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忙趕來的崑崙奴將阿里娜一把護在身後,衝着赫連煜大聲懇求道:“攝政王殿下,崑崙願代公主受處置。”
“崑崙,你讓開!”阿里娜將他推開,毫不畏怯地說:“我行事坦坦蕩蕩,爲什麼要你受罰?如果我真的做了,我也自然不會逃避,可是,現在,這事跟我的確是一點關係都沒有。”
“我也不知道要怎麼說。反正上場前,我就看了那匹馬的眼睛,是很明亮的。不知道它後來怎麼跟瘋了一樣。”
這時,赫連煜卻泠然道:“本王什麼時候要罰公主。本王說的是罰真兇,當務之急,不是應該先將真兇找出來再做處置麼!”
他的話擲地有聲,話畢,無人再敢言語。
只是,方纔的情形那麼混亂,都沒個頭緒,要怎麼找出真兇。
“皇上還未醒來,殿下都未說什麼,你們怎麼那麼着急下定論?”虞莫盈已不知何時,也來到了場上,她的面頰上仍掛着笑容。
明眸淡掃了一下阿里娜,她便是說道:“剛纔公主說你在上場前看了馬的眼睛,那在中途呢?”
阿里娜想了想,就搖搖頭,“號角手響起來,我的心思就在比賽上,沒有想到去看馬。等再看的時候,它已經瘋了。”
虞莫盈柔聲道:“那就有勞公主再去看看馬的眼睛了。”
隨後,她將那匹馬前的侍衛都讓開,好讓阿里娜查看倒地的馬。
在情急之中,那匹馬已然被一個侍衛抽出腰間的佩刀一下子捅死了。阿里娜只能蹲下來,翻開它的眼珠子,艱難地判斷。
過了半天,阿里娜瞧見馬的眼睛上有一塊狀似於眼翳的東西,面露疑惑的神色,繼而又從地上拿起一根木棍,插進了馬眼的內側。
在場的一些人看不下去了,都把頭轉過去。他們都覺得這樣的方式會不會不太靠譜。
“殿下,你要不讓阿里娜公主停手吧,給她的處罰輕點就是。反正御醫說了,皇上是傷到了筋骨而已,我看皇上也挺喜歡公主,說不定他也不想爲難她。”已經有人在赫連煜的耳邊勸說。
“你當我朝的律法都是擺設嗎!若公主是真兇,就算皇上不想爲難她,也該按着律法辦。若不是她,那當然得還她一個公道,嚴懲不貸。”赫連煜冷聲喝道,又讓他人不要干涉阿里娜。
加上崑崙奴在一旁守着,阿里娜算是得到了一個頗爲平靜的檢查環境。
赫連煜的話,她是真切地聽到了,心裡頓生酸澀,更加堅定地想要證實自己的清白,不能讓心上人以爲她真是個不識好歹,敢把皇上拉下馬的刁女。
這麼想着,她更是加快了手中的速度,也在強迫着自己鎮定下來。
赫連澤饒有興致地看着,就算阿里娜真的看出朵花來也不礙事,他自然不會傻到去留下方便別人尋到他身上的痕跡。
“去給阿里娜公主取一盞燈。”虞莫盈見阿里娜檢查着馬眼,眼睛發酸,就讓人去她的身邊,舉了一盞銅燈,方便她更好地看到裡面。
阿里娜覺得眼前忽然明亮了許多
,看了看虞莫盈,即是微微一愣。然後,她又低下頭來。
半晌,馬的眼睛中有膿一樣的液體留出,噁心到了一衆人。
阿里娜從地上站起來,自信坦然地說道:“我看好了。馬的眼睛是被人灑了一種藥水。藥水到了馬眼裡後,不會立馬發作。過了一個時辰後,藥效纔會出來。”
“我想,在馬球賽中間的那一段時間,應該就是藥效發作的時候。滴入了這種藥水,馬會失明,它看不到東西,自然就會發瘋。時間一久,它便會在瘋狂中死去。”
“在我們那裡,也有不少養馬的人家,等到馬老了不中用的時候,也會給它上這種眼藥,讓它早點死。”
說到後邊,她貌似有點傷心,在藍田國的北面,有着一大片的草原。從小到大,她時常在馬背上玩耍,馬也算是她的朋友之一,可是,它們晚年的生活大多悲慘。
阿里娜的這番說法,得到了幾位有經驗的異域太醫的證實。
衆人雖然不是很明白那什麼藥水是怎麼回事,但還是知道,阿里娜算是洗脫了嫌疑。那究竟是誰膽子那麼大,敢給赫連翔的馬上眼藥?
