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p大結局下有生之年誓死嬌寵

大結局下有生之年誓死嬌寵

大景二十二年四月十八日,匈奴王上向天朝的皇帝遞交了求和書,長達四百年的分裂割據狀態終於結束,這一刻,九州統一。

這裡邊有一個女人的身影,有些人認爲她冰冷無情,手段殘忍,但她卻又聰慧睿智,淡定從容,她所有的柔情全給了一個男人,琉璃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成爲天下共主,她絕對功不可沒,可世人卻不知,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那個傾注她所有柔情的男人。

已是五月天,整個朝陽城瀰漫着荷花的香氣,比起依舊是冷風呼呼的雲州,朝陽城已經是溫暖如春了,風伴着陽光吹在臉上,暖暖的,帶着蓮花的淡淡香氣。

天邊的雲霞漸漸被風吹散,夕陽西下,整個皇宮,張燈結綵,宮女手上端着的托盤滿滿的,美味珍饈,來回不停的忙碌,那近乎麻木的臉上也忍不住露出了喜悅的笑容,嫩綠的枝芽上,也掛上了紅綢,準備的十分喜慶。

明月初升,華燈初上,金碧輝煌的皇宮,琉璃宮燈高懸,重華宮內,更是一派的熱鬧,美酒歌舞,笙歌不斷。

“匈奴對我天朝俯首稱臣,夕顏功不可沒。”

羣英殿共內外兩重,外邊是一些二正品以下的大臣還有他們的家眷,而內殿主要是皇宮貴族和股肱之臣,夏明旭還有夕顏夏夜白等壓軸人物自然是居於內殿的,外邊的那些大臣早就是舉杯,你和我談天說地,我和你敬酒邀杯,熱鬧而又自在。

內殿的兩排,矮小的案桌上擺滿了各色的美味珍饈,那些大臣偶爾對邀一杯,小酌酒一杯,絲竹之聲響於耳畔,一個個臉上帶着笑容,卻是正襟危坐,不敢有絲毫的逾矩,頗有些小心翼翼。

夕顏坐在左邊的第一排,與夏夜白兩人共一桌,身後,莫離手上佩着寶劍,滿臉的厲色,像是凝結成霜的寒冰,另一邊,莫青雙手環胸,一雙大大的眼睛四處亂瞟,看不出鬍渣的乾淨下巴昂着,居高臨下,給人一種高傲的感覺,燈光下,那鼻孔時不時的張縮,像是冷哼一般,儘管臉上帶着笑容,可那笑容卻讓人覺得他似乎是在嘲諷自己,着實欠揍的很,不過在場的這些王公大臣,股肱之臣,卻沒有一個出聲斥責,甚至在碰面的時候,臉上還會露出近乎討好的笑容。

大殿的正中,擺放着足夠兩個人坐下的金色龍椅,此刻的夏明旭背靠在上邊,手上舉着的酒杯對着夕顏,燈光璀璨,籠罩着朦朧月光,那雙深邃明亮你的眼眸在望着夕顏的時候,專注且帶着遮掩不住的深情。

他的右邊,坐着皇后莫雲霞,左手邊坐着夏天朗,一年多的時間沒見,他的個子高了許多,不過才六歲大的孩子,面對着滿朝的權臣和王公貴族,沒有絲毫的膽怯。

同齡的孩子,這個時候應對一切都充滿好奇的,可他卻坐在那裡,便是那眼角也不會不安分的四處亂瞟,一舉一動,成穩異常。

夏明旭登基已經有三年多的時間了,景帝是後宮佳麗三千,而他的四妃現在都還是虛置的,而自他登基以來,不過才三年不到的時間,已經讓琉璃成了九州的唯一,兩帝相比,其差距可見一斑。

因着夕顏,這夏明旭,必定是名留青史的。

夕顏手上端着酒杯,舉杯的瞬間,剛好與夏天朗的眼神相對,他的模樣,和夏天辰很像,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和小白也有幾分相似,不過現在,他的模樣卻越來越像夏明旭,尤其是那雙眼睛,深邃無波。

三年前的那次碰面,他還是個撥浪鼓都可以哄騙的小孩,吃飯都還是皇后喂的,若是現在他跌倒在地上,還會大哭出聲嗎?

皇宮這個地方,果然可以讓人更快的成長。

她不希望凌飛是個驕縱的孩子,不過她真的很想很想給他一個簡單的快樂的童年,那是她沒有的卻又極其渴望着的,所以他很想把這一切給她和小白的孩子。

“皇上是君,我家王爺是臣,身爲臣子的女人,也就是朝堂你的一份子,爲皇上效勞分憂,誠感榮幸。”

夕顏言罷,側過身子,看着與自己坐在同一桌的夏夜白,滿殿的燈火似乎也變的柔和起來。

夕顏抽出一隻手,緊緊的握住夏夜白放在案桌上的手,嘴角上揚,臉上的笑容溫柔燦爛,洋溢着滿滿的幸福,可對某些人來說,那笑容卻比正午的太陽還要刺眼,就好像是細細的針尖插在眼皮上,沒動一下,突突的疼痛,就連心上也是不舒服的。

“近來身子不適,簫劍說我不能飲酒,不過皇上的酒,我怎麼能不喝呢?”

夕顏挑了挑眉梢,眉眼間,哪裡有她說的半分怯意。

夏明旭看着夕顏握在右手的酒杯,原就沒有血色的臉越發的蒼白,仰頭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杯子和手肘形成的弧度,剛好可以遮擋住眼底的陰霾,可那陰沉的餓氣息也怎麼也無法掩埋。

她若是身體不適,不能飲酒,直言便可,爲了她的身體,她怎麼會勉強,他是皇帝,九五之尊,可是她的心裡對自己可曾有半分的敬畏?還是她已經知道了那件事了呢?

他不敢奢求長相廝守,所做的一切,不過是希望能經常看到她在自己的身邊出現而已,難道這樣也過分了嗎?爲什麼她不能像其他的女人那樣安分守己呢?

他現在真的希望她能像其他的女人那樣,儘管心裡會覺得失落可惜,但是她一直都會在自己的身邊,心,就不會那麼痛了吧。

夕顏的右手緊緊的扣住酒杯,杯子裡邊酒水左右晃動,有一部分灑在手上,盯着飲酒的夏明旭,面色毫不掩飾的難看。

回來都已經三四天了,回來當晚,進宮面聖被拒,直到今日,夏明旭纔在這羣英殿設下了接風洗塵的慶功宴,哪想到還是遲遲不肯將夏凌飛交出來?那是他的兒子,留在身邊,必定是有目的的。

她本就不是個無私的人,除了夏夜白,向來是想做什麼變做什麼,很少站在別人的立場爲他們考慮,更何況現在對着夏明旭,她心裡還是生着氣的。

她不認爲只要自己心軟,他就會將凌飛交給自己,讓她和小白帶着他離開,既如此,懷孕的那幾個月,每每見面,她都要強制壓下質問他的衝動,現在,她不想再忍了。

他夏明旭會對夏夜白不利,但是再怎麼失去理智,他都還是不會傷害凌飛的。

如玉般的酒杯已經遞到了脣邊,坐在夕顏下方的夏夜白突然直起身子,搶走了她手上的酒杯,對着皇上道:“夫妻本是一體,這杯酒,就由我代顏顏喝。”

夏夜白仰頭,飲完杯中的酒,還不忘將空杯子對着內殿的那些王公大臣,像是讓他們見證什麼。

絲竹管樂之聲,汨汨不絕,可在場的那些王公大臣卻是左顧右盼,伸長着脖子,眼睛瞪的大大的,看着外殿,這麼不自在,連氣也不敢喘,還不如外邊來的自在。

夏明旭深邃陰冷的目光落在戴着銀白麪具卻明顯含笑的夏夜白身上,原本就凹陷進去的眼眸危險的眯起,而一旁的莫雲霞雙手拿着袖帕,已經擰成了一團。

夕顏微垂着頭,那清澈的眼底卻是滿滿的不悅,精緻秀氣的眉頭蹙起,要不是凌飛在他手上,休想他忍耐,玩恩負義,恩將仇報,早知道這樣,當初她情願多費些力氣,去尋找別的傀儡皇子,要不然也不會像今日這般,處處受制於人。

“匈奴蠻夷之族,每逢年關,侵犯雲州,常常是燒殺搶劫,擾的邊境不得安寧,尤其是其烏爲汗王子,野心勃勃,居然趁着先帝大壽之際,設下狩獵場的陷阱,讓我琉璃失盡了顏面,這次打破匈奴,既揚了我琉璃的天威,更可保我雲州邊境安寧,百姓安居樂業,王弟和王妃立此不世奇功,想要什麼賞賜?”

夏夜白聞言,先是看了夕顏一言,那眼底滿是質疑,他們想要什麼,他現在豈會不清楚,這根本就是明知故問,他們說想要什麼,他就會同意嗎?

夕顏察覺到他的視線,卻像是完全沒察覺到一般,緊緊的握着夏夜白的手,看着坐在正中的夏明旭。

她何嘗不明白,得償所願,夏明旭是絕不會讓的,不過他既然主動開口,她怎麼會放過這樣的好機會?

不同意是嗎?那至少也要讓他落得個言而不信的罵名,在她的眼裡,現在的夏明旭比夏天辰還要讓人討厭。

“我想要離……”

夕顏張口,話還沒說完,卻被一旁的莫雲霞打斷。

“權勢地位,又得百姓擁戴,妹妹現在什麼都不缺了吧。”

她看着夕顏,臉上的笑容雍容而又端莊。

夕顏的眼角瞥過,冰冷的像是淬毒的利箭,見過討厭的女人,卻沒見過莫雲霞這本討厭的,自己的丈夫自己不知道主動爭取,還想着法的留一個情敵在自己的身邊,這樣很有意思嗎?把自己的男人往外邊推,每日傷心落淚,那也是活該。

“姐姐說的極是。”

夕顏學着她的語調,眼神淡淡的掃在她的身上,莫雲霞有片刻的怔愣,那笑容,是冰冷而又充滿嘲諷的,就像是飛雨一般的針尖,插在人的心上,綿長的疼痛。

莫雲霞的笑容僵在臉上,擰着巾帕的手越發的緊,濛濛燈光,那張裝扮精緻的臉看起來有幾分的蒼白,一旁的夏明旭眉頭蹙的越發的緊,像是堆積的山丘一般,右手輕握成拳,咳嗽了兩聲,那虛弱的咳嗽聲頓時讓失態的莫雲霞回過神來。

“那些東西我確實是不缺了,皇上不是問我要什麼嗎?我想要回我的兒子,我回皇城都好些天了,至今連凌飛的面都沒見着,皇上是不是該把他還給我了,我家王爺還沒見過凌飛呢。”

夕顏鬆開夏夜白的手,猛然從桌上站了起來,眼角瞥過莫雲霞,將那如刃一般的視線落在夏明旭身上。

既然主動開口問自己要什麼,她不說,不是太對不起他了嗎?

