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是這樣,小皇子才能僥倖活到自己趕去之後。但是,虞莫妍肯定沒跟珍兒說,誣賴璃妃只是個備選,誣賴她虞莫盈纔是主要目的。
赫連煜也看到了信上所寫,他知慕容風跟虞莫盈是結成同盟了,只是,在他的印象中,慕容風一直都是逍遙快活的。他是怎麼會來到華熙國,又以“慕容風”的身份進入了慕容家?
“我要去見一趟璃嬪。”虞莫盈淡淡道,然後,面無表情地走開。
冷宮。
看守冷宮的幾個太監手執拂塵,撣着發黃的窗紗和成片的蛛網。
他們時不時會從袖子裡掏出幾顆花生米抿抿,再交頭接耳地說些宮闈秘聞。今日真是稀奇,連專寵後宮多年的璃妃居然也會被關到這裡來。
可另他們更加稀奇的是,剛剛被冊封爲孝敏公主的虞莫盈也跑了過來。
虞莫盈此時已換好了衣裳,站在關押璃妃的冷宮裡面,居高臨下地看着倚在一張廢舊榻上的璃妃。
即使是落到這種境地,璃妃還是沒有改變她那盛氣凌人的態度,眼鋒凌厲。
良久,虞莫盈冷聲道;“璃嬪娘娘果然到哪裡,都保持着娘娘的派頭。”
璃妃鳳目微眯,鼻尖發出一聲輕嗤,“本宮生來就是最尊貴的人,陛下也是給了無盡的恩寵,只不過是暫時被小人陷害。等事情水落石出,本宮就會迴歸六宮,到時候,你跟阿妍,誰都別想好過!”
“水落石出?迴歸六宮?”虞莫盈輕輕一笑,稍微躬身,手摸過璃妃面前的案面,讓掌心沾上了灰塵,“娘娘你就別自欺欺人了,你該看出,你已經被虞家和陛下捨棄了。不對,再加一個宮少卿。”
她將掌心翻過,讓璃妃看到上面的灰。
璃妃別過視線,她現在都不肯相信自己真的是在廢棄的冷宮中,“關宮少卿什麼事?這麼多年來,宮家對小皇子是鼎力支持,本宮是小皇子的母妃,他們自然也要效忠於本宮。”
母妃,你有什麼資格當他母妃?
“娘娘,本公主也就是聽說過坊間的一些傳聞,宮少卿對你情深似海,爲了你終身不娶。”
虞莫盈似是猶疑,接而道:“但是,傳聞終歸是傳聞,沒有任何的可信度,看宮少卿今日的表現就知道了,他爲了包庇自己的三弟,不顧娘娘的安危。怎麼可能是一個情深似海的男人?”
璃妃聽了,鳳目瞪得老大,因爲她看到的也是這樣,心裡也有懷疑。只不過,她認爲宮少卿會一直當自己的走狗,不會背叛自己。
“兩弊相橫取其輕,兩利相勸取其重。”虞莫盈知道璃妃心中的疑惑在不斷擴大,便添油加火道,“宮虞兩家已不再交好,而且宮家何等現實,前些日子,宮家的表系小姐不也入宮成了宮才人嗎?”
她輕抿薄脣,接着說:“所以,宮少卿完全可以保住宮少垠,再把重心放到扶植宮才人上面。她相對於娘娘來說,貌似給宮家帶來的利益會更大。”
璃妃的心底裡涌現了無數的煙火,眼光越加鋒利,她咬牙切齒道:“虞莫盈,你給本宮滾出去!”
這些,她都明白,當有人將它挑明的時候,她卻感覺自己的承受能力並沒有那麼強大。
“娘娘別急
,本公主還沒說完。你已經被所有人放棄了,男人的花前月下跟甜言蜜語都只是一時的,在更大的誘惑面前,他們完全捨棄你。所謂的真情也不過如此。”虞莫盈冷靜地說道。
“出去!”璃妃的眸色黯淡下來,語氣也不再那麼凌厲。
而虞莫盈笑顏展開,“我還可以告訴你,今天的火,是二姐勾結宮少垠,放的。二姐有一點很好,就是她沒有把心放在陛下身上,而是放在自己想要的東西上。光論這一點,你就先輸了。”
說完,她瞥了璃妃最後一眼,就走出門去。
她還記得,前世,璃妃跟她說過,她只是一個玩偶。那璃妃自己,又何嘗不是?
璃妃的垂下眸子,側身坐起,她陷入了反覆的思考中,原來自己不是輸給虞莫妍,而是輸給了自己的心。
虞莫妍入宮後,要的也其實很簡單,就是至高無上的權力和地位,這可比虛無縹緲的帝王之愛來的現實多。
......
虞莫盈回到了繁音軒的廢墟堆那邊。
珍兒還是求死不得,被人押解在地上。
“你不要忙着自盡。“虞莫盈拔出珍兒口中的布團,見她又要咬舌自盡,忙說道:“我不但不會攔着你向璃嬪尋仇,還會幫你。”
她險些就要燒死小皇子了,何況,虞莫盈也知道縱火的誰,爲什麼還要幫她?珍兒擡起迷惘的眸子,怔怔地看着虞莫盈。
虞莫盈目光凜凜,“你只要照我說的做就行。你想致璃嬪於死地,那肯定會觀察很多跟她有關的細節,她的筆跡你總模仿得了吧?”
