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昭歡本來並無心思想這些兒女情長，被她這一打岔，倒有幾分羞惱：“哎，我的明月姐姐，你也操這些心……”
明月在繡花的間隙擡眼瞧一瞧她：“這也是到了該操心的時候不是？也就是現下沒人，奴婢才斗膽一說的。咱們府里人多，老爺老夫人未必能在此事上多用心，大夫人更不會特意爲三小姐你張羅，只能小姐自己爭氣了，這女孩子一生最要緊是嫁個好人家……”
“這可由不得我自己做主的，而且如今事務繁多，我哪兒有心思想這些？”顧昭歡素日來極少想到這些，如今順着明月的話頭一想，還真是覺得無趣得很。
明月又繡好了一片花瓣兒，擱下了針讓眼睛休息一會兒，拿皁角仁兒光光絨：“奴婢前兒聽姐妹們說這月的十二，宮裡頭要設一場羣芳宴的，王公大臣家的千金小姐都在場，出席的還有各位皇子世子等，小姐打算怎麼過呢？聽說那位慶王世子也在呢。”
顧昭歡啐了一口道：“你可別提他，委實是個招惹不起的主，我從前不是跟你說了麼，孃親給我留了兩間鋪子，上次我請了假去那邊看看，誰知好巧不巧碰見那世子和二哥在那兒喝酒。這下可好，這位世子竟威脅我說，要把這事告到祖母和父親那裡取去，你說這是不是狗拿耗子？”
明月捂住了顧昭歡的嘴笑道：“這話可說不得。小姐，您把世子比作那什麼也就罷了，也犯不着把自己比成耗子啊。只是，他爲什麼要威脅你呢？”
提起楚行慶那日在女學附近小巷中的行徑，顧昭歡心中光火：“他……”想想終是不妥，便抿了抿嘴什麼也沒說，只罵了一句：“反正他那嘴裡吐不出象牙來就是了。咱們還是不提他了。”
“三小姐看來真是十分不待見那位世子呢，暗裡又罵了他一頓。算起來，他去年冬天送的小茶爐和茶杯還在櫃子角落裡收着呢。”明月笑道。
顧昭歡皺了皺鼻子：“那東西遲早要扔的，對了，你剛剛問我什麼來着？”
明月想了想，才記起自己方纔提的問題：“奴婢問三小姐怎麼安排這次宴會，到時候要獻藝麼？”
“該怎樣是皇家的事情，我一個小小女學生說不上話。不過聽說這次羣芳宴還挺有意思的，很隆重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會展出許多平日難得一見的字畫珍品，我打算好好看看，從前大哥也同我說過，可惜一直沒機會看。”
明月瞧顧昭歡提起大少爺時神色已不再那樣痛苦，暗暗爲她覺得欣慰。
顧昭歡對此說法並不否認：“確如你方纔所說，皇子和英俊的世家子弟都會在場。”
“原來消息是真的。照這麼說來，這羣芳宴不就相當於選秀麼？”
顧昭歡點了點頭：“誰說不是呢？但這種‘選秀’不止是爲太子或者皇上選的，只是皇家希望體面一點，實際上各家小姐在這種宴會上的獻藝如果較爲出彩，除了會得到不少賞賜和殊榮之外，就算不入宮，以後出嫁時也算是提高了身份。”
“竟還有這麼些說道。奴婢還以爲就是簡單地吃個酒，看看戲罷了，聽小姐這麼一分析才曉得。明月蹙了蹙秀眉。
顧昭歡道：“是啊，既然宮裡是這麼暗示的，這場羣芳宴上，少不得有些人不甘寂寞，要迫不及待爭妍鬥豔了，這倒也算是一場好戲。”
說話間明月已將繡花繃子上的所有細碎花朵都繡完，擡起頭神色凝重道：“三小姐就不想爲自己的將來考慮考慮麼？”
顧昭歡沉吟道：“眼下還顧不到那些，先把現在棘手的幾件事情處理了再說罷。”
她心裡對於這次獻藝倒真的是無所謂，覺得自己的表演不功不過就好，沒必要太出風頭，萬一真被什麼人看中，那就超出預期之外了，反而是麻煩。
畢竟如今手頭一大堆的事情，大哥的下落還是個謎，自己的身世也未查清，霓裳閣和逸風軒又有不少事需要她去照管……委實是沒有閒工夫去做一做飛上枝頭做鳳凰的美夢。
唯有顧昭婉這個人，她是要分點心思去應付的，既然顧昭婉對楚行慶有意，那麼自己就可以從此處下手，弄出點巧合來，讓這位嬌滴滴的二小姐在宴會上下不來臺。
另一樁事情則是，既然大哥有可能沒有死，那麼之前新安郡主看了畫像後的反應也許就是真的有問題，說不定她曾經見過大哥。
若能在宮中找到點關於大哥的消息，也算不虛此行了。
顧昭歡沉思良久，決定趁這段時日苦練琴技，而且因爲宴會是名爲羣芳宴，她還可以用她懂得的插花技巧來獻藝，也算是錦上添花了。
明月見她臉色陰晴不定，試探着道：“其實奴婢覺得，小姐上了這大半年的學，跟之前相比是不一樣了，尤其是過了新年以後，好像是比之前懂得多了，也更果決了。”
顧昭歡苦笑：“是變得更加心狠了吧，但也是情勢所迫。我最怕被身邊人背叛，之前的小蓮，僅是一個灑掃庭院的小丫頭，已令我心驚。這個小院子並非是安身之所，府裡總有很多雙眼睛盯住這裡，我不惹麻煩，但麻煩總會找上門來。”
“誰說不是？但這些日子風風雨雨咱們都走過來了，日後只要小姐不棄，奴婢等也會一直追隨小姐的，春荷自然不必說，和我是一樣心思的，就是清風和夏蓮兩個，一年以來對小姐也是赤膽忠心的，小姐不必慌，有什麼事奴婢等有力出力，絕不會讓小姐一人擔風險。”明月收了繡花的籮筐，垂首立着，一雙明眸凝視着顧昭歡，裡面盡是溫柔與誠懇。
有人如此愛護自己，也是不幸中的一樁福氣，顧昭歡雙手握住了明月的手：“謝謝你，明月姐姐。”
明月柔聲道：“姨娘把你交給奴婢，奴婢就會一生一世盡忠的。”
這邊顧昭歡與明月主婢情深，那邊顧昭婉和方氏也在暗暗算計着，她們不滿於顧昭歡越來越強硬的態度，又想着這丫頭沒了顧昭益護佑，就打算今早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