滿座的王宮大臣哪一個不是混跡官場,堪比人精,哪裡感覺不出夕顏和夏明旭指尖的暗潮洶涌,不過這樣的場合,衆人都不好站出來說些什麼,不過心底對夏明旭卻頗有些微詞。

他們這些人,自有不少是仰慕敬佩夕顏爲人的,這小世子是王妃懷胎十一月所生,王妃是爲了這琉璃的萬事江山,不遠千里趕往雲州,小世子放在宮裡由人照料,這是理所當然的。

孩子當然是自己的親生父母照料最好了,更何況恭王妃是琴棋書畫,武功謀略,無一不能,無一不精的全才,小世子若是由她親自撫養長大,必定是琉璃的股肱之臣,即便是將來登基爲帝,有王爺王妃扶持,也未嘗不可。

王爺和王妃都回來好幾天了,依王妃的意思,是皇上根本就不願意把小世子還給他們,王妃懷孕,王爺陷身雲州虎門谷,至今尚未見過小世子,皇上這樣做未免太不近人情了吧,這究竟是意欲爲何?

是擔心王爺王妃的權勢太大威脅到他的皇位,所以纔想利用小世子威脅他們,還是另有隱情呢?

總之,無論皇上出於什麼目的,這樣對待琉璃的功臣都不是明軍之舉,未免太過讓人寒心了。

夏明旭定定的看着夕顏,背斜靠在龍椅上,雙手放在兩邊的龍椅上,多了幾分病態的慵懶,眼睛眯起,無端端的讓人覺得危險。

他笑,帶着嘲諷,不知是嘲諷夕顏的冰冷無情,還是嘲弄自己的自作聰明,大殿之中,頓生出了壓迫,滿座的王公大臣,皆收住了臉上的笑容,手中的酒杯輕輕的放在桌子上,正襟危坐,大氣也不敢出。

伴君如伴虎,聖心難測,這個時候,還是不要做那出頭鳥好。

“退下。”

夏明旭直起身子,對着正中的那些舞姬冷聲道。

那些翩然起舞,旋轉出優美舞步的舞姬們,迅速收住手中的綵帶,悠悠然的停下,轉過身子,低頭對着正中的夏明旭還有莫雲霞的等人福了福身,施施然的退下,有序離開,管樂之聲頓止。

手輕輕一揮,華麗的明黃在空中揚起優美的弧度,衣袂飄過,帶起一陣冷風,絢麗的顏色聊的人眼睛發酸。

“傳朕諭旨,恭王世子夏凌飛聰慧靈敏,敦厚仁愛,禮義仁孝,甚得朕心!今立爲出睿清王,以昭天下!”

夕顏站在那裡,雙手緊握成拳,脊背卻挺的筆直,嘴角上翹,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一般,冷哼出聲。

“難道是皇上有未卜先知的本事不成,我家凌飛纔多大,至今週歲未到,你如何就知道他聰慧靈敏,敦厚仁愛,禮義仁孝呢,我倒是覺得他生性頑皮,明明是十月懷胎,卻偏偏在我肚子裡呆了十一月之久,那些宮人不是說了嗎,這樣的孩子是混世魔王轉世,怎麼在皇上口中就變成了轉世的靈童了。”

一字一句,咄咄逼人。

方纔皇上說要給夏凌飛封王,滿座的大臣便覺得震驚不已,琉璃建國將近有四百年的時間,從未給一個不足週歲的孩子封王,這可謂是破天荒的頭一回。

不過恭王妃功高蓋世,福澤後代,這樣的賞賜說起來也並不過分,不過更讓他們吃驚的卻是,恭王妃居然毫不猶豫的拒絕了。

望子成龍,望女成鳳,這小世子雖然小,看不出什麼聰慧靈敏,敦厚仁愛,禮義仁孝,不過也不能說自己的兒子是模型轉世吧,若是別人這樣誇獎他們的兒子孫子,這還是皇上的金口玉言,他們一定會惶恐謝恩的。

“這樣的封號我們並不需要,皇上把我和顏顏的孩子還給我們就好。”

夏夜白站了起來,單手摟着夕顏的肩膀,銀白麪具映着橘紅的火苗,熊熊的燃燒,像是寒冰之上的跳躍的火焰,活命火滅,可那態度,卻是強硬無比的,帶着不容拒絕的態勢。

夏明旭的眼神只是在夏夜白的臉上停頓了片刻,卻是直直的落在夕顏肩上的那隻手上,那雙深凹進去的眼眸帶着求而不得的懊惱,羨慕有之,嫉妒亦有之。

面具下,那張臉是怎麼樣的呢?什麼九五之尊,真龍天子,若真的是天子,上天一直以來厚待的爲什麼是另外一個人呢?

沒有健康的身體,也沒有父皇的寵愛,這些,他都認了,可現在,即便是那個唯一讓自己心動的女人,她的一顰一笑,她一切一切的付出,都是爲了別人,甚至於對他的付出,都是棄如敝屣,難道他就那麼不堪嗎?

他的要求並不過分,不過是想她留在自己的身邊而已,即便不是自己的女人也沒有關係,在視線可以觸及,自己也完全能夠掌控的地方,僅此而已,可爲什麼就只是這樣簡單的願望,上天也不成全呢?

以前,她的心裡沒有自己,現在,她的眼裡心裡更加不會有自己,爲什麼他的命就那麼大,受了重傷,居然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康復了呢?

如果當初,不是他在狩獵場上受了重傷離開,那麼一切都不會發生吧,她給予他的一切,權勢地位,不過是因爲那個人而已。

他。不過是可憐的棋子,即便她對他有救命之恩,那也不過是各取所需而已,爲什麼他一定要感恩呢?

兩方對峙,誰也不肯讓誰,周圍的空氣,陡然凝結成寒冰。

“恭王爺。”

莫雲霞站了起來,雍容精緻的臉上那帶着明顯的怒氣,描繪精緻的柳眉邪挑,手指着與夕顏並肩站在一起的夏夜白:“注意你的言辭。”

完全端出了一國之母的架勢。

“你和妹妹不在,皇上和本宮好心照顧小世子,現在生出了感情,想多留些日子,這樣有何不可?”

夕顏過分,她不敢出言指責,不過夏夜白,他雖說是夕顏深愛的人,也不再像以前那般瘋癲癡傻,不過在世人看來,他依然遠遠不及夕顏,許是欺負輕視慣了的緣故,縱然是聰明的莫雲霞,在這樣的情況下,不免還是將矛頭指向了夏夜白,以此樹立夏明旭皇帝的威嚴。

別人藏着自己的孩子不放,夕顏心裡原本就覺得生氣,見莫雲霞將怒火遷移到夏夜白的身上,更是惱火。

她的身子向前移了兩步,直接擋在了夏夜白的身前,將他護在身後,一雙清涼的眼睛,火光跳躍,挑了挑眉,直直的與莫雲霞對視。

如果拿夕顏和夏夜白比較,在莫雲霞,哪怕是世人的眼裡,大家心裡敬畏的都會是夕顏,忌憚的也是夕顏,如果兩個人一定要得罪一個人的話,他們一定會毫不猶豫的選擇開罪夏夜白,而不是夕顏,可他們卻不知,在莫夕顏認知的世界裡,得罪夏夜白要比得罪莫夕顏嚴重得多了。

也許他們都是明白的,只是在抉擇的時候,或者是在今天這樣的情況,便會是這樣的結果,也許現在他們的心裡還實在想,恭王爺何德何能,能娶到這樣一個一心爲他的聰慧睿智的女人。

兩排的那些王公大臣看着那站立着對峙的女人,握成拳的手心有冷汗不停的冒了出來,低着頭,伸手用衣服擦掉額頭上的汗珠。

“皇后娘娘。”

莫雲霞與夕顏想對,氣勢頓時就弱了下來,不過當着滿朝文武的面,自然不能表現出來,昂着驕傲的下巴,也不甘示弱。

“這就是一國之母對待有功之臣的態度嘛?我家王爺說錯什麼了嗎?”

前一句是指責莫雲霞的,後一句,則是問在場的王公大臣的。

一邊是幫着皇上的皇后娘娘,另外一邊是幫着王爺的恭王妃,饒是自己位高權重,不過這兩方,自己可是一個也得罪不起的,一個個人先是示意性的搖了搖頭,然後垂下了腦袋。

“皇上,皇后,要不要我將這次我家王爺爲何會身陷虎門谷,遲遲不得歸的前因後果告訴大家?”

夕顏輕笑了一聲,狀似不經意的說道。

背靠着龍椅的夏明旭頓時坐直了身子,莫雲霞拿着絹子的手緊了緊,瞪大眼睛看着夕顏,動了動脣,臉色頓時蒼白了許多。

夕顏見她這模樣,便知道這次虎門谷的事情,她也是知道的,不由笑着冷哼了一聲。

恭王爺神仙虎門谷,遲遲不得歸的前因後果?眼角偷偷瞥到莫雲霞那張蒼白的臉,難道這裡邊還有什麼他們不知道的隱情嗎?

“皇上,皇后娘娘,事情鬧大了,對誰都沒有好處,我和王爺爲什麼會同時不在,你們的心裡比誰都清楚。”

“我和王爺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琉璃的千秋大業,爲了讓琉璃的百姓安居樂業,這樣的事情,原本應該是皇上和皇后娘娘親力親爲的,因爲皇上身體不適,我家王爺才代勞。”

夕顏刻意咬重代勞二字,果見莫雲霞的臉色更是雪花般的蒼白。

“感謝你和皇上這段時日以來對我家凌飛的好心照顧,真是太麻煩你們了,現在我和王爺都回來了,就把我的孩子還給我吧。”

原本該是誠惶誠恐,滿心感激說出的話,卻被夕顏用那種漫不經心的口吻說出來,聽在人的耳裡,不像是感激,反給人一種威脅的感覺。

夕顏的口吻雖是漫不經心,不過站在他身後的夏夜白明顯能感覺到她略有些厚重的呼吸,左手捉住了她的手,另外一隻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夕顏回頭,臉上的表情靜默的就像是停止流動的水。

夏明旭的雙手緊握成拳,放在明黃的衣袍上,骨骼發出咯咯的聲響,夜裡的燈光,在月光下,霧濛濛的,灑在那張臉上,像是結了層難以化掉的寒冰,上翹的嘴角,那是世間最爲冰冷鋒利的弧度。

又是這個樣子,她爲了夏夜白,似乎沒什麼事情是做不出來的。

爲了琉璃的千秋大業,百姓的安居樂業,真是是這樣嗎?如果是這樣,那該有多好,至少,身爲一國之君,他手上又多了可以威脅控制她的籌碼,可是……

“皇上,皇后娘娘,你們以爲能將凌飛藏一輩子嗎?不要彼此都太難看了。”

夏夜白走到夕顏的跟前,將她護在懷中,燈光下,那銀白的面具散發着陰冷的光芒,像是來自地獄的勾魂鏈。

莫青莫離二人一左一右站在夕顏和夏夜白的身前,一雙眼睛滿是敵意的盯着夏明旭和莫雲霞二人。

沒想到夏明旭如此堅定,他們這樣逼迫,還是不肯鬆口,莫非真的要動手搶人不成,不過現在他們連凌飛的人藏在哪裡都不知道,如何搶人?