珍兒稍微點了下頭,還沒懂虞莫盈要她幹什麼。
“寫上去。”虞莫盈讓人準備筆墨,將一塊素白的絹布扔到她面前。
紅杏警惕地看了下週圍有沒有別的人,把虞莫盈拉到一側,小聲說道:“公主,你準備怎麼說動宮大少爺過去?”
“不用我說,她自己會想辦法,她在後宮混了那麼久,這麼點小事,還是有路子的。”虞莫盈漫不經心地回道。
自己只負責煽風,點火這事要是當事人來做。
那麼多事實擺在眼前,依照璃妃的心性,她肯定不會善擺甘休。
過了一會兒,珍兒已經按虞莫盈的要求寫完了,虞莫盈隨手拿過絹布,就去爲晚上的宮宴忙碌了。
雖然有一場大火在先,但蕭燁和月太后還是堅持要把宮宴辦好。
絲竹管絃,笙簫歌舞,一個都不能少。
虞莫盈換了新裝,麗色依舊驚人,她在幾名宮人的簇擁下,來到太極殿,在自己的席位上坐好。
貴族們都來向她表現恭賀,連宮家的人都裝模作樣了一番。
虞莫妍得知珍兒還沒死,心中煩躁的很。
“如玥恭喜孝敏公主。”許久不見的宮如玥到虞莫盈行了一禮,面上卻是冷淡疏離。
虞莫盈想想也是,自己跟她的兩個哥哥鬧得不可開交,她們是熟絡不起來了。
皇后也親自到虞莫盈身邊跟她說了幾句恭喜,以及有空多去椒房殿走走,看看太子之類的話。
虞莫盈看過去,皇后的臉上一派祥和,心裡嘆道,皇后不是璃妃那樣的角色,卻非
要讓自己看上去像個凶神惡煞,每每璃妃出事,就想刺幾句。
殊不知,這樣的行爲太生硬,容易讓人記住。一不留神,就會讓人起疑心,更別說是蕭燁。所以,上次行宮的事會讓蕭燁發現破綻,要不是留有後路,也挺麻煩的。
要想不讓人起疑,首先要騙過自己。
虞莫盈想着,便悶聲拿起酒樽,抿了點酒。她每次說假話,騙別人的同時,也在欺騙自己,到現在,她都要看不清自己了。
視線一轉移,她已看到了赫連煜,他正悠然自得地坐在席位上,欣賞着歌舞。俊顏淡漠,似是無憂無慮,有美酒佳人就夠。
她也沒有多看,就垂下眸子來,細瞅着被捻成芍藥形狀的糕點來,卻沒有吃。
在糕點盤子隔壁的茶果盤子裡,擺在最上面的西番蓮格外醒目,這是她最不喜歡吃的水果。
蕭燁的眼神似有似無地從她這邊掠過。
虞莫盈明白這不過是小小的試探,就沒有露出厭惡的表情,拿起一塊切好的西番蓮就往嘴裡塞。
一入嘴,這讓她覺得難吃的都要皺眉了,可她前世被璃妃餵過那麼多噁心的東西,也就能忍下去。
就在她準備吃第二塊時,突然又有人對她說話。
等再次擡眸,赫連煜已然坐在她身邊的案前,向她舉起酒樽,俊目流光,娓娓道:“北溟渝王恭賀虞五小姐榮封爲孝敏公主。”
虞莫盈錯愕地回道:“多謝殿下。”
這時,宮少卿的眉頭皺起來,雙手擱在膝蓋上,好像腿疾又有發作,但又不好出聲。
慕容風坐的離他不遠,就悄悄地走到他旁邊,說道:“少卿兄的腿疼了?讓風某位你施針試試?”
宮少卿有些猶豫,可慕容風已主動掏出了銀針,在他的穴道上紮下。
宮少卿的眉頭皺得更厲害,隨後又舒展開來。
一輪銀針施下來,確實好過了許多。
就這樣,他又繼續關注着場上的一切。
待宮女將一碟糕點放到他的案上,他拿起其中一塊放到嘴裡時,面色又有了劇烈的變化。
“陛下,微臣的腿疾犯了,可否先行告退?”宮少卿向蕭燁請示道。
蕭燁道:“可。愛卿如果實在忍不了,就把太醫喚過來。”
宮少卿儘量讓自己的面色看上去自然些,“多謝陛下美意,少卿這麼點小病,就不勞煩太醫了。何況,晚宴是爲公主準備的,不要讓公主壞了興致。”
說完,他看蕭燁沒有疑慮後,就一個人推着輪椅“咕嚕咕嚕”地移出殿外。
殿中,杯盞輕碰,夾雜着暖洋洋的笑意。
蕭燁看向虞莫盈的眼神,晦暗不明,就算她吃下了西番蓮又如何,一個人的喜好是可以變的。那個疑惑讓他已經決定,非要再一次逼問她不可。
一列列宮人穿梭於席間。
一刻鐘後,一個低着頭的宮女,在宮少卿原先坐席的案下,發現了一張絹布,上面隱約地寫了些什麼。
“你愣着幹什麼,小心你的腦袋!”領頭的太監看她不行動,不禁低聲苛責道。
皇后見他們兩個在糾結,忙問道:“你們是否有事要稟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