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昭歡本來是想繞過二人就走開的,誰知他們竟得寸進尺起來,居然叫她陪酒,心中大爲光火,不動聲色從顧昭益那兒抽出了自己的手臂,卻還是脣角含着笑意道:“想要人陪着喝酒,隔壁宜春院裡有的是陪酒的美人,不光會喝酒,還能唱曲子,很實惠,二位都不是花不起銀子的人,打發個小二哥過去叫就是了,昭歡還有事,就不奉陪了。”
楚行慶今日還沒喝酒,只是久不見顧昭歡,有些失了分寸,此時也知道她是動了幾分真氣,因而好言賠笑道:“三姑娘別生氣,楚某無意冒犯,只是話說得不妥當,我的本意只是請三姑娘喝上一點酒,以向三姑娘賠罪罷了。”
顧昭歡笑了聲,表示自己並不在意:“那就更不必了,小女子與世子往日無怨近日無仇,怎敢勞世子掛心,請世子讓開一條道,我要走了。”
楚行慶微微側身,顧昭彥卻因爲喝大了,偏偏挪了身子擋住她去路。
那邊老掌櫃出了房門,注意到這裡的情形不對,東家正被兩個富家子弟擋住去路爲難,便打算過來爲她解圍說明情況,顧昭歡夾在兩人當中也見着了老掌櫃過來,不想在顧昭彥和楚行慶面前泄露身份,便向老掌櫃使了個眼色,讓他無視這一切,莫要輕舉妄動。
顧昭歡望着顧昭彥,脣角一揚,便想着了對付他的話:“二哥所言固然有理,但昭歡記着母親的教誨,男女七歲不同席,何況是在人多眼雜的酒樓裡呢。那日在老夫人跟前的教訓,還是二哥替我找來的呢,怎麼如今,一丁點也不記得了麼?”
顧昭彥仔細一想,是有這麼一回事,一時忘了怎麼反駁,見楚行慶也不再說話,只得放手讓她離去。
顧昭歡剛走出幾步,楚行慶沒前沒後地撂下一句:“三小姐覺得這外頭的蟬鳴聲好聽麼?”
“年年夏天皆是如此,沒什麼好聽不好聽的,不過如今還是初夏,難得有幾隻罷了,難道世子叫住我,只是爲了談這蟬鳴雅緻與否麼?”顧昭歡住了腳步,並未回頭。
楚行慶撇下了顧昭彥,走了幾步繞到顧昭歡面前站住,隨手指了指窗外的樹,笑得意味深長:“楚某隻是想提醒三小姐,今日這蟬叫得雖響亮,昨日卻是個不聲不響的啞巴,一直埋在土裡,直到脫了殼,方能出來。”
顧昭歡不解其意,只輕笑了一聲道:“不牢世子操心,金蟬脫殼這個成語我還是知道的。”
“正是,‘金蟬脫殼’,三姑娘可得記住了。”楚行慶一字一頓道,在“金蟬脫殼”四字上加了重音。
顧昭歡知道他說這話必有緣故,少不得福了福身,恭謹道:“請教世子,世子說這蟬鳴之事,是何用意?還請明言。”
楚行慶大笑,一雙深不見底的漆黑瞳仁牢牢看住顧昭歡:“三姑娘冰雪聰明,只怕聽了楚某的話已是明白了大半,何須再加點醒?此間不是說話的地方,三日之後的傍晚,楚某恰好有空在家,三小姐若對方纔的話有興趣,可到慶王府一敘,楚某願意掃榻以待。”
“那就多謝世子盛情了,昭歡會考慮的。”顧昭歡不再多言,折身便走。
而楚行慶所要說的話也俱已說完,目的達成,也不多說了,終於側開身讓路放顧昭歡離開,顧昭彥在旁邊看得一頭霧水,沒弄清這兩人搞什麼名堂。
顧昭歡其實也不明白楚行慶究竟說的是什麼事情,但結合近來的人事,多半是與大哥有關,偏偏他又不往下說了,只是拿條件誘着自己上門,她雖然確實好奇,卻不願意與楚行慶再進一步接觸,且拜訪慶王府簡直是羊入虎口,便打算先將此事放下,回學校上兩天課慢慢考慮。
但世事往往不盡如人意,屋漏偏逢連夜雨,顧昭歡這廂因爲學業和找人忙得團團轉,霓裳閣那裡卻又出了問題。
有人將楚義告到了官府。
顧昭歡回到學堂之後,還沒來得及坐下來喘口氣,就見霓裳閣的夥計來找自己,那人是一副驚慌失措模樣,風塵僕僕過來,話也說得不連貫。
顧昭歡曉得女學門口說話不方便,就帶他去了附近一個隱蔽些的茶樓,讓夥計上了兩杯香茗後,壓低了聲音問道:“到底是個什麼情況,你方纔又說誰被抓了?要細細道來。”
那小夥計哆哆嗦嗦將事情的經過大致告訴顧昭歡聽:“城東的王員外說咱們店裡使用劣質布料製衣,以次充好,致使穿衣之人皮膚紅腫刺痛,他如今已將這事鬧到了官府,那府尹只怕是收了王家的銀子,已經將掌櫃的抓起來了,可是我們店裡做生意一向誠實不欺,從來也沒有過這樣的先例呀,三小姐,您快去看看罷。”
顧昭歡吸了口氣,站起身來踱了幾步,平復下慌亂的心情,再轉頭來安慰小夥計:“你別怕,我隨你過去看看。那所謂的有問題的衣裳在哪兒?霓裳閣的衣服素來是每一步都有人負責的,我親自去看看,若是有人誣告,必定要還義叔一個清白。你是駕了車過來的麼?”
夥計也隨之起身,指了指樓下某個方向:“就在不遠處停着,義叔的兒子青哥在那邊等着呢,三小姐有辦法的話,咱們趕緊過去罷。”
顧昭歡憂心楚義一個老人家年邁體衰未必受得了牢獄之苦,眼下情急也找不着他人幫忙,章玥每日在鋪子裡忙活,最近也爲自己的事情忙碌,因此顧昭歡這回就沒給她遞消息,隻身一人跟着夥計和青哥過去了。
車行到一半的時候,顧昭歡才發現自己身上穿的還是女裝,實在不宜上公堂與人對質,因此在半道上瞧見一家胭脂水粉店,便與夥計打了聲招呼下去買了些眉黛水粉等物上來,見旁邊還有一家成衣鋪,順手買了一件男式的長衫,到這緊急關頭,也顧不上尺寸對不對了,勉強穿上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