其餘的大臣看到這個陣勢,心裡的大石提的高高的,上下不得,忐忑不安,正猶豫着要不要出來勸勸,一直靜靜坐着的夏天朗突然站了起來:“皇叔,皇嬸,皇弟調皮可愛,你們從雲州千里迢迢回來,風塵僕僕的,父皇母后是擔心皇弟鬧你們,才一直讓皇弟呆在宮中,我一個人在皇宮之中,也很想有這樣一個個弟弟陪在身邊,崔太傅學識淵博,將來他可以和我一起學習,李將軍武功高強,擅長騎射,將來王弟一定會像皇叔皇嬸一樣,成爲文武全才的,你們說好不好?”

脆生生的聲音,帶着六歲孩子特有的稚嫩,邊說邊跑到夕顏跟前,伸手拽着她的衣裳,一雙大大的眼睛看着她,滿是希冀。

“嬸嬸,你說好不好?”

那雙眼睛沒有方纔在觀看場中風雲時的深沉,無辜而又清澈,看不出一絲一毫的算計,可事實上,他說的每一句話,想必都是在心中醞釀了許久的吧。

這是夏天辰的孩子,他的眼睛像極了夏明旭,但是他們二人,卻比不上此刻他的心思玲瓏,不過是六歲大的孩子,心裡怎麼會有這麼多的彎彎繞繞。

崔太傅,李將軍,夕顏的眼角瞥過朝中那兩個紅光滿面的老臣,此刻的他們盯着夏天朗,滿是讚許,現在的他們,心裡是不是已經拋開了夏天朗尷尬的身份了呢?會不會生出定要效忠的想法來呢?

夏明旭爲何扣住凌飛遲遲不肯放手,她心裡比誰都清楚,他所做的一切絕對不是爲了自己着想,但是那樣的話,他不好說,莫雲霞心知肚明,若是由她說出來,一定會被自己冷言嘲諷一番吧,可那個人偏偏是夏天朗,一個只有六歲大的孩子,這樣的年齡,該是天真爛漫的時候,怎麼會撒謊呢?

如果她在繼續糾纏,那就是無理取鬧了吧。

“朗兒說的不錯,皇上和本宮做的這些,都是爲了王爺和妹妹,王爺若是相見凌飛,直接告訴我們不就得了,不過本宮還是希望飛兒和朗兒能一起長大,本宮會親自照顧他們的。”

對於莫雲霞的話,夕顏置若罔聞,只是低頭看着那張仰望着自己的臉,他是真心想要留凌飛在皇宮嗎?

“好不好嘛?”

夏天朗仰着頭,見夕顏半天不開口,拉着她的手不由在問道。

依舊是脆生生的嗓,他彷彿看到那個倒在地上,嚎啕大哭的孩子,那個時候,如果說出這樣的話來的他,那是沒有任何目的的撒嬌吧。

“我先離開。”

夕顏拍了拍夏夜白的肩膀,輕聲道,在衆人同樣好奇和期待的目光中,牽着夏天朗的手離開。

“朗兒。”

莫雲霞面色焦急,叫了一聲,就要跟上去,卻被夏明旭攔住。

精緻的鳳眼是明顯的焦灼,落在夏明旭的身上,難掩失落。

今晚的夜色很好,月光皎潔,星辰漫步,尤其是在這皇宮之中,星光璀璨,恍若白晝一般。

來往的羽林軍,精神抖擻,手上的銀槍在銀白的光芒下,閃閃發亮,不時還可以看到整齊的宮女們,態度恭敬,每每碰上夕顏,必定會停下腳步,福了福身子。

夕顏拉着夏天朗的手,皇宮之中,她只來過幾回,這一帶,幾乎沒有來過,並不是很熟悉周圍的路段,只是帶着夏天朗朝着人少的地方走,夏天朗任由她拉着,也不掙扎,安靜的跟在她的身後。

也不知走了多久,兩人在一片桃林停下,因爲是五月天,皇宮之中的桃花早就凋謝了,有風吹來,略帶着潮溼的泥土,還殘留着陣陣的芬芳。

“夏天朗。”

夕顏停下腳步,雙手握着夏天朗的肩膀,蹲在了地上,一臉的正色,與他的視線相對。

夏天朗瞪大着眼睛,任由夕顏看着,華麗的衣裳下,雙手緊握成拳,緊抿着脣,眼角四處瞟了一眼,吞了吞口水。

“什麼事?”

稚嫩的聲音,微微的有些顫抖。

夕顏笑了笑,將他被風吹亂的頭髮理整齊,心道,總歸還是個小孩,再怎麼聰明,再怎麼會耍心機,還是會覺得害怕的吧。

“你真的希望凌飛和你一起呆在皇宮嗎?”

夕顏的口氣雖然柔和了不少,卻臉上卻依舊是掩飾不住的認真。

那雙眼睛,沒有了方纔對着夏明旭的怒火沖天,月光透過剛長出的嫩枝射了進來,那雙清亮的眼眸,像是天上的銀河,乾淨澄澈,彷彿世間所有的一切在這雙眼睛的注視下,都會無所遁形,什麼都無法掩飾。

如果撒謊,一定很快被識破吧。

夏天朗沉默不語,腦袋卻是越垂越低,不敢與夕顏的視線對視。

其實,她是很佩服很佩服皇嬸的,如果他是皇嬸的兒子,就不會有人在背後對他指手畫腳了吧。

同樣都是亂臣之後,可他的生母卻被萬人唾棄,可這個皇嬸卻受世人唾棄,如果是她的兒子,一定可以無所顧忌,任性妄爲吧,父皇也會和母后一樣,對自己關愛有加的。

“不希望的對不對?”

夕顏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腦袋。

“雖然你只有六歲,但是很多事情,應該不需要我說你也能懂的吧,你比不過凌飛的。”

夏天朗擡頭,那雙深沉的眼眸盯着夕顏,滿是倔強和不服氣。

夕顏拍了拍他的腦袋,輕笑出聲,站了起來:“難道你沒聽說過母憑子貴這句話嗎?”

夕顏斜眼,看着他氣餒的低頭的模樣,看着夜空之中的皓月,嘴角上翹:“如果凌飛和你一起長大,你們兩個月一定會被別人拿來作比較,那樣一定很沒意思吧。”

夕顏像是對夏天朗說,又像是自言自語。

“因爲我,他可以肆意妄爲,朗兒,你太早熟了。”

最後一句話頗有些感慨,夕顏看着帶着疑惑看着夕顏的夏天朗,也不知這樣對他好不好。

也許可以得到別人的認同,但那樣只是爲了別人而活了吧,也失去了原本應該屬於他的快樂童年,不是很累嗎?

“我知道你會很用功,會努力的向每一個人證明你比凌飛優秀,但是有些事不是努力就可以的,即便凌飛比不上你,但是你以爲會有幾個人會站在你的身邊呢?被拿來和另外一個比較,那樣的日子會很辛苦,我想給凌飛一個快樂的童年,我希望他的人生可以由他自己抉擇。”

皇宮這個地方,太過的污穢不堪,再過美好的東西,就像是盛開的花兒一般,終會凋謝,而且會比其他任何地方都還要凋謝的快。

夏天朗變了,也許他連自己變在哪裡都不知道吧。

“我第一次進宮見到你的時候,你不小心摔倒在地上,嚎啕大哭,皇后心疼的想要去扶你,我硬要你自己站起來,這個地方,除了夏天朗你自己,沒幾個人可以幫你,如果有一天,你和凌飛兩個人犯了同樣的錯誤,結果絕對是不同的,我這樣說你明白嗎?”

那深邃的眼眸帶着六歲孩子難有的深沉和了然,點了點頭,牽起了夕顏的手:“我知道,父皇喜歡你。”

他看着夕顏,用一種孩子不會用的成熟認真口吻。

“如果我和凌飛弟弟兩個人一起,無論我多努力,父皇的眼裡心裡都不會有我的位置,還有,我知道皇嬸很厲害,那些大臣一定也會因爲你站在凌飛的那一邊,要是我們兩個同時犯了錯,受懲罰的絕對是我,不是因爲我是哥哥,而是因爲凌飛弟弟是您的兒子,而我不是您那的兒子,這些我都知道。”

說到最後,長長的睫毛垂下,卻怎麼也遮擋不住眼底的傷心和失落。

“皇嬸說得對,我不希望凌飛弟弟呆在這個地方,他會把原屬於我的搶光的。”

但是他能怎麼辦呢?父皇執意讓凌飛弟弟留在這個地方,他也沒有辦法。

“皇嬸,爲什麼你不是我的母妃呢?”

母妃嗎?夕顏有種發笑的衝動,如果他知道了一切的事情,還會說出這樣話來嗎?

“朗兒,你的生父是個胸襟寬廣的人,我希望你能像他一樣,將來你會是個好皇帝的,走吧,我們回去。”

無論夏明旭怎麼做,都無法改變她最初的決定,這個地方,她不想再呆,也不會再呆,這個地方,有一個夏天朗就足夠了,不需要再多一個,她看着會更加心疼。

“皇嬸,今天我和你說的話,你不要告訴別人好嗎?”

夏天朗看着夕顏,懇求道。

如果被父皇還有其他人知道,他不想凌飛弟弟呆在皇宮,單就想想,就覺得恐怖,父皇一定不會饒了自己吧。

一山不容二虎,他不想和一隻比自己還要厲害的老虎生活在一起,總有一天,他回被那隻小老虎給吃了的。

“你和我說什麼了嗎?我怎麼不知道?”

夕顏滿是疑惑道。

夏天朗咯咯的笑出了聲,邊笑邊不停的點頭:“恩恩,我們剛剛只是出來散步了,什麼也沒說。”

夕顏回到羣英殿時候,宴會已經散了,還沒回到內殿,便見夏夜白一行人還有幾個弓着背的太監朝着自己的方向小跑了過來。

“王妃,皇后讓奴才留下來接殿下回去。”

夕顏瞥了他們一眼,點了點頭,將夏天朗交到他們的手上:“讓皇后娘娘好好教育皇子,今後不要亂說話了。”

四個太監先是沒反應過來,接着很快便唯唯諾諾道了聲是,帶着夏天朗離開了。

“那個小孩確實欠教訓。”

莫青走到夕顏的跟前,咬牙切齒道,手上的銀白飛刀飛舞,恨不得在夏天朗的身上戳幾個小洞。

“夫人,你剛纔怎麼教訓他了?”

