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虞莫盈的餘光瞥到前方潺潺流動的河中,陸續地漂來幾盞蓮花狀的河燈。暗紅的光芒點綴着整條河流。
想起從剛剛從他嘴邊逃開實在不易,虞莫盈乾笑着從他懷裡掙脫出,:“走,我帶你去個地方。”
說罷,她已先行向馬車停靠的方位走去。
赫連煜倒想看看她還有多少名堂,便提步追上。
駕車的人是戈弋,他的臉隱匿在斗笠下,在香坊門口等了老久。剛纔他打定了主意,就算是天塌下來了,也不能去妨礙別人的好事。所以,他對一切都是充耳不聞的。
這會子,兩個人和和睦睦地出來,倒是讓他也挺高興。
許是不想讓他再沉浸到悲傷的情緒裡面,虞莫盈跟赫連煜去了鬧市區。
今日是民間的中元節,是祭奠亡靈的日子。大街上都是賣各種各樣燈具的攤販,人們也都會去買河燈來放,對死去的故人以表思念。
虞莫盈蹦蹦跳跳地到了一個小攤前,拿起一個玉兔狀的孔明燈,向赫連煜問道:“這個怎麼樣?”
說實話,這個孔明燈沒什麼特別。可她這麼開心,讓赫連煜真是驚訝,他不鹹不淡地來了句,“一般般。”
“那這個更一般的給你。”虞莫盈瞥了他一眼,自作主張給他選了一個獼猴狀的孔明燈。
然後,她牽起他的手,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羣,到了鬧市外一片空曠的地方。
這裡已經有也聚集了一些放燈的人,其中不乏年輕的男女。
“你把我哄過來,就是爲了放燈?”赫連煜是有點摸不着頭腦。
“不然你以爲呢?”虞莫盈淺笑道,把火摺子拋給他,“來幫幫忙,把燈芯點燃,就可以放了。”
赫連煜竟也不說什麼,就把兩盞燈都點了起來。
在他的印象裡,虞莫盈很少會有這麼休閒的時候。此刻,她活潑可愛的模樣,纔像是一個普通的少女。
可能這纔是她本來的樣子。
帶着自己對故人的懷念,兩人同時把燈放了起來。赫連煜的眼角有淡淡的笑意,他寧願虞莫盈每天都像現在這麼放鬆,不用活在爾虞我詐之中。
虞莫盈明眸流轉,這算是她爲前世的自己和宋家的所有人放的。望着越升越高的孔明燈,她默默地想着,如今已不似初次醒來時那般孤立無援。她多了愛她的人,還有如紅杏、戈弋那樣的朋友。
想着想着,她臉上綻放出的笑容也愈加燦爛,在不算明亮的燈火照耀下,卻也是攝人心魄。
而兩盞燈在升到一定高度時,不約而同地爆出了兩朵燈花,在黑夜之中,以璀璨奪目之姿閃過。
“還敢說一般般嗎?”虞莫盈得意地問着。
赫連煜愣怔道:“不說了,不說了。”
然而他趁她不注意,輕觸了一下她的鼻尖,“你還藏着多少鬼心思。”
今晚人影幢幢,燈火燦然之極。
翌日,虞莫妍就攜帶着斷臂的璃妃回宮了,昨晚李媽媽一去不復返,她想應該是計劃出了疏漏。
可是,她在虞府裡找了半天,沒有找到虞莫盈,連小皇子都不見了。不管怎麼樣,小皇子是在虞府失蹤的,先去告狀總會佔些理。
“陛下,你要爲小皇
子做主啊。臣妾回宮前,就發現他不在府裡了。虞丞相和孝敏公主與他有過諸多接觸,也不知道小皇子的失蹤與他們有沒有關係。”
一進興慶殿,她就做出了悲憤交加的模樣。說着,眼中的淚就要掉下,“陛下讓璃嬪姐姐帶上小皇子回府探望祖母,是陛下對虞家的恩典。可現在,人不見了,臣妾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蕭燁剛剛接見完霽月族使節,正在批閱奏摺,他眼皮擡也沒擡,彷彿丟了個兒子沒什麼大不了的。
他喚來徐公公道:“徐公公,你就先讓人去請虞相進宮一趟,順便把孝敏公主接回宮。”
徐公公邁過門檻,聽到這個消息時,面色已是大駭,他忙回道:“陛下,虞丞相和孝敏公主剛剛到。”
“那傳他們進來吧。”蕭燁微微擰眉,將奏摺擱下。
虞施和虞莫盈一前一後地進來,紛紛向蕭燁行了一禮。
璃妃一見到虞莫盈,就猛然撲上去,擡起右臂,想掐住她。
“阿盈,你個賤人,你是不是記恨我,所以才把衍兒藏起來!”
虞莫盈稍稍地避開璃妃,跟這個女人講什麼都是行不通的。
“娘娘,你是哪隻眼睛看到本公主把她藏起來的。身爲他的母妃,你連自己的孩子都看不住,這像話嗎?”
