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氏話裡分明另有隱情,淺夕一怔,只做沒聽懂,忙又道:「其實六妹妹就算受罰也不打緊,可她到底是定了親的人,若有什麼不好聽的話傳去夫家,六妹妹萬難做人不說,咱們相府的臉面也不好看。」
顧媽媽見淺夕是真心替月瀠求情,心中感嘆,便向洛氏勸道:「四小姐說的也有道理,這事已是二房挑起無疑,六小姐本就是她們尋的替死鬼,咱們先把六小姐摘乾淨,看她們還能推給誰去!」
洛氏目光微動,再想想方纔老太太說的處事圓融,倒不如就給李氏留些餘地,真要逼得二房三房串謀起來,自己未必有勝算。
「那便依你們。」
洛氏是個直率人,行事說話向來不找託詞,利落爽快,這也是淺夕多少有些真心喜歡這位大夫人的原因。
「謝謝母親。」淺夕勉強做出個輕鬆的表情:「那些打聽消息的夥計說,這事兒過手的有兩個人,一個小花蝶,一個叫汪笙,把裝蠶絲的緞盒送進府的,就是這個小買辦阿笙。據說他與小花蝶是同鄉,關係也非同一般。」
「依夕兒想,此事若真是三姐、五妹背後指使,花箋必然在三姐、五妹手中,阿笙也必然知道花箋去了哪裡,不如…」
淺夕低聲說了自己的想法,洛氏、顧媽媽聽了都覺好,端的是欲擒故縱、將計就計,定會讓二房措手不及。
素日裡,真是小看這個特立獨行的四丫頭!回去閒聽苑,洛氏、顧媽媽心裡想的都是這句話
「奴婢要恭喜夫人了。」
「有何好喜。」洛氏沒好氣:「心機深的我都看不透,日後必然是個不好駕馭的。」
「好不好駕馭有什麼打緊,是個知好歹的就行。」顧媽媽渾不在乎:「二房這回也不知抽的什麼風,或是三小姐太沒分寸,愣是顯露出要四小姐性命的意思來。依奴婢看,經此一事,四小姐是下定決心要與夫人一條心了,如此還不喜?」
這麼說也對,洛氏扶了額緩緩點頭。
老臉羞澀,顧媽媽不好意思一笑:「還有呢,表少爺只怕是真的惦上四小姐了,您是沒見今兒那脾氣發的…咱們這些人,幾時見過表少爺急眼,老奴今兒可是開眼了。」
「真的?」洛氏這才顯出幾分喜色。
在洛氏看來,淺夕除了出身,品、貌皆不差,加上素日就懂事聰明,今天又見她真心憐恤小月瀠,心地多半也是個柔軟良善的。若雲淵不計出身,真看得入眼,未嘗不是件好親事!真要是說和成了,秦閬的親事也指日可待了。
「奴婢哪裡敢在夫人跟前打馬虎,起碼已有五分真。」顧媽媽一臉謹慎:「奴婢也知道夫人擔心四小姐太聰明過頭,橫豎時日還長,咱們慢慢看就是。」
西大院兒,雪月軒裡,聽說了淺夕手臉潰爛,秦月曦與秦月茜幾乎笑成一團。
「三姐姐,你聽說了麼,向婆子見了那丫頭的臉,嚎得像殺豬一樣,三姐姐你說那得多嚇人!」
「你倒是見過殺豬,哪個府裡的小姐說話象這樣粗陋。」嗔罷,秦月曦青蔓翠袖掩了口脣兀自笑個不停。
不以爲恥,秦月茜反倒越發得意:「我話再粗也不如那丫頭將來的臉粗,敢和三姐姐爭裕王殿下,她也不看看她是什麼東西託生!」
「你說什麼?!」
裕王兩個字如一計重錘,瞬間粉碎了秦月曦的如花笑顏:「你都知道些什麼?什麼時候的事!」
手腕子被捏的生疼,秦月曦長長的指甲嵌進秦月茜的皮膚裡,秦月茜疼得淚花直閃,也不敢叫疼:「茜兒什麼也不知道,是,是茜兒這幾日剛想到的。那天區家小姐的話我也聽見了,後來三姐姐不許我們私下裡叫那野丫頭『夕小姐』,所以我就猜…」
「這些事情上頭你倒聰明!」如貓被踩了尾巴,秦月曦面紅耳赤,尖聲呵斥:「裕王殿下已對我一見傾心,與那個死丫頭有何相干,『裕王妃』是那種東西配染指的麼?若再讓我聽見你說這些話,你與你姨娘這輩子便都不要想着還有好日子過!」
秦月茜看着秦月曦眼中怒火猙獰,不知怎地就忽然想起小花蝶的箋子上最後一句:「此方若配以紫藤金雀、竹枝香,則毒性加劇,重者可奪人性命…」
「我不敢了,我不敢了!茜兒以後再也不敢說了,三姐姐饒命。」閉上眼睛,秦月茜不斷搖頭保證,淚水留進嘴裡,她都被嚇得一跳。
趕走秦月茜,秦月曦一刻也不想耽誤,朝嚴氏的歸燕堂奔去。
烏髮飛舞,纖細的腰肢曼妙地搖擺,曳地冰絲翠蔓長裙在水榭遊廊上蜿蜒滑過,遠遠看去如一尾青蛇,還是很毒的那種。
直到撲進嚴氏懷裡,秦月曦才重新尋回自己的理智。
「母親,區家大奶奶那裡安排的怎樣?曦兒,曦兒想再見見殿下。」
嚴氏本以爲出了何事,聽了這話卻倏地一笑:「怎麼,知道自己捨本逐末了麼?不聽孃的話,非要去與那個不值一提的丫頭糾纏,這下合該她運氣好,恰逢洛家三少爺過府,請了薛神醫來。你可不是白忙一場,還打草驚蛇。」
「什麼?」秦月曦美目瞪大,旋即又垂了長睫,低聲道:「是,是女兒淺薄了。做了裕王妃,什麼人收拾不得,女兒卻一心只想着出氣。」
嚴氏和婉的拍拍她的手:「現在明白也不晚,老太太已準了大房徹查,母親只告訴你一句,查不查得出,查到誰,你只保住自己便是,其他一切都有母親。」
秦月曦會意點頭,嚴氏拍拍她的小臉兒:「安心調整情緒,隨時等區大奶奶的信兒,將來做了裕王妃,連母親也要指望你。」
門外,嚴氏的貼身大丫頭雁音,衣裙生風地進來,湊在嚴氏耳邊低聲急道:「夫人,大夫人讓幾個婆子將五小姐架走了。」
「這麼快!」嚴氏驟然心驚:「老太太纔給了她幾天好顏色看,她就又把相府當成她洛家,爲所欲爲了?!」
「母親,大夫人從前不是一直與柳姨娘不睦,平日裡也不過和四丫頭做做樣子的嗎?怎麼肯這樣爲四丫頭出頭!」秦月曦一臉驚愕。
嚴氏卻不理會,匆匆囑咐雁音:「讓人去前面南苑書房看看大爺在不在,想辦法把大爺支來,讓他再好生看看大夫人驕縱跋扈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