夕顏任由莫青一人唱着獨角戲,看着被幾個太監擁護着離開的夏天朗,嘴角上翹,他心裡是明白的,這樣說的話,夏明旭和莫雲霞都不會懷疑了吧。

“恭王妃,時辰不早了,皇上讓您和王爺在壽英殿歇下。”

前邊那是個太監剛帶着夏天朗離開,這邊又有一羣的太監朝着夕顏圍了過來。

“滾開,滾開,我們夫人才不要呆在這個地方呢?”

莫青盯着那些人,嫌惡的揮着手,像是要把他們揮開一般。

“王妃,皇上說你看到這個就明白了。”

那太監低着頭,必恭必敬的走到夕顏跟前,掌心攤開,月光下,那銀色的鐲子十分的搶眼,一下子像是能刺激到人的大腦一般,眼眶是發酸的,心裡的擔憂像是大叫的酒。

“顏顏。”

夏夜白走到夕顏的左邊,伸出右手攬住她的右肩,卻被夕顏掙開,一步步,像是踩在沼澤之上,竟是說不出的困難。

夕顏走到那太監的身邊,伸手將他掌心上的鐲子小心翼翼的拿了起來,這是軒玉的腳環,她一眼就認出來了,那個人似乎擔心自己認不出來,環扣的位置還有金紅色的毛髮。

夏夜白見夕顏站在眼底發呆,雙肩顫抖,一旁的太監也是一臉的灰白色,唯恐她動手出了事,夏明旭他瘋了,他們不能跟着瘋。

那隻狐狸該是受了不少苦吧,九尾狐一族,那是定情的信物,即便軒玉已經失去了所有的記憶,但絕不會輕易讓人把那腳環取下來的,一定十分掙扎吧。

“告訴夏明旭,要是他們當中的任何一個再少了一根汗毛,我就讓他一無所有。”

夕顏將銀色的手鐲塞進懷中,吹散手中像火一般的毛髮,牽起了夏夜白的手:“帶路吧。”

夜,已經深了,壽英殿中卻是喧鬧聲陣陣。

“太過分了,這根本就是軟禁,軟禁。”

一打開門,便是重重拿着銀槍的羽林軍,裡三層外三層的,不要說是人,即便是一隻蒼蠅也飛不出去。

莫青在房間裡邊,煩躁的來回踱步,口中唸唸有詞,恨不得將這地方都給拆了。

夕顏坐在桌子上,喝了幾口茶,心裡同樣的煩躁,不過卻不像莫青那般誇張的走來走去。

莫離看着自己咬牙切齒的弟弟,瞧了瞧皺眉的夕顏,臉上的表情越發的陰沉,到是夏夜白,從一進來,便在房間走來走去,不同於莫青的焦躁,微抿着脣,像是在思考些什麼。

銀白麪具下,那黑曜石一般的眼眸越來越亮,像極了夜空璀璨的星辰。

“公子有主意了嗎?”

夕顏和莫青各有所思,倒是莫離,發現了夏夜白的改變,不由出聲問道。

夏夜白收回仰視的眼眸,轉過身,剛好與夕顏轉移過來的視線相對,對着她笑了笑。

夕顏見他輕鬆淡定的模樣,緊繃的心不由的放下來。

那麼緊張,那麼害怕做什麼,她在擔心什麼呢?不是還有小白嗎?他還陪在自己的身邊,這不就已經足夠了嗎?

這樣想着,夕顏的心頓時安定了不少。

“公子,你有主意了啊?”

莫青聽莫離這樣說,立馬興奮的跑到夏夜白的跟前:“什麼主意,我一定會配合的。”

他說的真誠,驀然想到什麼,帶笑的臉頃刻間冷了下來:“等我們救出了小公子和彩雲他們,我一定要將那狗皇帝碎屍萬段。”

莫青邊說邊拿手中的飛刀比劃了幾個動作。

“這個地方是我母妃以前住過的地方。”

夏夜白的視線快速的飛過四周,似陷入了縹緲的回憶之中,然後一步步走到夕顏的身邊坐下,牽起她的手,將她攬在自己的懷中坐下:“既來之,則安之,一切有我。”

夕顏靠在他的胸膛,聽着那結實有力的心跳,點了點頭。

“累了,爲夫伺候你沐浴。”

夏夜白將夕顏抱了起來,夕顏剛想罵他不正經,被屬下笑話,四下瞧了一眼,莫青莫離早就不知道在什麼時候離開了。

“怎麼,害羞啊?”

夏夜白的頭埋進她的下巴,輕笑出聲。

“好香。”

他仰頭,挑了挑眉,嘴角上揚邪惡的弧度。

“沒正經。”

夕顏輕淬了一口,伸出一隻換在夏夜白頸項的手,取下銀白的面具,輕輕的捏了一下。

“居然捏我,看我不好好教訓你。”

夏夜白故意板着臉,對着夕顏訓斥道,走到牀邊,直接將夕顏扔在牀上。

牀榻柔軟,夏夜白扔的並不是很用力,摔在上邊,一點也不會痛,夕顏雙手撐着牀,下巴驕傲的昂起,與夏夜白對視:“不是說伺候我洗澡嗎?怎麼到牀上來了?”

夏夜白笑了笑,同樣的笑臉,以前總給人一種憨厚傻傻的模樣,現在怎麼看怎麼不懷好意。

“我現在就給你洗。”

夏夜白呵呵笑了兩聲,雙手張開,像狼一般撲了上去,壓在夕顏的身上。

“夏夜白,你好……”

最後一個重字,生生的吞在兩人的喉間。

“顏顏,我愛你。”

“你身體調養夠久了。”

“我會輕點的。”

“給凌飛生個妹妹怎麼樣?我更喜歡女兒。”

素白的帷幔漸漸垂下,卻怎麼也遮擋不住滿牀的旖旎,月光透過牀幔照了進來,牀上的兩人,緊緊的交纏在一起,縱是那月亮,也受不了兩人的恩愛繾綣,躲進了雲層。

自那日之後,夕顏與夏夜白一行人便住在了壽英殿,雖說是軟禁,但比起軟禁還是要好上許多的。

簫劍等人可以不受任何限制的進來與他們見面,夕顏和夏夜白也可以自由在任何地方出走,不是不能出宮,不過是礙於夏明旭手上的籌碼,不敢隨便輕舉妄動而已。

愛屋及烏,他不會傷害凌飛,但並不表示彩雲和小玉也都是安全的,尤其是軒玉,在夕顏的眼裡,她就是紅玉,無論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她欠他的都太多太多,這一次,她絕對讓他因爲自己再受到任何的傷害,絕對不能。

“夫人,皇上還是不肯把彩雲他們交出來嗎?”

這麼久都沒有消息,簫劍心裡不免掛心擔憂起彩雲來。

“讓他們不要再找了,夏明旭既然不想我們找到,我們費心找也沒用。”

她敢斷定,凌飛他們一定還在皇宮,不過皇宮這麼大,肯定還會有不少機關暗格,又有羽林軍把守,找一個人無異於大海撈針。

朝堂之上,一開始原本都是她的人,還有羽林軍,可現在,一大半倒戈,她豈會懷疑夏明旭的本事,武宇,一直跟在自己身邊的他,知道的東西怎麼會少呢?

千算萬算,就是沒算到還有自己會突然懷上孩子,如果沒有這個孩子,小玉和彩雲當初都不必呆在皇宮,她現在也就不用煩惱了。

“那我們該怎麼辦?”

簫劍氣惱的捶了捶桌子,像是把他當成皇帝,恨不能碎屍萬段。

“靜觀其變。”

夏夜白突然出現在夕顏的身後,對着滿臉焦急的簫劍淡淡道。

“皇后剛遣人過來找你。”

他的脣貼近夕顏的耳畔,輕聲說道,拍了拍她的肩膀:“那人還在外邊等着呢,你去吧。”

夕顏轉過身,握住夏夜白的手,站了起來,點了點頭。

皇后這個時候來找自己有什麼事?那個冥頑不靈的女人,她簡直想把她的腦袋撬開來看看,裡邊到底裝了些什麼東西。

也不知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除了夏明旭,她是最有可能知道凌飛下落的人,如果她肯幫自己。

想到莫雲霞的所作所爲,夕顏原本是不想搭理她的,不管她怎麼想,她莫夕顏一定要試一試。

壽英殿地處偏僻,距離雍和宮有一段距離,夕顏在引路太監的帶領下,走了好半天,纔看到雍和宮那三個金燦燦的大字,陽光下,特別的閃耀,讓人恨不得將那三個字取下來。

“皇嬸。”

夕顏剛走到雍和宮的門口,便看到垂頭喪氣朝着這邊走來的夏天朗,眼眶鼻子紅紅的,一眼便看出是剛剛哭過。

“男子漢大丈夫,怎麼動不動就哭鼻子?”

夕顏皺眉,不滿的指責道,瞧了眼弓着腰正在一旁等候的太監,揮了揮手:“你先進去告訴皇后,我隨後就到。”

那太監的眼神在夕顏還有夏天朗的身上逡巡了片刻,點了點頭,躬身離開。

“你們也給我滾。”

夏天朗轉過身,對着身後的太監還有宮女道,哭叫着的聲音很大,整座雍和宮都可以聽到。

夏天朗看着那幾個太監宮女離開,迅速將臉上的淚水擦乾,仰頭看着夕顏,卸掉面具,臉上露出了尚算天真的笑容。

“是母妃讓皇嬸來的?”

半晌,他見夕顏不說話,開口問道,卻是一副人小鬼大的口吻。

雖是疑問,更多的卻是肯定。

夕顏看着他,點了點頭,伸出手指將他眼角的淚水擦乾:“皇后和你說什麼了?怎麼哭了?”

夏天朗眨了眨眼睛,和夏天辰一樣,他的睫毛都很長。

“母后讓我背詩詞,我沒背好,就被她訓斥了,以前我都能背下來的。”

前面的話未見沮喪,最後一句話說的特別重,像是在強調什麼。

夕顏微微一笑,並不接話,等他自己說下去。

夏天朗原本是準備賣關子的,見她居然不好奇,怒了努嘴,繼續道:“我問母妃,爲什麼我那麼努力父皇還是不關心我?既然這樣,我努力又有什麼用?將來這一切都不會是我的,說不定還會被別人殺了,母妃聽了很生氣,將我訓斥了一頓,把我趕出來了。”

他別有深意的瞧了眼夕顏,對着那些個弓着身子,躲在角落的太監宮女大吼了一聲:“還愣着什麼。”

那幾個太監宮女見夏天朗發火了,慌忙小跑着追了過來。

夕顏看着只有自己腰上過的夏天朗負手,像是一陣風般從自己的身邊經過,再然後便是幾個太監宮女緊隨其後。

她側過身,看着那被衆人擋在中間的小身影,笑了笑:“真是冷血。”

不過呢,很聰明,比大人還要聰慧,也許他天生就該呆在皇家,利用身邊所能利用的一切,這樣才能成就大事。

雍和宮內,很是安靜祥和,夕顏推門走了進去,便有宮女迎了上來,對着她福了福身子:“王妃來了,皇后娘娘就在裡邊。”

夕顏點了點頭,跟在她的身後,由着她掀開重重的簾子,然後她守在外邊,只有夕顏一個人繼續走了進去。

雍和宮的寢宮很大,佈置的極爲簡單,卻不會讓人覺得單調,很是雍容大氣。

“皇后娘娘。”

莫雲霞低頭坐在榻上,似沒意識到夕顏的到來,直到她出了聲,慌忙背過身子,像是在擦眼淚。

沒有請安,更沒有那些恭敬的問候,夕顏面上含笑,直接走到了她的對邊坐下。

“找我有什麼事嗎?”