“璃嬪的手?”蕭燁這才察覺到璃妃已經斷了一隻手臂。但是,他的臉上仍沒有流露出絲毫的關切。
剛纔見到虞莫盈活着,虞莫妍心裡發慌,她已經確定李媽媽他們該是出了意外。
她趁此趕緊補話,“前幾日,姐姐在府中跟孝敏公主爲臣妾的祖母侍疾時,起了衝突。也不知怎麼地,臣妾去了,就看到姐姐的手腕上嵌了瓷片,隨後趕來的慕容三公子就將她的左臂截斷了。”
璃妃和虞莫盈相處的並不好,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她這麼說,反而讓虞莫盈藉機報復到小皇子身上的說法更加可信。
“孝敏,是這樣嗎?”蕭燁直直地將虞莫盈盯住,手指在案上敲打着。
虞莫盈沒看他,冷冷地說了一句,“孝敏說不是,陛下信嗎?陛下如果想相信汐妃娘娘的話,那孝敏說什麼都是不管用的。”
蕭燁的眸中騰地又燃起一團火,上回的事,讓他雖有愧疚,但不足以澆滅她在他心裡激起的渴望。
他是打算借這件事爲難一下她,再對她施以援手,好讓她對自己心存感激。可虞莫盈能猜到他的想法,這讓他很不舒服。
虞施看到他們兩人的氣氛都不太對,趕緊拱手作揖道:“陛下,臣知道小皇子去了哪裡?”
蕭燁斂回思緒:“愛卿不妨細說。”
“陛下請看。”虞施將幾塊碎裂開,被火薰成炭黑樣的玉璜交由徐公公,讓徐公公呈遞給蕭燁。
同時,他眼中處處皆是寒芒,一道道在虞莫妍的臉上凌厲地割着。
虞莫妍見了他這模樣,眼皮在不斷跳動,把頭低了下去。
蕭燁將碎塊翻來覆去地細瞧着,眼中冷光四作。這是從小皇子出生後,他親自送給小皇子的。
他的孩子蕭衍真出了什麼狀況?有那麼一瞬間,他的神思是凝滯住的。碎塊經由指縫,掉落到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只不過,
沒過多久,他的臉色又恢復如初,“愛卿,衍兒出了什麼事?”
而璃妃見到掉下來碎塊的一剎那,已剎不住情緒,她衝去過把碎塊都撿起來,捧在手心,呼喊道:“我的衍兒……”
蕭燁看了她就煩,一個不悅的眼神示意過去,徐公公就率人把礙事的璃妃先押到一邊。
虞施恭敬有禮道:“陛下,昨夜有歹人將小皇子擄去,微臣率人趕過去,眼看着就要把人救出。無奈歹人陰險狡詐,居然在小皇子的馬車上投放火球,微臣就只能拿到這件破碎的玉璜了。”
“愛卿口中的歹人是誰?”蕭燁怒地拍案。
虞莫妍的心在不停跳動,狠毒的目光掃向虞莫盈,八成昨夜又被她給算計了。
“是臣弟虞琮的餘孽,現在由汐妃娘娘接管。”虞施提高音量,不慌不忙地掀袍跪下,“人都已被微臣擒拿,並被髮落到刑部,隨時都可以提審。”
蕭燁冷笑一聲,“愛卿辦事效率真高,可是虞琮是你的二弟,汐妃是你的侄女。朕要是降罪的話,讓愛卿如何是好?”
“微臣自當大義滅親。況且,微臣的母親也已謄寫了分家協議,在上頭加蓋了印章。”
虞施想把蕭燁所有的顧慮都打消,將分家協議都遞交了上去。
虞莫盈在一旁冷瞥,不得不說,虞施是個很懂得掃除障礙的人,不管對方是誰,只有阻擋了他,他便不會留情。給他一個梯子,他會爬得很高。
“愛妃殺死了衍兒?你讓朕太失望了!”蕭燁只看了協議一眼,這些東西都是虞施精心準備的,也不會有什麼紕漏。
虞莫妍惶恐地匍匐着,啜泣道:“陛下,你給臣妾一百個膽子,臣妾也不敢對小皇子下手啊。昨晚,孝敏公主也是在差不多的時間,跟小皇子一道出府的,她的身上是不是也該有疑點?”
虞莫盈聽後,不禁失笑道:“本公主昨晚是出去了,但是沒有見到小皇子。汐妃娘娘是覺得,本公主應該和小皇子死在一塊?”
虞莫盈昨晚也出去了……蕭燁迷惑地想着。
“孝敏,那你說,你昨晚去了哪裡?”
“這個,孝敏不能說……”虞莫盈猶猶豫豫地回答道,而後又羞澀地垂下頭。
蕭燁正想追問,視線卻已先掃到她的脖頸上,只見她的耳根下面,裸露在外的部位有明顯的吻痕。
不用問,都能猜出昨晚是去幹什麼了。這會是哪個男人的?蕭燁的眸子裡頓時就多了無數涼意。
“愛妃,朕跟你說過,要好好聽話,你都當耳邊風不是?”
他把氣都撒到虞莫妍身上,幾塊碎玉就被砸向了她的臉龐。
璃妃在看到碎玉時,就虛脫了過去,口中無力地喊着,“衍兒衍兒。”
虞莫盈暗道,承載了璃妃再創榮華夢的小皇子不在了,她是該難過一會。而且,她斷了一條手臂,想讓蕭燁再次青睞於她,那是沒有可能了。從今往後,她估計就真的只能在冷宮了度殘生。
“璃嬪,枉爲人母,終身不得再出冷宮!”蕭燁心中的火氣還需要發泄,再加上小皇子的“死”,他是感覺怎麼做都不解氣,“還有汐妃……”
他的話直接將璃妃打入地獄,他的模樣讓虞莫妍感到異常可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