生則妾生,王爺死…妾必赴九泉。」
慕容琰心頭一熱,還要再拉了她端詳,淺夕已然退身轉頭:「勞煩王爺送淺夕去永樂宮,此刻那桂花林裡恐怕都是等着看戲的人,悅仙宮不回也罷。」
「好!」
答應的極乾脆又急切,淺夕飛快擡頭瞄一眼慕容琰,無奈屋內光線實在晦暗,除了他熠熠生輝的眸,什麼也看不清。
悄悄嘟嘴,淺夕暗忖:莫非他還真當自己已經受了惠帝寵幸不成?真是笑話了,縱然她一次不慎,遭了穆太后算計,那也是因爲篤定了自己不日便會離宮,所以不曾上心。如今,既然已經決定要在這宮裡「拼殺」一番,她還能不打起十二分精神來?好歹她也曾是他的庶妃,何至於這麼不給他爭氣!
心裡想着,嘴裡就忍不住說出來:「王爺若是不放心,就仍將玄機六影留下,宮中一應變故,夕兒自會應對。」
「好…」心疼不捨的嘆息,慕容琰就是擔心淺夕會一味逞強,他又不在身邊,教她白白受了委屈。現在瞧她全然進退遊刃有餘,心思縝密的模樣,還肯留下玄機六影護衛,慕容琰終是安心不少。
空氣中似乎隱隱傳來不耐的躁動。
慕容琰遙看窗外,眼中寒光凜冽這些人還真是一日都不得安生!
忽然回頭看着淺夕,慕容琰脣角微勾,似笑非笑:「夕兒既然這樣說,本王倒要瞧一瞧,今後你都是如何應對!」
明明知道慕容琰是在激自己,淺夕仍然毫不猶豫的接口:「不會讓王爺失望便是!」
「本王拭目以待!」
風聲再起,時不我待。
淺夕還留戀着殘餘肩頭最後一絲熱度時,永樂宮已近在眼前。
將淺夕放在後殿的廊下,慕容琰低頭不捨地凝望:「若真是出了解決不了的事,不要逞強,讓玄梟帶你去淮安郡,在那裡等我!」
看着素白的小臉在自己寬大的手心裡鄭重地點頭,慕容琰寵溺一笑,終是轉身。
既然抓握不住,就放她飛的更高!隱約中,慕容琰似乎察覺了什麼,腳步卻愈發堅定是時候將這所有的問題,全都一併解決了…
…
半刻之前的蘭臺殿。
今日盛典,衆嬪御都得了賞賜,席間又有歌舞助興,氣氛顯得十分歡暢。
惠帝本就不是長情的君王,宮中多了或是又少了一個寵妃,對衆人來說根本沒有什麼兩樣?
趙後比從前格外寬容仁和了許多,柔妃幾次含沙射影出言挑釁,她都顧左右而言他,笑着含糊過去了。直到柔妃說坐得乏味,力邀莊妃、徐嬪去走一走、散散心,趙後也欣然允諾,末了,還喚了四掌燈宮女,囑咐務必好生跟着。
柔妃笑得意味深長,一昂頭,便款擺腰肢帶着莊妃、徐嬪便往悅仙宮的方向去。
目的自然不言而喻。
初時,莊娥、徐嬪並未多想,但是當悅仙宮越來越近時,兩人都察覺到了柔妃的目的。
不過這時說回頭,未免難看了些。況且,帝姬初封妃,皇上又還在前頭宴飲,她們縱然進去坐一坐,閒談恭喜幾句,也不是不可以。
是以,衆人都不動聲色,一路談笑。
待到了悅仙宮門口,柔妃站定腳步,一拍腦門道:「咦?怎麼走到這裡來了!說起來,今日是鬱妃妹妹大喜,本該進去賀一賀她的,可今晚咱們卻是去不得,萬一皇上舍不下妹妹忽然臨幸了呢,看見咱們杵在這裡,卻成什麼樣子?」
說罷,便是以扇掩口,「咯咯咯」笑個不住。
莊娥聽她說的露骨,心中有些不悅,面上仍是點頭:「柔妃姐姐所言甚是,不如咱們…」
「既不便進去,不如咱們去後頭的園子逛一逛,也算沒白來一場!」微妙一笑,柔妃徑直接過話茬兒,團扇輕搖,人已遙遙走在前頭。
衆人無法,只得又跟上。
徐嬪爲人老實,還並不覺得什麼。莊娥卻是自小生於宮闈,看柔妃今晚的模樣,分明就是有備而來的。至於她們這些人,大約都是看戲的「看客」吧。
橫豎不止她一人,出了事也法不責衆,是以莊娥並沒有拆穿的打算,跟着柔妃,一會兒就來到一處桂花林。
香氣馥郁,夜色迷離。
衆人心情彷彿都很不錯,柔妃擡扇一指道:「本宮約莫記得那裡有一處八角亭,走了許久,咱們就在那裡歇一歇吧。」
徐嬪也覺身上微汗,這裡清風習習,坐一坐正好。
莊娥不由心頭冷笑,如此僻靜的地方!原來重頭戲竟在這裡…
又走得幾步,果然遙見亭角飛檐,花樹中,一個人影微動,卻把衆人都唬了一跳。
「這不是瓊花麼?」柔妃佯作眯眼端詳了半日,才道:「你不在鬱妃妹妹跟前服侍,在這裡做什麼?」
「奴婢,奴婢…」
瓊花小眼睛來回眨巴,好像驚嚇得連行禮都忘了,半晌也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大膽奴婢,娘娘問話,還不跪下!」茵兒怒斥。
瓊花腿一軟,就躬身伏跪在小石徑上,瑟瑟發抖。
遲鈍如徐嬪,此刻也看出端倪來,不覺心中有氣,惱柔妃又將自己當了槍使!
柔妃見是這幅光景,不禁冷笑得意,也不再問瓊花什麼,兀自繞過她,就往忘憂亭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