她自顧給自己找了杯子斟了茶,唱了一口,笑着看對面的莫雲霞,那上翹的弧度像是在嘲笑什麼。

莫雲霞找夕顏來,確實是有事對她說,可現在,被夏天朗一鬧,心情頓時失了大半,想到那張哭着的臉,一顆心差點就被他的幾句話給碾碎了。

“沒什麼事就不能找妹妹了嗎?”

莫雲霞笑道,提起玉壺,給夕顏的杯子重新斟上了茶水。

“整個莫家,就只有我們兩個人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樣生疏了,應該時常在一起培養培養感情。”

夕顏端起茶杯,擋住半張臉,一雙眼睛隔着白白的水霧直直的盯着莫雲霞的眼,猶豫而又掙扎。

“妹妹在皇宮住的還習慣嗎?”

夕顏放下茶杯,淡淡道:“我說不習慣你們就會把凌飛還給我,讓我們出宮嗎?”

莫雲霞拿着茶壺的手頓了頓,面上的笑容有些尷尬:“這個地方有什麼不好,妹妹爲什麼一定要離開呢?”

“莫雲霞,是我不明白,爲什麼你一定要留一個情敵在自己丈夫的身邊呢?這樣真的就可以凸顯出你一國之母的寬容大方嗎?”

莫雲霞放下玉壺,端起茶杯,淺酌了一口:“我當然不想。”

莫云溪輕輕的搖了搖頭:“妹妹還記得羣英殿那晚嗎?滿朝的文武大臣都在,可皇上的身邊,坐着的就只有我和朗兒,沒有別的女人,沒有別的皇子。得不到的纔是最好的,皇上也是這樣的,你是唯一一個讓他心動的女人,他做了那麼多,卻還是得不到你,你在他心裡的位置就越重,被埋在心底,永遠都不會忘懷的人。”

“只要你還在這裡,爲了證明他的愛,即便是他爲了權衡朝堂上的局勢納了那些女人,但他不會分一絲一毫的真心給他們,甚至是妃子的位置,以前你不願和皇上在一起,現在王爺回來了,你們兩個就更加不可能了,我會是陪在他身邊唯一的女人。”

“莫雲霞,你該明白愛而不得的痛苦,讓夏明旭看着我和夏夜白幸福,你以爲這樣他就會開心了嗎?說到底,你也不過是個自私的人。”

真愛,是爲了成全,可她的想法已經不是成全了,也許是愛的,但是她的愛已經摻雜了別的東西,慢慢的變質。

莫雲霞輕笑了幾聲,那笑聲,是悲哀而又蒼涼的:“我就知道你會這樣說我的。”

她指着夕顏,笑着笑着,眼淚順着眼角,突然流了出來。

“愛情,不該是自私的嗎?你不是我,如何能明白我的痛苦?”

做了那麼多,她已經很努力了,可是他夢中叫着的名字依舊是夕顏,而不是雲霞,他對凌飛處處寵愛,可是天朗呢?就因爲是她的兒子,所以也被他捧在掌心呵護着。

“我愛的男人同樣深愛着我,我自然不會明白你的痛苦,但我還想說,莫雲霞,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你根本就是自尋痛苦,無論你怎麼說,都沒人會同情你,我不會,夏明旭他更加不會明白,因爲只要我在這裡,他的眼,他的心追隨着的都是我的身影,永遠都不會有你。”

夕顏盯着莫雲霞那張蒼白的臉,並沒有停止自己的攻勢:“既然你爲他活着的那個男人傷透了你的心,爲什麼還要那麼傻呢?你不是還有夏天朗嗎?”

夕顏刻意咬重夏天朗三個字,頓時拉回了莫雲霞飄遠的思緒。

“如果真的那麼痛苦,爲什麼不可以放棄呢?現在的夏天朗不就是你最好的選擇嗎?”

夕顏盯着莫雲霞,專注而又認真的眼眸帶着說不出的壓迫,莫雲霞的嘴脣微微的張開,一雙眼睛瞪的大大的,可以很清楚的看到眼底晶瑩剔透的淚花,盛滿了錯愕和慌張。

在心底冒泡的氣球被戳破,一點點慢慢的蒸騰,那濃濃的霧氣瀰漫了整顆心。

夕顏的嘴角上翹,烏黑濃密的睫毛擋住那雙清亮的彷彿能看透世間一切的眼眸,臉上帶着明顯的笑意,可那笑容,一點也無法讓人感覺到溫暖。

“莫雲霞,你說的沒錯,得不到的纔是最好的,如果我留在這個地方,夏明旭爲了向我證明他的感情,一定不會像先帝那樣,坐擁後宮佳麗三千,即便納了那些女人,也不會寵幸誰,沒有任何人可以撼動你一國之母的位置,我不可能成爲夏明旭的女人,但卻可以替你清理掉一切的情敵,但人都是自私的。”

夕顏湊近莫雲霞,刻意咬重最後三個字,溫熱的氣息噴薄在她的臉上,嘴角的笑容越發的燦爛,燦爛的足以刺痛人的眼,讓人的心也跟着被提了起來。

“我不爲自己着想,總要爲自己的兒子着想吧。”

夕顏頓了頓,莫雲霞一開始沒反應過來,過了片刻,瞪大眼睛看着滿臉笑意的夕顏,那般的驕傲,那般的得意,讓她這個皇后也在她的面前矮了一截。

“一山不容二虎,兩虎相爭,必有一傷,你覺得要是天朗和凌飛兩人爭奪,誰會勝利呢?成王敗寇,你覺得失敗的那個會是什麼下場呢?”

兩人的臉幾乎湊在一起,夕顏臉上的每一個表情莫雲霞都可以看的清清楚楚,那雙眼睛,就像是鋒利的寶刀刃,在心上劃下一道道的血痕,讓人的臉跟着沒有血色。

“你不是不在意富貴權勢的嗎?”

莫雲霞盯着夕顏,失聲問道。

如果在意那些東西,怎麼會捨得離開這個地方,既然不在意,爲什麼還要去搶呢?

如果她要動手幫凌飛去搶的話,皇上費盡心機不過是爲了她能夠留下來而已,她若是願意,即便開口說是要天上的星星,皇上也會給的吧了,更不要說是他能給的皇位了,更何況現在皇上原本就更加中意夏凌飛。

還有朝堂上的那些大臣,這個女人,便是朝堂之上的那些三超老臣,她說的話,他們也是會聽的,自己如何能與她相提並論呢?

“凌飛是我懷胎十一個月從身上掉下來的肉,如果一定要在凌飛和天朗兩個人做選擇的話,我要的當然是自己的兒子了。凌飛和天朗一起長大,兩個人必定會處處拿來被別人作比較,彼此心裡總會有怨恨,若是將來有照一日天朗登基爲帝,難道要我的凌飛坐以待斃嗎?什麼事,都是防患於未然的好。”

莫雲霞緊咬着脣,臉色已經不是蒼白二字可以形容的了,嘴脣咬破了她卻還是渾然未覺。

艱難的張開脣,想要說些什麼,可是過了半天,卻什麼都沒說出口,只是一雙眼睛直直的盯着夕顏,盛滿了恐懼。

夕顏見她這模樣,心裡難免有幾分得意。

雖說夏天朗並不是莫雲霞親生的,但是對一個想要孩子許久卻一直不能懷孩子的女人來說,那和親生的又有什麼差別呢?

對她來說,對一個後宮的女人來說,夏天朗並不只是一個孩子那麼簡單,他們的關係也絕對不是母子二字就可以說得清的。

夏天朗是她的希望,如果說她的存在可以讓那些女人不能與她爭寵的話,那麼夏天朗便是她地位屹立不倒的保障。

夏明旭的身子雖然好了許多,不過那些女人進宮了那麼久,至今都沒有一個人的肚子傳出消息,在朝臣的心中,在皇宮成長的夏天朗就是他們心目當中的儲君,而一直對他疼愛有加的莫雲霞則是未來的太后,如果多了凌飛,也許她會輸的更慘。

她不知道在夏天朗和夏明旭之間,莫雲霞會怎麼選擇?會不會幫自己,不過現在這種情況,也就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莫雲霞,你知道的,我說到就會做到。”

夕顏起身,拍了拍愣神的莫雲霞的肩膀,在她擡頭看自己的時候,微微一笑,抽回自己放在她肩上的手,毫不猶豫的轉身離開。

碧空如洗,白雲飄蕩,午後的陽光懸掛在天空,滋潤着壽英殿的一草一木。

剛用完了午膳,桌上泡了茶,是用去年冬天的陳雪融化後煮沸的雪芽,香氣襲人,入口清甜,比起山澗的清泉更讓人的精神振奮。

夕顏的眼睛眯起,整個人懶洋洋的,靠在夏夜白的身上。

炎炎夏日,可她的身子卻像是冰塊一般,涼涼的,讓抱着她的夏夜白十分的享受舒服。

夏夜白的膝蓋動了動,雙手環住夕顏的腰肢,夏日的陽光透過茂密的樹枝,隔着紗窗射了進來,照在他的臉上,那銀白的面具上是橘黃的光芒,像是燃燒的火焰,可那黑曜石一般的眼眸,恰若陽光下的清水,溫柔無波,連帶那微微上翹的脣角也是柔和萬分。

“顏顏。”

夏夜白抱着她的手,在夕顏的腰上拂過,頓時被微閉着眼睛的夕顏捉住。

“恩?”

她挑了挑眉,懶懶的應了聲,卻連睜開眼睛都不願。

“我好像把你養胖了。”

夏夜白用另外一隻手輕輕的拍了拍夕顏的肚子。

“最近的食慾確實很大。”

有些時候,她甚至覺得自己這個當母親的真的很不稱職,不足週歲大的孩子下落不明,雖說沒有生命危險,可是也不應該這般氣定神閒吧,不但如此,她還吃的那麼香。

一天吃六頓,而且每頓都吃那麼都,不胖才奇怪呢。

“不是很晚纔起來的嗎?怎麼就睡了?”

夏夜白坐直身子,將夕顏靠在自己肩上的腦袋移開,想要讓她清醒一點,可那腦袋卻像是有彈性一般,剛被移開,就又靠在了他的肩上,完全就像是個沒骨頭的人。

“你最近好像特別嗜睡。”

夏夜白輕輕的捏了捏夕顏的臉,自言自語道。

“恩。”

夕顏漫不經心的應了一聲。

夏夜白見她這模樣,看着窗外的陽光,無奈的笑了笑,這個時候,好像是比較容易犯困,不過她以前很少有午休的習慣的。

“啊。”

就在夏夜白爲夕顏此刻的犯困找好了藉口的時候,一直安靜坐在他身上的夕顏突然一聲尖叫,從他的身上跳了起來,轉過身,一雙眼睛睜的大大的看着他,哪裡還有半分的倦意?

