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修一噎,眸光一閃點了點頭:“對,假成親,你覺得這個提議怎麼樣?當然,你若是愛上了我,這輩子非我不嫁,真成親也可以。”
顏小茴沒好氣的瞪他一眼。
說實話,她真的有些動心了。顏父任職太子太傅,雖然權力有限根基尚淺,但是也算是皇上和太子眼前的紅人,再加上個趨炎附勢的劉氏,她將來的婚姻必定是身不由己。這古代向來奉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想要自由戀愛幾乎是不可能的。因此,戎修的提議確實可以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煩,幫她爭取更多羽翼漸豐不受制於人的時間。
見她表情略有鬆動,戎修右手的食指在牀榻邊敲了兩下:“你若是同意,回去我就跟家裡人說,讓我爹派人去你家提親。這樣,我耳朵也清淨了,省着我娘整日在我耳邊念兒媳婦兒媳婦的,你也不用擔心被指婚給不喜歡的陌生人。日後你若是有更好的去處,可以隨時跟我說!”當然,放不放你走,就不一定了。
顏小茴垂眸盯着自己的右手,小拇指跟他左手的小拇指只離了不到一釐米的距離,稍微動一動就能勾在一起了。
她倏地收回自己的手,轉而端端正正的放在身前:“你打算回去怎麼跟家裡人說?他們會同意嗎?”
她既然這麼說,那就是同意了!管她答應的是真成親還是假成親,反正戎修此刻可是心花怒放,他勾脣一笑,伸手從腰帶裡拿出個東西來,揚手在她面前抖了抖:“唔,這好辦,我就說顏太傅的小女兒一路上被我的英勇神武迷倒了,上趕着送了定情之物給我。我收了人家姑娘的帕子,自然是要負責任把姑娘娶回家的!”
顏小茴覺得自己真是沒法活了,這麼一來不成了她倒追他了麼!
她擡手按住額頭突突直跳的青筋,氣沉丹田怒吼了一聲:“戎修!誰送你定情之物了,你不要胡說!”
她伸手想要把他手裡的帕子搶回來,卻被他靈敏的一收,攥緊手心裡:“帕子是你給我的沒錯吧,又繡了你的閨名,不是定情信物是什麼?”
忽然想到什麼,他臉色倏地一沉,冷冽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不住的打探:“難道,除了我之外,你還給別的男子也送過帕子?”
顏小茴瞪他:“說什麼呢,光是這一次無意中給了你,我已經很後悔了!若是再有其他人跟你一樣,指不定鬧出來什麼羅亂呢!”
那就是他之外,沒有過別人了?戎修勾脣一笑,連眼角都舒展起來,伸手將手裡的帕子慢慢展開在眼前看了看。
方方正正的一條素白帕子,連個花樣都沒有,只在下角用金色的絲線繡了她的名字。也許因爲她的閨名是味中藥,因此“茴”字上方的草字頭被她繡成了個葉子模樣,像極了她偶爾發火是柳眉倒豎的模樣。
他笑嘻嘻的指着帕子上的兩片小葉子:“這是你自己繡的麼?本來我以爲顏太傅的女兒必定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女紅更是不會差的。可瞅瞅你這葉子繡的,不知道的還以爲是你阿爹的兩撇八字鬍!看來,咱倆成親以後,我若是穿你幫我縫的衣服,估計都沒臉出門了!”
顏小茴覺得一股氣血陡然間涌到了臉上。當初剛到顏府,崖香見她連個線都穿不好,更別提女紅了,生怕將來出嫁被婆家看不起。手把手地教她如何穿針引線,如何刺繡。奈何她從來沒碰過這個,唯一拿的起來的,恐怕就是鍼灸的銀針了,因此學的格外吃力。好半天才在帕子上繡了自己的名字,勉強算是看的過去了,不過她做夢都沒想到這帕子有一點會跑到戎修的手上。
雖然知道她和他即將假成親,可是聽他說以後要幫他縫衣服,一種從未有過的怪異感還是涌上了心頭,好像有什麼被牽扯住了一般。
她幾乎惱羞成怒的瞪了他一眼:“你是堂堂戎家二少爺,想伺候你的人估計多了去了,哪能輪到我這個拈不起針線的給你做衣服呢!你要是看不過眼,就把帕子還我,別在我面前說三道四的!”
見她蒼白的臉陡然變紅,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小臉氣的鼓鼓的,戎修真想伸手掐一掐。怕手裡的東西被她搶走,他趕緊把帕子收回了懷裡放好。
另一隻手摸了摸她光潔的額頭:“怎麼,真生氣了?我跟你說笑的,我娘子送我的定情信物,就是再粗糙,我也會當傳家寶似的供着。”
顏小茴偏過頭躲開他的手:“討厭,誰是你娘子,不知羞!”
戎修咧嘴一笑,白牙閃爍:“你唄,除了你還有誰!”
