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擡眼示意花吟扶顧昭歡坐下，慈祥道：“咱們家的三個女孩兒都是極聰明的，讀書上不用費多少心思，倒是爲人處世的道理要跟着先生多學學。”
“歡兒謹記祖母教誨。”顧昭歡一雙乾淨清澈的大眼睛望定老夫人。
老夫人摸了摸她的頭，笑道：“不說了，吃飯罷，一會兒記得與你父親告辭，明兒早起也不必過來請安了，多睡一會兒罷。”
顧昭歡乖巧地點了點頭，與老夫人一道開始用午膳。這餐飯也是餞別之意，極是豐盛，顧昭歡在老夫人面前更要謹言慎行，小口小口吃得又慢，因此直吃了有個多時辰。
一切都很好，只是這段日子以來，顧昭歡因那句伏羲女媧之喻，又加上自己心裡愧悔不安，便一直遠着顧昭益。
而顧昭益也漸漸發覺了顧昭歡對自己的疏遠，一開始想不通，後來也猜到大概是楚行慶對她說了些什麼，但這種事情既然顧昭歡沒說，他也不好提，不然只會多添尷尬。
因此兩人鮮少見面，便是偶然看見神情語聲也是淡淡的。
九月初一的清晨，顧業手下的馬車轔轔駛來，下來幾個人將顧昭歡的行禮都搬上了馬車，顧昭歡遂與衆人告辭，丫鬟們皆站在香櫞院門口送她，明月更是跟着車走了很遠才戀戀不捨地站住腳步。
女學設在離皇宮不遠的內城裡，離國公府距離不近，即便是坐了馬車，也要一個多時辰才能抵達。
這所女學其實是皇家所設，一開始只是爲了方便幾個公主唸書，後來皇上爲了恩澤百官之故，又准許大臣家的小姐入學讀書，漸漸擴大了規模，就發展成瞭如今的樣子，共有一百多名學生，按家世分爲三個舍，外舍的學子是一般的官家小姐，中舍學子是有爵位的官家的小姐，內舍則是皇室宗親的女兒，不是郡主就是公主。
顧家老太爺當年是封過定國公的，後來長子顧業又襲了爵位，顧昭歡自然是被分在中舍，與顧昭婉一般。
顧昭歡一早過去，由顧府的一個管家帶着，先去拜會了院長和舍監，然後再由舍監領着去了住宿的屋舍查看，把行李放下。
這校舍的規定是兩人一間，對面的牀上已住了一個女孩子，人現在應該已去了課室，牀鋪收拾得很乾淨，料子卻只是中等的，半新不舊，不覺奢華。
顧昭歡在自己的牀邊坐了坐，打量了一下屋內陳設，這間房比自己家中的臥室略小一點，牆上掛了兩幅字畫，不過是古代淑女賢媛事蹟，除卻兩張牀之外，又有兩張書桌，兩把椅子，幾個長櫃子，放着也算寬敞，整體瞧着很是樸素。
學堂裡的各處管事那裡事先都已是知會過了的，束脩也早已交了，因此今天早上顧昭歡也不用費什麼神，稍事休息就按着院長所說的方向，去聽了半堂課適應適應。
由於還未來得及正式介紹自己，顧昭歡這第一堂課並未驚動同窗與老師，只是從外面廊下搬了個小凳子過去，從後門進入課室聽講。
女學裡開了七八門課，有正式教學問與識文斷字的，也有教女則女訓的禮儀課，還有教持家之道的管理課，另外，爲了適應各家小姐的需要，也少不了教習琴棋書畫的選修課。
顧昭歡所聽的第一節課，便是識文斷字的課，聽課的女孩們都是在此聽課已久有了些基礎的，俱穿着蘭色校服聽得認真。
今兒講的是韓退之的《師說》，這一節顧昭歡先前聽顧昭益給自己講過，對其要旨已然瞭解，此時不免鬆懈了些，拿書遮住大半張臉悄悄打量着老師與同窗們。
講臺那裡站着的是一位清癯的留着山羊鬍子的老先生，他約莫五十上下，一手執書，一手捋須，含着笑意搖頭晃腦地吟誦着課文，也不管底下學生情形如何。
顧昭歡也發現了不專心聽講的也非她一人，這些女孩子年紀跟她差不多，頂多就大個兩三歲，甚至還有八九歲大的小丫頭，孩子貪玩心重，聽了一會兒就走神了，先生不注意，她們在下面有打瞌睡的，有看話本子的，有笑嘻嘻交頭接耳的，也有看着窗外發呆的。
顧昭歡瞧着她們一派天真無邪，忍不住笑了笑，低下頭翻了幾頁書，勉強將這節課聽完，不待女孩子們發現，就收拾了書和凳子離開了。
離中午還有段時間，顧昭歡信步在女學裡轉了轉，屋舍很是齊整漂亮，課室也有不少間，有兩間屋子裡也有先生在上課，看樣子上的是操琴與禮儀。
顧昭歡轉完一圈，便去了飯堂，打了午飯拎着食盒回來，回寢室時，對面住的女孩子已經回來了，正靠在牀邊吃飯。
那女孩子身上的校服未脫，肌膚略豐，梳了個雙髻，和顧昭歡差不多年紀，她小口專心嚼着食物，並未覺察到門口有人。
顧昭歡出於禮貌，便未着急進門，擡手扣了扣門，笑着先與她打了個招呼：“姐姐好，我是顧昭歡，今後就住在這裡了，請多指教。”
女孩子擡起頭，柳眉星眼，櫻脣薄薄，下巴尖尖，很是俏麗，放下碗站起身笑道：“快請進，我是柳鶯。”那聲音委實清脆如黃鶯，婉轉動聽。
顧昭歡含笑應了一聲，進屋在自己的牀邊坐下，打開食盒，將飯食擺開，用起餐來。
女學的伙食算是不錯，因爲學生都是家境頗殷實的官宦人家出身，所以既有大鍋飯，又可以開小竈。
顧昭歡爲了儘早適應校舍生活，第一餐飯便選擇了吃普通的餐食，誰知竟是意外的好，兩葷兩素，又有一個湯，味道甚好，料理得也乾淨，還配了一隻梨子。
以前顧昭婉也吃過女學的飯，回去就在老夫人面前抱怨，說飯食難以下嚥，方氏溺愛女兒，便和老夫人商議，撥了一個家中慣用的廚子過去，專門給顧昭婉做一日三餐。
顧昭歡自早起便什麼食物也未吃，此時將食物吃了個罄盡，因爲顧府裡頭有個規矩，爲了養生的緣故，飯後是不會立即吃水果的，顧昭歡便將梨子收在了自己帶來的一個木架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