夏夜白仰頭,看着驚乍的夕顏,臉上的笑容未變,那眼眸,帶着濃濃的包容。

夕顏嘴巴微張,手指放在脣邊,似在思考些什麼。

“我最近是不是很能吃?”

長長的睫毛眨了眨。

夏夜白從位置上站了起來,拉着夕顏的手,想了片刻,點了點頭,確實比以前任何時刻都能吃。

以前那些日子,她天天在外邊操勞,一頓也就吃一小碗米飯,現在呢?每天都在壽英殿,幾乎很少出去,而且大部分的時間都呆在牀上,按理應該吃的更少纔對,他有些時候也奇怪她怎麼那麼會吃了。

上次在雲州看到的她太瘦了,只剩下皮包骨頭,而且體質差了許多,居然昏倒了,他一直想給她補補,她能多吃點,自然是最好了,反正她怎麼變,只要是莫夕顏就成,想着自己若是出口,定會被她嗆聲,也就沒說什麼了。

“也很愛睡對不對?”

夏夜白再次老實的點了點頭。

夕顏一聽,頓時捂着嘴叫出了聲,邊叫邊跑回了房間,將自己的肚子摸了一圈,越發覺的不對勁。

夏夜白進來,便瞧見夕顏面對着牀榻,右手撩開衣裳,低着頭,不知在看什麼。

“顏顏,怎麼了?”

夏夜白被夕顏一系列的舉措搞的是滿頭的霧水,小跑着走到她跟前,見她看着自己的肚子,像是在研究什麼,順着她的視線,也跟着她一起看。

“怎麼了?”

她坐在牀榻上,看着夕顏的肚皮發呆。

夕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前後將自己打量了一番,小腹微微的凸起,雖然不怎麼明顯,不過再聯想到那些症狀……

夕顏的腦袋頓時耷拉了下來,垂着眼,坐在夏夜白的身旁,頭靠在夏夜白的肩上,整個人越發顯的沒有精神。

夏夜白見她這個模樣,也不敢打擾,伸出右手,輕輕的將她攬在懷中。

過了半晌,夕顏擡頭,坐直了身子,眼睛飛快的掃了四周一眼,四下無人,轉過身,怏怏的對着夏夜白。

“到底怎麼了?”

剛剛還是好好的,怎麼一下子就變的這個樣子了。

這個樣子的夕顏,夏夜白完全不知所措。

“夏夜白。”

夕顏叫了一聲,雙手環住了夏夜白的頸項:“我好像有了。”

“有了?有什麼了?”

夏夜白沒聽明白,不由出聲問道。

夕顏氣惱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是說,我好像懷孕了。”

夕顏靜靜等待,可是自己用手環住的那人,全身僵硬,脊背挺的筆直,就是沒有反應。

“你說什麼?我剛纔沒聽清楚?”

過了好半天,夕顏才聽到那略帶着顫抖的聲音在自己的耳畔響起。

“我說我好像懷孕了。”

夕顏湊到夏夜白的耳畔,一字一句道。

“真的嗎?”

下一刻,夕顏的身子突然凌空飛了起來,然後,便瞧見那素白的衣裳在空中劃出優美的弧線。

那聲音,同樣是顫抖的,只是和方似不敢置信的調不同,這聲,是極其喜悅的。

夕顏被他轉的直頭暈,用力的拍着他的肩膀:“快放我下來,我頭暈了。”

夏夜白傻傻的笑着,停下了旋轉的步子,空氣中,還能聽到他愉悅的笑聲。

“我又要當父親了嗎?”

他抱着夕顏,還沒有放下,兩人的臉貼着臉,呼吸相近。

夕顏伸手捂住夏夜白的嘴脣,指了指外邊的位置。

夏夜白眨了眨眼睛,表示自己明白了,垂眼看着夕顏捂着自己嘴脣的手。

“我要當父親了。”

他刻意放低聲音,可那黑曜石一般的眼眸卻閃閃發亮。

他將夕顏放了下來,突然蹲了下來,伸手小心翼翼的撫摸着她的肚子,仰頭看着夕顏:“這一次,我要看着她長大。”

那晶亮的眼眸,滿是憧憬和期待。

夕顏見他這樣高興,臉上也不由的露出了笑容。

在自己心愛的女人爲自己孕育孩子的時候,自己卻不在她的身邊,他一定覺得非常遺憾吧。

他說會回來親自看着孩子出生,可到最後卻食言了,一定覺得非常歉疚吧。

“我希望是個女孩,像你。”

夕顏握住他的手,想要蹲下身子,卻被他制止:“你不要蹲下。”

夕顏低頭,看着自己幾乎看不出任何異樣的肚子,覺得有些好笑。

“夏夜白,這只是我的懷疑而已,不一定是懷孕了,可能是我生病了。”

雖然這個理由的說服力不高,連她自己也覺得不太可能,不過如果不是懷孕,她真的不忍心看到他失望,還要想其他的話來安慰自己。

夏夜白笑了笑,站了起來,牽起夕顏的手走到牀邊:“我覺得你一定是懷孕了,而且這次一定是女孩。”

他看着夕顏,滿是肯定。

夕顏握住他的手,點了點頭,方纔在知道那個可能性的時候,她並不覺得開心,現在還是覺得憂心,這個孩子,和凌飛一樣,都來的有些不是時候,若真的是懷孕,將來的牽絆就更大了,他們想要離開這個地方,就更難了。

“夏夜白,如果真的是懷孕,我不希望她在這個地方出生。”

如果有兩個孩子,到時候夏明旭就更加有藉口不把凌飛還給她了,那是她和小白的孩子,只能在她的身邊長大。

“放心,一切有我。”

夏夜白溫柔的整理着夕顏的髮絲,輕輕你的撫摸着她的臉。

“皇后那邊……”

夕顏遲疑的看着夏夜白,不是她不相信他的能力,而是他們派去跟蹤夏明旭還有莫雲霞的人,都已經幾個月的時間了,至今還是一無所獲,她如何能不擔心。

“我會安排好一切的。”

堅定的口吻,充滿了自信,沒有半點的遲疑。

“現四海已定,九州統一,國家大事已了,微臣幸不辱命,不負皇上所託,完成了任務,決定辭去朝中的一切事物,隱退民間,懇請皇上挑選賢能之輩,接手微臣手上的職務。”

金碧輝煌的大殿之上,夕顏的聲音清亮,一字一句,擲地有聲,堅定的語調久久地迴盪在整個朝堂之上,讓在場的每一個人措手不及。

夕顏雖然在朝中掌握了大權,不過她有什麼事都是直接和夏明旭商量或者直接找人處理,從未上過早朝與人商議。

今日那些早朝的大臣在這金鑾殿之上看到夕顏,都覺得驚奇不已,暗想恭王妃怎麼也早朝了,可他們縱是想破了腦袋,也沒料到她居然是來請辭的。

金座之上,夏明旭一聲不吭,可是那張俊逸的臉卻陰沉的駭人,不知放在哪裡的雙手緊握成拳,在安靜的金鑾大殿之上,發出咯咯的聲響,一雙眼睛死死的盯着夕顏,不敢置信,卻又憤怒着,熊熊的火焰燃燒,像是要把夕顏整個人給吞了一般。

而其他的文武大臣呆呆的看着夕顏,尤其是那些年紀尚輕的大臣,扁着嘴,眉頭皺起,一副不同意的模樣,可是,卻沒有人開口。

夕顏的那幾句話,完全把他們給震呆了。

皇上是不是又做什麼事了,這好端端的,這恭王妃怎麼突然提出請辭了?

雖說夕顏一走,他們中的不少人升官的機會,不過他們心裡仍然希望夕顏能夠留下,雖然被女人壓制着的滋味不好受,可只要琉璃有這個女人,他們夜裡睡覺也都是安心的,即便是天塌下來,她也會頂着一般。

夕顏脣角上揚,與坐在龍椅上的夏明旭對視,眼角迅速掠過夕顏的大臣,將他們的反應收在眼底。

“你身爲琉璃的股肱之臣,爲琉璃立下了不世奇功,又正當風華正茂,如此離開,豈不是琉璃的損失,也是朕的損失,天下的百姓又會如何看待朕?”

夏明旭壓制出心底的怒火,好言好語。

“微臣有什麼本事,這一切不都是得益於皇上的英明領導嗎?”

夕顏刻意咬重英明二字,頗爲引人遐想。

到底是她立下的功勞是皇上的英明領導,還是她現在的辭官是因爲皇上呢?

她沒什麼本事,在場的那些大臣哪裡能不明白,琉璃能有今天,大半是夕顏的功勞,匈奴的烏爲汗王子野心勃勃,在他的領導下,匈奴日益昌盛。

皇上身子抱恙,能守住琉璃的根基便是萬幸。

“皇上是曠世的明君,百姓爭相歌頌,我離開,和皇上您並沒有任何的關係,在場的文武百官都可以作證。”

夕顏轉過身,含笑的看着底下的那些大臣。

那些大臣頗有些爲難的垂下了腦袋,他們見證,他們怎麼見證,在他們看來,恭王妃離開絕對和皇上脫不了干係,權勢富貴,大好的未來,傻瓜纔會捨棄。

夕顏看向皇上,夏明旭的雙眸已經沒了方纔的暴怒,臉上的表情異常的安靜,帶着探究的看着夕顏,四眸雙碰,頓時火花四射,兩雙眼睛在瞬間交換了旁人看不懂你的複雜訊息。

如果現在他願意把凌飛還有軒玉還給自己,放他們離開,她不會撕破臉皮,也許今後再見,還會是朋友。

可是,最終,夏明旭別開了眼,夕顏的心陡然一動,有種發笑的衝動,他最終還是決定了一意孤行。

“不知衆位愛卿對恭王妃的去留可有話說?”

夏明旭面上帶着似有若無的笑意,轉向那些低頭不敢與夕顏對視的大臣。

那些大臣自然一開始自然不敢站出來說話,夕顏的手段他們是見識過的,只要是她決定了的事情,豈是他們能改變的了的?如果自己阻止,定然沒有好下場,不過見夏明旭出了聲,一個個頓時站了出來,發表自己的意見,卯足了勁挽留夕顏。

“微臣有話說。”

一個長相儒雅的年輕臣子首先站了出來。

“準。”

夏明旭手微微一擡,臉上泛起了笑意,與方纔帶着濃濃嘲諷的笑不同,這笑容不易察覺,卻又是愉悅的。

夕顏轉過身,看着那年輕的臣子:“文臣,你想說什麼?”

