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老夫人的院子回來後,顧昭歡陷入了沉思,方纔那情形她看得分明,是顧昭婉有意出風頭,不料卻被秦氏一句話堵住了,到時候至多在自家人面前表演一番。
不過,既然是得到祖母的肯定了,顧昭歡也得準備個才藝來賀壽,這卻爲難了。算來前世她所習得的技藝有三,一爲茶道,二爲花藝,三爲琴技,然而此次不能全用,因爲十三歲以前的自己幾乎就沒有接觸過這些,如今若是忽然在人前顯露只會惹人懷疑。
顧昭歡思量再三,決定想個主意將花藝與茶道相結合,因爲琴技一定是需要長期的訓練 茶道和花道卻勉強可以在短期內習得,這樣一來,既可以在家宴上應付過去,又不至於引人猜忌。
好在七月初二纔是老夫人的生日,還有十來天時間可以慢慢準備,顧昭歡心思稍安。
眼下,孃親留下的鋪子只剩下聚海樓未去了,卻不知那邊是個什麼光景。八珍閣和霓裳閣都是王府裡的舊人打理的,她無須擔心,聚海樓是否也一樣?顧昭歡不敢確定。
顧昭益這些天似乎很忙,一連幾日都不在家,墨雨倒是被留在東廂房看屋子,顧昭歡便讓他送自己去聚海樓。
饒墨雨是個鬼靈精,成日家閒逛的,也不知道聚海樓在什麼地方,便一路趕車一路向人家打探,走走停停一個時辰,纔到了一家酒樓門口。
顧昭歡走至門前仰頭一望,是聚海樓三個字沒錯,但那匾額已是斑駁掉漆,那個“海”更是模糊不清了,不禁蹙了蹙眉,由墨雨陪着走進樓裡,找老闆說話。
等了好半日,纔有一個膀大腰圓的虯髯漢子出來,看見顧昭歡坐在店堂一角,便在她對面坐下,眼神在她身上轉了一轉笑道:“小娘子找我有何貴幹啊?”
此人眼光浮露,一瞧便是個貪色之輩,顧昭歡被打量得十分不自在,強忍着不適開口:“是這樣,這家酒樓本是家母所有,我亦有地契一張,因之前一直沒有時間打理,今日纔過來交接,請老闆行個方便。”
虯髯漢子乜斜着眼笑道:“地契?什麼地契?大白天的,小娘子不要說夢話,這地方是老子辛辛苦苦弄到手的,便是老子的私產,誰也奪不得。”
墨雨在一旁看不慣他舉止輕浮,又是一口一個“老子”,便插嘴道:“憑你怎的,也要按律法辦事,現如今地契在我們手裡,難不成你還要賴着?”
虯髯漢子一拍桌子,將桌上茶盞震得飛起:“老子還就賴着了怎麼着!你也不打聽打聽,城南這地界我喬四怕過誰?看你們是倆孩子老子不計較了,哪兒來的滾哪兒去,別打酒樓的主意。”
顧昭歡有生以來沒見過這樣一號人物,兇悍潑皮,絲毫不講理,一時竟拿不出主意來,只好先和墨雨離開。
剛往外面走去,虯髯漢子卻攔住了他們的去路,笑得奸猾:“小娘子不喝杯茶再走麼?咱們買賣不成仁義在啊!”
墨雨憤憤推開他,不讓他碰到顧昭歡:“誰跟你做買賣?”
虯髯漢子見調戲不成,火上心頭,拍了一下掌:“兄弟們,出來會會這位小兄弟。”
霎時,十來個人從酒樓裡出來了,欲將二人團團圍住,個個都是凶神惡煞模樣。
糟了,遇上了地頭蛇!顧昭歡喉頭一緊,自己和墨雨勢單力薄,要是硬拼必然打不過他們的,呼吸一下子急促起來。
墨雨記着大少爺的吩咐,一心護着小姐,此時抓住顧昭歡的手飛快地往外跑,連後背和頭臉被人打中也不管,幸好馬車就在不遠處,他用力先將顧昭歡推上車,叫她在裡頭坐着別動,自己也飛快跳上車,使勁抽了駿馬一鞭子,那馬長嘶一聲,箭一般的衝出去,那些漢子見追不上,悻悻回去了。
馬車一路狂奔,直至衝到了郊外一處樹林方停下,顧昭歡的一顆心也隨着馬車的顛顛簸簸而忽上忽下,此刻車一停,忙掀開簾子看墨雨情形如何。
卻見墨雨已經跳下了車,一臉茫然地瞧着四周:“這是哪兒呀?”
先前急於奔命,竟沒顧着方向,也不知此處是什麼地方,顧昭歡在車門前也懵了,但瞥見墨雨的臉上有血跡,便急急下車去看看。
墨雨見三小姐不知爲何湊近,慌得往後一躲:“男女授受不親啊,三小姐。”
真是人小鬼大,都這種時候了他還有心情說這個,顧昭歡又好氣又好笑,但這孩子畢竟是爲自己受的傷,遂白了他一眼又遞上手帕:“你自己擦擦,摁住傷口止一下血罷,可惜沒有藥粉給你用。”
墨雨一摸額頭,摸了一手血,這才覺得有點火辣辣的,便接過手帕胡亂往傷口處一按,滿不在乎道:“男人嘛,難免要受點傷的。”
顧昭歡這時倒真是被氣得笑出聲了:“那其他地方呢?有沒有受傷?我不方便瞧,你自己檢查一下罷。”
墨雨聞言舒展了一下胳膊腿,並不覺得有什麼異樣,笑嘻嘻道:“沒什麼大礙,至多是些皮外傷。”
聽說他無恙,顧昭歡鬆下一口氣來,仍舊發愁怎麼回去,附近連個農家都沒有,卻要向誰問路呢?
墨雨額頭的血止住了,他一向是個樂天派,隨手把手絹揣懷裡,然後招呼顧昭歡上車:“三小姐,別擔心,前天不還下過雨麼,這泥地還是鬆鬆軟軟的,我呀,就順着來時的這車軸印子趕車,管保能回城裡去。”
關鍵時刻還頂點用麼,顧昭歡自己都沒想到這個主意,遂依言上車了,忽又想起了之前的事,便叮囑了墨雨一句:“進城以後可就別順着剛剛的路走了,那羣人不好惹,還是改日再說罷。”
墨雨趕着馬車掉過頭去:“曉得曉得!我又不呆,送上門去給人打。哼,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那羣混賬東西,遲早叫他們吃點苦頭。”
顧昭歡無奈地搖了搖頭:“快趕車罷。咱們得先回去啊。”
墨雨也就不再廢話,驅着那駿馬往來路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