他傾過身子,伸手將她壓在身下的被子拉上來幫她蓋好,又將邊角掖了掖:“不過,你這女紅抽空真的好好練一練了,我們戎家有規矩,成了親的男子都只穿娘子親手縫製的衣服鞋襪,你若是手藝不好,我就只能光着出去了!”
餘光落在他高聳的鼻樑和流暢的下顎線上,鼻尖聞到的是他身上淡淡的蘭草香,顏小茴的臉更熱了,撇了撇嘴:“那你就光着出去,讓京城百姓都來欣賞欣賞戎家二少爺的好身材,反正不是我丟人!”
戎修被氣笑了:“你這小野貓,故意氣我是不?”
見她毛絨絨的睫毛無辜的一眨一眨的,他心神一蕩,將大手遮在她眼前幫她闔上雙眼,語氣極輕:“看在你爲了我捨命擋劍的情義上,等你身體好了我再收拾你!這會兒你身體還虛着呢,先睡一會兒養養精神吧,我就守在你旁邊,什麼都不要擔心!”說着,大手滑進被子裡握住了她的手腕。
溫熱源源不斷的從他的掌心傳遞到她的四肢,顏小茴身子一僵,本能的想抽出手。可是,想了想最終卻一動沒動。
她緊閉着雙眼,心裡突然一酸。
自從來到這個陌生的地方來,承受了很多誤會,被人輕視看不起,也曾被人當作籌碼身不由己,她在種種暗潮洶涌中逼着自己堅強。
因爲在這個世界,她是孤獨的一個人,能依靠只有她自己。
可是自從遇見他,一次兩次,漸漸的她發現,不知從某個時刻開始,她居然開始忍不住想依靠他了。這個發現,嚇了她一跳!
坐在一旁牀榻邊的戎修卻不知道複雜的心緒,等她呼吸漸漸綿長陷入夢鄉以後,他纔將覆在她眼前的大手拿下來。
趁她熟睡,目光肆無忌憚的落在她烏黑的鬢髮,光潔的額頭,順着秀挺的鼻子滑落到她微嘟的紅脣上。
他默默嚥了咽口水,嘴脣動了動控制了控制,還是忍不住順從心意將自己的脣貼在她的紅脣上,淺啄了一下。
心間霎時涌上的滿足感令他深深震撼,他深深看了她一眼:“顏小茴,你是我的!”
船踩着浪花奔騰馳騁,終於在午後時分抵達岸邊。
顏小茴身上因爲有衆多大大小小的傷口,不能輕易移動。戎修特意命小兵在船上用木頭給她做了一副擔架,和青白兩人親自擡着她下了船。
與上一次不同,這回碼頭邊來了好些京城接應的人馬,顏小茴認出其中一個正是皇后娘娘身前伺候的一位公公。
見幾人下了船,他連忙弓着身子迎了上來,尖細的嗓音在一羣人中格外突兀:“哎呦,戎小將軍你們可算是平安回來了,一聽說出了事兒,老祖宗和皇上急的不行,差點要親自趕過來,被我們苦口婆心好不容易纔勸住了!這回公主一行平安歸來,真是多虧了戎小將軍了,皇上說了,日後必有重賞!”
戎修對他福了福身:“公公您過獎了,保護公主是卑職份內之事,這次順利歸來還要多謝顧老前輩和崢嶸,戎修不敢居功。”
那公公擺了擺手,一雙眼睛笑的眯成了一條縫,“戎小將軍真是少年英才,爲人又謙遜,果然是戎家的人!怪不得皇上看中你!”
他伸手從袖子裡掏了掏,掏出一封書信來,向前一步遞給戎修,語氣刻意的壓了一壓:“這是皇上託我給您帶來的手諭,麻煩小將軍過目之後,即刻領命出發!”
戎修將手諭一接,抖開信箋火速將信上的內容掃了一遍,臉色頓時微微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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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將書信一收,目光下意識落在了不遠處正被擡進馬車的人身上。
公公順着他的目光微微一笑:“公主他們小人一定會平安護送回京的,小將軍不必掛心!”
青白在一旁,早就牽來了戎修的馬。駿馬多日未見到主人,此刻歡欣雀躍,不住的將頭在他胳膊上蹭來蹭去,馬蹄在地上來回跳躍着。
戎修對公公點點頭,將衣襬一撩,大手一抓馬鞍,整個人利落的翻身上了馬。
馬匹才走了兩步,戎修忽然手腕一翻,駿馬陡然調轉了方向,兜了半圈又返了回來。
青白騎着馬立在不遠處,看着戎修的背影不自覺的搖了搖頭,果見戎修騎着馬奔着顏小茴的馬車飛奔了過去。
而馬車裡,被人從擔架好不容易折騰到馬車上的顏小茴,因爲無意間抻開了傷口正扶着脖子疼的呲牙咧嘴。
忽然車簾被人從外面一掀,露出一張居高臨下的俊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