文臣是自己一手提拔出來的,又是個極重感情的人,性子有些衝動,敢於直言,他第一個站出來,他一點也不奇怪。

眼角瞥到金座之上的夏明旭,發動羣臣,心道他這是想要用車輪戰來說服自己了,暗自覺得好笑,她莫夕顏能言善辯,誰人不知,更何況她想做的並不是請辭而已。

“謝皇上。”

規規矩矩的向夏明旭道了謝,文臣轉頭面對夕顏,行了個禮,態度十分的恭敬。

“琉璃之所以能成爲天下共主,這其中自然少不了皇上的英明領導,王妃事事親力親爲,勞苦功高,微臣知道您淡泊名利,不貪戀功名利祿,不過您是琉璃的功臣,我等雖然知道您的請辭與皇上無關,但僅因爲此,如何能堵得住天下悠悠百姓之口,他們定會以爲是皇上懾於您的功勞,處處逼迫,才使得您做出這樣的決定來的。”

文臣看着夕顏,不卑不亢,言語間沒有絲毫的避忌。

那些大臣聞言不由偷偷的看了夏明旭一眼,卻未在他的臉上發現任何不悅的神色。

“說的有些道理。”

夕顏託着下巴,對着文臣讚許的點了點頭,文臣見她這模樣,不但不覺得輕鬆,一顆心反而被提在半空,越發的緊張起來。

“但是這件事的真相,你們知道就已經足夠了,若是又百姓問起,你們自可以告知內情,你們都是些關愛百姓的好官,難道那些百姓還會質疑你們的話嗎?即便有人質疑,但你們人人都這樣說,總會消除他們的疑慮,再次之前,我會親自向天下人澄清,我離開不過是想過安定簡單的生活,文臣……”

文臣聽夕顏喚他,擡頭看她。

“老百姓不在意誰當皇帝,他們要的只是安定的生活,皇上能給他們安穩富足的生活,那在他們看來,皇上就是個英明的君主。”

文臣嘆了口氣,夏明旭的臉頓時陰沉了幾分,孟安頓時站了出來:“皇上,微臣有話說。”

夏明旭看了他一眼,沉沉的點了點頭,眸光掃到一臉堅定的夕顏,不願再開口。

伶牙利嘴,她若是下定了決心,在場的大臣有誰能阻擋的了。

“王妃是琉璃數百年來難得一見的棟樑之才,這兩年來,正因爲有您的扶持,纔能有琉璃的今日,現四海初定,小紛爭依舊不斷,南域一帶,爲皇上歌功頌德,卻以王妃馬首是瞻,還有匈奴,這大半的江山是您打下的,那些想要作亂的賊子,也會因爲畏懼王妃的威名而不敢繼續胡作非爲,這大好的江山,需要王妃的守護。”

這江山確是好的,但是爲什麼要由她來守護呢?沒搞清楚狀況吧,想用那些虛名讓自己給他們做牛做馬,這是做夢呢。

夏明旭已經徹底讓她寒了心,要不是看在小白也是姓夏的份上,她早就把那件事說出來了。

孟安見夕顏沉默不語,還以爲自己說的話起了效果,乘勝追擊:“皇上對王妃信任有加,您突然這般急切求去,豈不是傷了皇上的心,辜負了皇上的一番信任?”

夏明旭聞言,看了孟安一眼,眉頭不由的鎖起。

夕顏聽孟安這樣說,差點沒冷笑出聲,搬出她和皇上的感情來說事,這人是不是眼瞎啊。

夏明旭對她信任有加嗎?他根本已經是膽大包天了。

“孟大人此言過矣,微臣有幾斤幾兩重,不過只是區區幾分本事,微臣殫精竭慮,可惜力量微薄,至今還在壽英殿中,無所作爲,與其這樣,還不如與我家王爺縱情山野。”

再有才能又怎麼樣,還不是被困在壽英殿,在場的大臣心裡越發肯定,王妃請辭絕對和皇上脫不了干係。

“王妃過謙了……”

夕顏見他還要繼續,不由有幾分不耐,孟安是景帝時的老臣,膽小怕事,擅溜鬚拍馬之道,若不是當初他沒犯什麼大事,她怎會容這樣的人到現在?

他心裡明白,夏明旭想要留自己,他怎麼可能錯過這麼好的立功機會,不過和這樣的人糾纏,她着實不願。

“孟大人是擔心我離去之後,那些賊寇作亂,你夜裡會睡不安穩嗎?琉璃的大好江山需要一個女人來守護,那朝廷養你們這些大臣有何用處?這幾年來,我對皇上盡忠職守,爲了琉璃的百姓,鞠躬盡瘁,君君臣臣,你說我傷了皇上的心,是想置我於死地嗎?我與大人有何冤仇,竟能讓孟大人狠下如此心腸。”

孟安張口結舌,半天說不出話來。

其餘的大臣看着孟安也頗覺得有理,王妃雖睿智聰慧,卻也只是一介女流而已,那人就該在家相夫教子,料理家務,這琉璃的江山,何曾需要一個女人來守護了?那他們又都是什麼?

孟安看着夕顏,哪裡還能說出什麼話來,夕顏已經完全將話堵死了,他要是再說,那就是置夕顏的生死與不顧,陷害恭王妃,這樣的罪名,他如何揹負的起?

“微臣絕無此意。”

咚的一聲,孟安低着頭,雙手伏在地上,誠惶誠恐,渾身顫抖:“王妃明鑑。”

夕顏冷笑了一聲,蹲下身子,和藹道:“我當然會明鑑,孟大人因何走到今天,你心裡清楚,在場的其他大人心裡也清楚,我的心裡也是澄亮的,你陷害我,這原本是死罪,不過你也是爲皇上考慮,其忠心確實可鑑,我就饒你一命。”

孟安一聽夕顏饒了他,頓時口頭謝恩。

“誒。”

夕顏叫了一聲,制止住竊喜不已的他,見他額頭急的冷汗涔涔,臉上露出了笑容。

“死罪可免,但活罪難逃。”

孟安一聽,臉色頓時如死灰一般破敗。

“像你這種只知溜鬚拍馬之輩,留在這裡也是多餘,朝廷不養無用之人,這頂烏紗帽。”

孟安擡頭,看着她手指的方向,雙手本能的遮擋住頂上的烏紗。

“我看還是摘了吧。”

那一言,無比的輕鬆,卻讓地上的孟安白了臉,他看着滿臉閒適的夕顏,臉上是笑容沒錯,可是卻沒有半分玩笑的意思,整個人像水一般,無力的癱倒在地上,連出聲求饒都忘記了,放在頂上的手也拿了下來。

夕顏面上含笑,在所有大臣的注視下,走到孟安的跟前,取下了他頂上戴着的花翎,還不忘得意的在完全處於呆愣狀態的他的跟前揮了揮,發出清脆爽朗的笑聲。

孟安見了夕顏手上拿着的頂戴花翎纔回過神來,猛然起身,衝到夕顏跟前,就要去搶,不過夕顏是什麼人,身手靈活,到了她手上的東西,若是她不願意,又豈是別人能搶的到了,孟安完全撲了個空。

等他意識到自己到自己落空,轉身想要繼續去搶的時候,外邊已經羽林軍衝進來了,見孟安追着夕顏,頓時將那發了瘋的孟安擒住。

“孟大人,這東西已經不屬於你了。”

夕顏笑了笑,將從他頭上取下來的花翎扔在地上,重重的踩了一腳。

這一腳,踩的不僅僅是孟安的頂戴花翎,這是她對寶座之上那人的挑戰。

孟安看着夕顏的腳,擡頭看着金座之上的夏明旭,卻不見他看自己,心裡頓時淒涼的一片。

一個擅長溜鬚拍馬的人,怎麼會是那種完全不懂看別人臉色的人,他能走到今天,那是因爲他看出了皇上的心思,一個帝王對自己的弟妹不該有的心思。

求饒?他當然想,可是現在,無論說什麼都是沒用的。

殿中的大臣眼看着孟安被捉走,沒有開口求饒,可那雙眼,那雙落在夕顏身上的眼,是恨,是憤恨,怎麼能不恨呢?一生的心血,就因爲她的幾句話,全部化爲了泡影。

如果換成他們,他們心底的怒火也會熊熊燃燒的。

夏明旭的眉頭擰成一堆小山丘,看着底下那些大臣,生出了濃濃的不悅,難道就這樣讓她光明正大離開嗎?就沒有一個人可以相處挽留住她的理由嗎?

心頭微轉,看向一直默不作聲的崔明:“不知太傅有何話要對王妃說?”

頓時,所有期盼的眼光齊齊射向一直悶不吭聲的崔明,崔明的眉頭一皺,額頭頓時全是皺紋,蒼白的發,十分搶眼。

三朝的老臣,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學識淵博的太傅,這個時候,除了他,夏明旭真的不知該去找誰,儘管知道最後可能還是不會有自己想要的結果,可他還是想要試一試,找個人說出他想要說的話,問出他想要問的問題。

崔明走到夕顏跟前,對着她行了禮,夕顏對着他點了點頭,算是尊重。

崔明爲人剛正不阿,景帝在位之時,四皇子和太子殿下爭位,他一直保持着的是中立的態度,可他卻並非是爲了當那可兩邊倒的牆頭草,他和夕顏一樣,都覺得只要能讓百姓過上好日子,無所謂誰當皇帝這樣的主張。

正是因爲這樣,夕顏在提出給夏天朗找太傅之後,初步斟酌了一番,向夏明旭提出讓他做天朗的老師,在這個時代,能有這樣超前的想法,可見是心胸砸,再加上他處事低調,從未像其他人那本羞辱小白,也沒有做什麼她認爲的壞事,所以夕顏給了他其他人沒有的尊重。

“皇上龍體欠佳,身體抱恙由來已久,四皇子不知所蹤,五皇子病逝,八皇子,九皇子紈絝,整日只知留戀青樓瓦院,其餘的皇子也是一樣,根本就不能替皇上分憂,您和七皇子是皇上的左膀右臂,你們二人若是同時離開,皇上豈不傷心?現今四海初定,朝廷卻又不少能臣,不過皇上的身邊卻沒幾個能說得上話的,獨自面對這樣的局面,王爺何其忍心?”

崔明言罷,仰頭看着夕顏,見她完全不爲所動,不由在心底嘆了口氣。

恭王妃不在意皇上,哪裡會管他的死活?這些話他其實是說給其他的大臣聽的,

也算爲皇上扳回了話一局,盡了臣子的責任。

夕顏如何能不明白崔明的心思,三朝的老臣,歷經世事,想必不會對自己一無所知。

親情這種東西,在現在的她看來,只有凌飛還有小白能夠給她。

至於其他的人,尤其是夏明旭,自己沒給他使絆子已經很給他面子了,他們之間,她莫夕顏可沒做什麼對不起夏明旭的事情。

“睿清王年紀尚幼,王妃就這一個孩子,他的年紀還如此小,什麼都不懂,您真的放心讓他一個人留在皇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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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明旭聽崔明這樣說,頓時坐直了身子,灼灼的看着夕顏,這問題,正是他想要問的。

那是她懷胎十一個月生下的孩子,她爲他吃了那麼都的苦頭,整個人整整瘦了好幾圈,卻始終無怨無悔,她真的捨得她和夏夜白的孩子嗎?

