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修言徐徐將區鎮宏所言,又與妻子細說一遍。
洛氏聽罷,不見半點兒歡喜,倒流露出幾分怨艾:「老爺,裕王固然英偉,可庶妃說到底不過就是王府裡的姨娘,連個貴妾也算不得。什麼『寧爲英雄妾,不做庸人妻』,都是那些蓬門小戶的無奈之言。」
「夕兒是老爺親骨肉,正經相府小姐,怎麼就不能找個清白人家,堂堂正正爲妻?如今王爺府上無妃,尚不顯,若是來日王爺娶了厲害的正主兒,我夕兒豈非要如奴婢一般,日日立規矩,在主母跟前伺候?」
「就是老爺捨得,妾身還捨不得呢…」說道最後一句,洛氏已帶了幾分任性,垂眉攪弄手中錦帕。
秦修言見愛妻如此憨態,又聽她心疼女兒,胸中暖意激盪,不禁擁了她入懷,輕聲在她耳邊低語:「爲夫何嘗不是這樣想,不瞞你說,與裕王結親,父親定然是不會允准的。我來問你,也就是聽聽你的意思,再者,想看看怎麼推了才合適。」
「怎麼推?就告訴區大爺,說咱們夕兒的出身,攀不起王爺這樣的高枝兒!」洛氏揚眉,兀自有氣:「再不然,老爺只管推在我身上,就說我已給夕兒和雲淵做了親上親,不好二嫁。」
秦修言嗤得笑出來,橫抱了洛氏半躺在軟榻上:「你也莫氣,爲夫曉得如何說。偏是這樣急的性子,有孕了也不改一改,還當自己是十六七麼?」
說着,手已探入洛氏小衣內,摩挲了她綿軟平坦的腹。
這幾日洛氏胎像尚未穩固,兩人少有親近,此刻被他侍弄的軟了身子,哪裡還有氣生。秦修言見她眯了眼,嚶嚀微喘,手早已覆上柔嫩膩滑的豐盈,銜住她紅灩灩的脣,吮吻解饞。
秦閬正從外頭回來,本想在母親這裡坐一坐。聽紅菱說,父親、母親正有要緊事商量,便轉身出去。
藍蕙念及秦閬素日與四小姐的親厚,便尾隨而出,悄聲告訴他,自己仿似聽見是區家大爺來替裕王殿下給四小姐提親,老爺和夫人正在商量…
秦閬一聽,哪裡還敢停留,當即回身,就往閒聽苑裡闖。虧得紅菱阻攔片刻,秦修言、洛氏聽見外頭吵鬧,慌忙正襟坐起,洛氏兀自撫摸鬢髮,秦閬已然急衝衝進來。
「父親、母親,四妹妹嫁不得裕王!」
心急如焚,秦閬渾然不覺房中氣氛詭異。
秦修言卻臭着一張臉,怒道:「已經是做校尉的人,怎麼還這樣毛躁。夕兒的事,自有爹孃做主,你這般大呼小叫,成何體統。」
洛氏暗自好笑,不着痕跡握了夫君的手安撫:「閬兒必是一時心急!你倒說說,你四妹妹如何就嫁不得王爺,可是在外頭聽說了什麼?」
見母親溫言詢問,秦閬頓時語塞,他總不好說是四妹妹已一心屬意永安侯吧!
結巴半晌,秦閬只得胡謅:「孩兒曾帶着四妹妹去城外蹴鞠場看過一次蹴鞠,那日恰好永安侯也在。大約是一見傾心,這兩月來,小侯爺言而不露,幾次話裡都是有心求娶之意,只是兒子一直未曾尋到合適機會與母親細說。」
「永安侯?」秦修言低頭想了半晌:「就是烈侯白濯的遺孤白毓麼?」
「正是,」秦閬點頭補充:「兒子事後旁敲側擊問過四妹妹,她對白小侯爺也是讚譽有加。」
洛氏聞言動容,當年她對秦修言的情愫,不也就是起於一面之緣麼!又暗忖:這位小侯爺是名門之後,家中上無公婆需要孝敬,下無妯娌爭鬥。洛氏更覺滿意!
「這位白小侯爺,可願許你四妹妹爲正妻?」
「那是自然。」秦閬大拍胸脯。
洛氏笑吟吟望了秦修言:「果然如此,倒真是良配!老爺還是速速把區大爺那裡推了吧,時間長了傳出去,誰還敢上門向咱們夕兒提親。」
三人一徑交談,殊不知,區鎮宏上門的事早已傳到了嚴氏耳朵裡。
聽罷田媽媽回稟,縱然嚴氏早已對裕王之事不再熱衷,此番還是氣得羞惱難當,一股怒火噎在心裡,幾乎將五臟六腑焚了個乾淨。
偏此時,秦月曦又白着臉來尋母親。
日前,秦月朧走時,因着心虛,在嚴氏面前說了秦月曦許多好話,又說妹妹正傷心欲絕,請母親務必好生安撫。是以,嚴氏這幾日來對秦月曦一直溫言細語,體諒關懷。
進門紅了眼圈,秦月曦鼓足勇氣挨着母親坐下,低聲央求:「母親,曦兒真的不想入宮,求母親爲曦兒告病,好不好?」
難得秦月曦這次大不同於從前的跋扈,不吵不鬧,不發脾氣,反而哭泣央告的時候居多。嚴氏和顏悅色,耐足了性子,輕撫秦月曦的鬢髮安慰:「傻話,皇后的玉牌等同懿旨,豈能兒戲。當今皇上年紀尚不足三十,正是盛年,你若得寵,可是全天下女子都巴望、豔羨的事。」
說着讓田媽媽拿來一隻小匣,嚴氏從裡頭取出一軸小像,低聲道:「這是你姐姐讓你姐夫描的,就爲了讓你安心,竟冒這樣大的干係。你若還是如此,豈非辜負你姐姐、姐夫一番心思?若當今聖上真已是鶴髮雞皮的老人,母親和你姐姐都不會強求於你。」
畫中的惠帝果然是龍顏俊雅,不怒自威,秦月曦只草草看了一眼,就瑟縮道:「母親,如此夫君,便是放在尋常人家,也要妻妾相妒,鬥個你死我活。若是曦兒果然入了宮,夾在皇后娘娘和婁貴妃之間,稍有不慎,便是死無葬身之地,曦兒怕…」
果真打了一個冷戰,秦月曦頭抽搐似得晃動,一雙大眼黑白分明,裡頭都是驚惶。
嚴氏見她如此作態,好容易壓抑住的怒火又蠢蠢欲動。
「知女莫若母,我還不曉得你心裡那點兒惦記?不過就是還放不下裕王罷了!」眼神漸冷,嚴氏望了秦月曦涼涼一笑:「只是如今,你再惦記亦是枉然。今兒區家大爺倒真的替王爺上門提親來了,不過那人卻不是你,而是大房的四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