赫連煜已經讓人去把看守皇家馬棚的人帶來,幾番詢問,那人是一問三不知,只說是馬一直都好好的,也沒有人進過馬槽。
在他審問的時候,虞莫盈的眼神似是而非地望了赫連澤,赫連澤自然是朗然地笑着,沒有表現出什麼。
虞莫盈目光又繞到了別處。
問了幾句,赫連煜輕攏了下眉,從看馬的人身上收回視線就說道:“疏忽職守,連匹馬都沒看好,拉出去斬了。”
輕飄飄的一句話,卻是不容人質疑,亦沒有給了他反駁的餘地。
猶如一個晴天霹靂打下,看馬的人身子抖如篩糠,他連連磕頭求饒:“殿下,奴才說的都是實情,今天一個上午,的確是沒有任何一個人可疑的人來過馬廄啊。”
他嚇得都已經冒出了很多冷汗,整個身子幾乎都匍匐到了地上。
“那就是你了。”赫連煜卻跟沒有聽到一般,仍是冷冷地命令侍衛帶了他下去。
在漫天的懇求聲中,他還是被人帶了下去,不多時,還在場上的人便可以慘烈的哀嚎。
衆人的心跟着抖了三抖,再看赫連煜時,只看到他歃血的光,冷漠的不帶一絲感情。
混跡在阿里娜隊伍中的一個穿赭色便服的男子大大地送了口氣,他早就想溜了,但是,赫連煜下令,在沒調查清楚前,所有人都不許離開。他也沒有辦法逃走。
現在,有替罪羊被處決,赫連煜也撤銷了先前的命令,他該是安然無恙了。
他默默地轉過身,想跟着人流一同走出蹴鞠場,卻不想,有人在他的肩頭上拍打了一下。
“喂,王妃娘娘還要見你。”
聞言,他迷惑地回過頭來,見看到了在他身後等候的虞莫盈。
“不知王妃娘娘召見小的,是有何事要吩咐?”他維持着平靜的面容,又爲了配合兩人的身份之差,露出了點恐慌的神色
。
虞莫盈的眼波流轉,朱脣微啓,“你是膽子大到可以給皇上的馬下眼藥的人,見了本王妃,還需要害怕什麼?”
那人把頭埋得低了一下,雙手擱在身側,在不停地發着抖,“王妃娘娘可折煞我了。給馬下眼藥的人不就是宮裡的馬伕,他剛剛不是被攝政王殿下處決了麼?”
“你哪隻眼睛看到他是給馬下眼藥的人,又是哪隻眼睛看到他被處決了?”虞莫盈似是十分不解,又走近了一步,“難道你巴不得他替你背鍋,被處決?”
她往前走一步,那人就後退了一步,直到後來“撲通”一下跪倒在地上。
此刻,那個原來被拉下去的馬伕已被帶了回來,看他慘白的面色,該是嚇得不輕。而這個跪在地上的人,又被人帶了下去。
剛剛纔從緊張中緩解過來的衆人,心情又變得緊張起來,他們都不太能理解虞莫盈怎麼就認定那人是真兇了。
在剛剛赫連煜審訊馬伕時,虞莫盈就在觀察着其餘人的神色,她發現這個人比其它的人都略是不安一些。此外,在馬伕被帶走後,他好像帶着一分迫切,等那聲慘叫發出後,他又是如釋重負。
如此的表現,十有八九是做賊心虛。
她沒有罷休,緊接着步步往前,逼問着:“在馬球賽之前,你路過皇上的馬旁邊?”
“沒……”那人不敢擡頭,說話的聲音有點抖。
虞莫盈接着又問道:“你給皇上的馬的眼裡,下了藥?”
“沒……沒……”那人想強自撐着,擡頭故作氣勢,但一看到她眼眸中有寸寸寒光迸濺出,他又得把視線收回。
虞莫盈依舊盯着他,彷彿真要從他的口中問出什麼來。在一側看了許久的赫連澤沒有開口相阻。
在這個時候,他不應該說話。而且,那人就算認了,也沒自己的事。他跟赫連翔過去在內學堂時,就產生過爭執。自己就是多說了幾句而已。
而且,他也是個親王的世子,赫連煜總不能不顧及皇叔的面子,直接把人家兒子處死。
終於,虞莫盈話中帶冰,問了最後一句,“你給皇上的馬下了眼藥!”
與其說是問句,不如說是肯定句。
那人的目光一閃,竟然鬼使神差般地認了,“沒錯,是我,我討厭赫連翔那個傢伙。”
他本來是想要否認的,可是,在剛纔還沒有開口時,他好像看到有一條猩紅的毒蛇在對他吐着長長的舌頭。
一時心慌之下,他居然把實情說了出來。
在衆人納悶,他怎麼會這麼快就抖出來時,虞莫盈已立馬轉頭對侍衛們吩咐道:“還不快拿下。”
然後,她走到赫連煜身邊,恭敬地行了一禮,“殿下,此人已經承認了,臣妾請殿下決斷。”
赫連煜“嗯”了一聲,正欲開口,就聽到有人在說着:“殿下,此人是廣親王世子,殿下要不要再斟酌一下?”
“親王世子又如何,他有皇上尊貴?”赫連煜冷哼一聲,即是毫不猶豫道:“當斬不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