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老夫人聽到此處,再聯想到下午花吟回來時候說的話,又豈能不懂?方氏這不就是在她眼皮子底下陽奉陰違,變着法子折騰庶女呢!
想到這她又稍稍鬆了一口氣,所幸顧昭歡將楚行慶趕走了,若是楚行慶在這兒,這事兒愈發要鬧大發了。
“老夫人,要我說,我是侍奉老夫人多年的,老夫人向來對衆子女視如己出,更是一視同仁,這般作爲……倒是萬幸世子被老夫人與三小姐打發出去了,若傳出去,國公府還不知要招了怎樣的笑話,教他人以爲國公府這般苛待庶出!”
花吟說着,卻調轉了話頭,“既如此,便也饒了大夫人一回,以後令大夫人改過便也罷了,勿要傷了府中和氣纔是。若讓大老爺知道了,大夫人只怕也……”
顧昭歡在心中暗暗讚歎花吟的心思縝密,既指出了方氏罪責,轉身又爲她求情,不僅點出老夫人怒在何處,又保全了老夫人的面子,還將自己摘了出去,怪不得在老夫人身邊呆了這許多年,也這般受器重。
“方氏,你自個兒說說,這像話不像話?”老夫人聽了花吟的話,怒氣已經平息了幾分,但仍不肯輕易就饒過方氏。
“我國公府是不是連一個庶女都養不起了?你要如此苛待她?好歹歡丫頭還和婉丫頭一般喊你一聲母親!”
老夫人說到氣頭上,花吟連忙走上前替她撫了撫背:“你自個兒捫心問問,你可配得上這句母親?只給她撥一個丫頭,還是這般心大慢待主子的!你以爲我不知道你安的什麼心思?歡丫頭是個伶俐乖巧的,你生的昭彥又有什麼用?嗯?”
“畏畏縮縮,不知禮數!哪還有個國公府嫡子的模樣?昭彥還跑去慶王府跟前做小伏低?是國公府嫡子這身份委屈他了不成,巴巴地將女兒賣了去他府裡!”
屋子裡的人已經跪了一地,老夫人冷眼看着方氏和顧昭婉:“莊子上養着的,也是時候該接回來了,免得讓那些不孝子把顧氏積攢了幾代的國公府敗了去!大房這般作爲,也不必主持中饋了,省得令某些黑心的人私自拿了錢去貼自個兒屋裡頭,交給二房吧。”
“娘!”方氏驚呼,老夫人卻撐着額頭,衝他們厭煩地擺了擺手:“花吟,你將她們都請出去,歡丫頭留下,我有話要同她說。”
花吟起身向方氏母女行了一禮:“大夫人,二小姐,花吟得罪了。”
方氏強拽着顧昭婉起身,恨恨道:“不必了,多謝。”說完便大步離開,韻兒也隨即離開。
顧昭歡仍舊跪在地上不曾起身,老夫人衝花吟使了個眼色,花吟會意,挽着顧昭歡起身:“三小姐身子本就虛着,如今又這般跪着,老夫人看着怎麼能不心疼?”
顧昭歡則向老夫人低聲認錯:“是歡兒的錯。”
“歡丫頭,真是委屈你了,你這麼懂事,你母親那般對你,你也從來不曾來同祖母說道,不曾抱怨什麼。”老夫人嘆了一口氣,撫着顧昭歡的發。
顧昭歡握住老夫人的手:“祖母,歡兒不委屈。正如祖母所說,母親到底是歡兒的母親,做子女的哪有怨恨自個兒爹孃的呢?再說無論如何,歡兒一個人,也比不得整個國公府重要。”
老夫人只是重重地嘆着氣,卻不說話。
顧昭歡心裡對老夫人的心思卻摸得清清楚楚。老夫人讓方氏不要苛待她,說到底還是爲了國公府的面子與名聲,更是爲了方氏的前途。
花吟之前的話已經說得很明白,如果這件事情真的讓大老爺知道了,方氏十有八九會被休也說不準,而方氏與老夫人沾親帶故,若是真的將方氏休了,自己面子上過不去,國公府名聲也不好。
老夫人今日看似一直在維護她,實則也是在試探她今日的認錯究竟是真心還是假意,不管怎麼說,今天的顧昭歡還是讓她心生疑慮和顧忌了。
老夫人雖然在氣頭上,又奪了大房主持中饋的權力,但心中總歸是向着大房的,只是大房的所作所爲讓她心寒而已,不然她也不會由着方氏折騰了這麼多年,今天才說出來。
說到底,根源不是在顧昭歡,顧昭歡只是一個由頭,楚行慶則是導火索。
顧昭歡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老夫人也不打算教她明白方氏對她做的這些動作代表着什麼,而她做這些又是爲了什麼,但她還是擔心方氏糊塗。
“花吟,你去請個大夫來爲歡丫頭瞧瞧,別因着落水落下了什麼病根。以後歡丫頭的藥在鬆壽堂煎好了送去香櫞院,你親自送,勿要假手他人。明日且找了牙婆來,讓歡丫頭選幾個服侍的婢女,再將她原來房中的大丫頭髮賣了。”
“還有,爲昭益挑幾個服侍的人,將歡丫頭院子旁的東廂打掃出來。”老夫人又想了想,“將珍珠和明月撥給東廂和香櫞院吧。”
面對老夫人的好意,顧昭歡也不扭捏,卻問了一句:“祖母,壽鬆堂伺候的人恐怕不夠。”
老夫人拍了拍顧昭歡的手,示意她安心:“我原不需要那麼多人服侍,原本在你……原本人就多,倒還有餘,你只管養好身子便是。花吟,送歡丫頭回去吧。”
花吟應着,一面迎顧昭歡:“三小姐,請吧。”
顧昭歡向老夫人行過退禮,便由花吟提着燈籠領了路回香櫞院。
這夜卻是無月的,花吟與顧昭歡之間都默契得只有沉默,顧昭歡深吸一口氣,率先打破尷尬:“花吟姐姐,今日倒要多謝你。”
“三小姐說笑了。”花吟拐了個彎,在拐角處等着顧昭歡,待她跟上,又繼續往前走,“三小姐心思不同於大小姐,是重了些。總歸不傷及自身便好,大夫人是個不大知數的,老夫人疼得緊,卻也沒法子。”
花吟一番話直截了當,更讓顧昭歡驚訝,顧昭歡頓了許久方問:“莊子上養着的,是……”
“是大少爺,玉姨娘生的。一出生便被抱到莊子上養着,故除卻家中人,連僕婢也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