她肯乖乖呆在壽英殿,不正是因爲那不足週歲的孩子嗎?以前捨不得,現在就能夠捨得了嗎?

“從小世子出生到現在,王爺連他一面都沒見到,王妃這樣做,王爺他會同意嗎?那是他的孩子,嫡長子,王爺他捨得嗎?”

怎麼捨不得?這些事情,就是他讓自己做的。

不過他說的確實很有道理,他們表現的越是在意凌飛,夏明旭就越是有恃無恐,現在是留自己在壽英殿,將來還不知會利用凌飛提出什麼要求來,如果這樣只會處處受制於人,那就不要這樣。

“皇宮之中,綾羅綢緞,山珍海味,凌飛承蒙聖恩,有皇上和皇后照料,我又何必擔心?天朗乖巧懂事,身爲哥哥,一定會好好照顧凌飛的,沒有我和王爺在身身邊,凌飛也可以早點懂事。”

夕顏任由崔明和夏明旭看着,一派坦然的模樣。

崔明沒有說話,精銳的眼眸直直在她身上停了半晌,像是要將她整個人看透一般,可是那個人卻不躲不閃,沒有絲毫的不自然。

他不着痕跡的看了夏明旭一眼,在心底嘆了口氣:“王妃真的忍心?”

夕顏笑了笑,擡頭瞧了眼彷彿像是在看戲的夏明旭,昂着下巴,那模樣,驕傲而又倔強。

“忍心又如何?不忍心又怎麼樣,如果說沒有一點的留戀,自然是騙人的,這個決定,是我深思熟慮了很久的結果,我不是那種會受制於人的人,試圖利用其它的東西控制我,那是不可能的。”

一字一句,像是對夏明旭的宣戰。

那雙眼睛瞪的大大的,彷彿在說,無論你手上握着什麼,我都不會妥協的。

“凌飛是我的兒子,我當然是想帶着他一起離開,每個人都要找到自己該站的位置,貪心不足,最後很有可能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兩頭落空,王爺不喜歡這個地方,覺得太過奢華沉悶了,他想要離開,有道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我當然那要跟着他一起離開了。”

夕顏的視線迎上那些探究的目光,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至於凌飛,就要拜託皇上和皇后繼續照顧了。”

崔明對着夏明旭躬身行禮,對着他輕輕的搖了搖頭,至此,在沒有大臣開口讓夕顏留下。

夏明旭看着夕顏,那張帶笑的臉,他真的有種衝下前去,將她撕成碎片的衝動,但是他不能,他不能那麼做。

這個女人,真的就這麼狠心,難道他的眼裡,除了夏夜白,就再也裝不下其他人了嗎?就連他十一月懷胎的孩子也不能例外?

“朕事務繁忙,皇后又要處理後宮之事,這凌飛還是襁褓中的孩子,若是出個什麼意外,如何向你交代?你若真想和皇弟一起歸隱,恐怕也要等凌飛大些了纔可以,現在的話,朕不準。”

沉穩威嚴的聲音響徹大殿,夕顏對上那雙堅定而又有些殘酷的黑眸,這一刻,她終於明白夏明旭想要留住她的決心到底有多堅決。

夕顏覺得心裡有些苦,澀澀的。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是如來佛,可她卻不願成爲飛不出他掌心的孫悟空,他想要留住他的決心有多麼的堅決,她想要逃離開他的決心只會比他的堅定。

“我受不了了。”

夕顏從金鑾殿離開,直奔壽英殿,大發雷霆,玉杯的碎裂聲,清脆作響,整個房間,一片的狼藉。

“我真想衝去上陽殿將他剁成肉片。”

桌上的茶壺還有杯子已經被夕顏摔碎,可這樣她卻還覺得不解氣,衝到內室,取下放在牀上的寶劍,真的就衝了出去。

夏夜白站在一旁,原本是想等她發泄完了以後,再上去勸說一番,現見她拿着刀就要衝出去,忙衝了上去,從身後將她抱在懷中,取下她手上的劍。

夕顏心裡有氣,自然掙扎,不過倒不至於完全沒有理智。

夏明旭不會讓她離開,這樣的事實她早就接受,只是她實在討厭受制於人的那種感受,單是想到夏明旭利用凌飛還有小玉威脅自己的嘴臉,滿肚子都是火。

“顏顏。”

夏夜白緊緊的抱着夕顏,不讓她出去,頭貼在她的耳畔,衝到了她的劍鋒,夕顏見狀,嚇了一跳,慌忙收住手上的劍,一雙眼睛紅紅的,火光跳躍,瞪着夏夜白。

夏夜白笑了笑,他當然知道她不會真的就這樣衝到上陽殿去,不過是心裡有火,若是平時,他一定會隨了她的心意,她若是想殺人解氣,他絕對不會阻止,不過現在。

夏夜白低頭瞧了瞧她的肚子,那帶着寵溺的笑容有些無奈,走到夕顏跟前,想要取下她手上的劍,夕顏躲開不肯。

“小心動了胎氣。”

他看着她的肚子,小聲笑道。

“我不會的。”

夕顏橫了他一眼,沒好氣道,那氣息,幾乎是哼出來的。

“我真想殺人。”

陽光下,那柔軟的劍身散發出銀白的光芒。

夏夜白笑了笑,他的模樣,看起來十分輕鬆,不生氣,也不擔心。

“那就出去把那些人趕走。”

夏夜白拍了拍夕顏的肩膀,指着站在天井旁的那些人:“不過不能見紅了。”

夕顏冷哼了一聲,掙脫開他的手,將桌上的玉壺用力的摔碎在地上,大喝道:“這樣的日子我受夠了。”然後拿着劍衝了出去。

守在外邊的那些人看着拿着劍朝自己這邊衝過來的夕顏,有片刻的錯愕,依舊相當盡職的守在了原地不動,直到夕顏衝到他們的跟前:“你們都給我滾,滾。”

精緻而又絕美的臉漲的通紅,像是被火燒了一般,眼睛瞪的大大的,怒火燃燒,彷彿只要她經過的地方,便會帶來毀滅。

夕顏衝進人羣你,手上拿着劍亂揮,那些人哪裡是不要命了,一個個一開始都大叫着躲開。

“滾,不滾的話,就把命留下。”

“我要你們死。”

夕顏的聲音歇斯底里,完全是不要命了,那些人自然不敢傷了夕顏。

“你們先出去,回報了皇上再說,要是真被王妃傷到哪裡了,只能自認倒黴。”

夏夜白站在門口,雙手環胸,對着那些四處逃竄的人涼涼道。

那些人早就想走了,不過是礙於有皇命在身,都不敢隨意離開,現在夏夜白開口,一個個哪裡還有不逃跑的。

夕顏看着最後一個羽林軍逃出了內院,扔下手上的劍,雙手叉腰,轉身看着夏夜白,手指着他,仰望着碧藍的天空,笑出了聲。

夏夜白無奈的搖了搖頭,讓夕顏靠在身上。

“心情好多了。”

夕顏靠在他的身上,只睜開一隻眼睛看他,嘴角上翹,十分的愉悅,側過臉,頭埋在夏夜白的懷中,雙手環住他的胸膛,深深的呼吸。

“夏夜白。”

夕顏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裳,低低的叫着他的名字。

“這個地方,我呆不下去了。”

皇宮,富貴華麗的代名詞,可是這樣金碧輝煌的地方,讓她覺得窒息,可能是懷孕的緣故,最近的她很容易煩躁,她真的一分一秒都不想呆在這個地方了。

夏夜白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背,笑着點了點頭,彎腰撿起被夕顏摔在地上的劍,牽起夕顏的手,回到了房間,將寶劍重新放回了原來的位置,看着坐在牀上靜默不語的夕顏,剛剛發泄了一番,可整個人看起來,依舊沒有精神。

“顏顏。”

他走到牀邊,指着外邊的朗朗乾坤:“等天暗了,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夕顏擡頭看了他一眼,不願開口說話,點了點頭,踢掉腳上的鞋子,在牀上躺下:“等天黑了,你叫我。”

一大早就起來了,剛剛又發了一通的火,現在的她很累了,雖然很餓,但是她更想找個地方好好睡一覺。

最近自己的脾氣越來越煩躁,小白他應該很辛苦吧,她不想給他那麼多的壓力。

“恩,你好好睡一覺。”

夏夜白小心的替夕顏蓋好被子,將她擋在額前的髮絲撥到兩邊,溫柔的撫摸着她的臉:“等睡醒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夕顏已經閉上了眼睛。

夏夜白看着她緊皺的眉頭,那黑曜石一般的眼眸滿是心疼。

是時候離開這個地方了。

許是太累的緣故,夕顏這一覺睡的很沉,等到醒來的時候,夕陽已經西下,遠處的天邊,那一片豔紅的色彩漸漸的消退了原本靚麗的顏色,被漆黑取代。

她睜開眼睛,摸了摸扁平的肚子,她是被餓醒的,醒來的第一件事便是找吃的。

夏夜白一直坐在牀邊,見她睜開眼睛,起身將她扶了起來:“我讓人準備了小米粥,還有些開胃的菜,你先吃些吧。”

夕顏笑着眨了眨眼睛。

用完了小米粥,馬上就有伺候的宮婢進來將東西收拾好,推開門,夜燈初上,黑夜已經降臨了。

夏夜白見那宮女走遠,將門反栓上,房間的門窗緊閉,點着蠟燭,橘黃的光芒跳躍,夕顏坐在牀上,直直的盯着那一點,眼睛被刺的花花,四周彷彿都起了星星。

“顏顏。”

夏夜白手上拿着外套披在夕顏身上,替她穿好鞋子,將她從牀上抱了起來:“那些退出內院的羽林軍沒再進來了。”

夕顏看着四周的一切,模模糊糊的,什麼都瞧不清楚,也沒聽清楚夏夜白說什麼,不停的點頭,雙手摟着他的頸項,這個地方,這樣的時辰,一顆心像是長了荒草一般,一片的淒涼,眼眶也忍不住酸酸的。

夏夜白將她放在桌上,起身就要離開,卻被夕顏拉着不放。

“夏夜白,我討厭這個地方。”

那口吻,哪像是那個鐵血的恭王妃,完全就是一個撒嬌的小女人。

“我知道。”

夏夜白拍了拍她的背,心裡有些後悔,聽人說起過,懷孕的女人特別的情緒化,以前不覺得,現在才發現那簡直就是真理,早知她會這樣,就該早點告訴她了。

“我會帶你離開。”

夏夜白將她從懷中輕輕推開,那雙黑曜石一般的眼眸直直的盯着夕顏,滿是堅定和真誠。

她不喜歡這個地方,他也是一樣,他說過了,等匈奴的事情解決,就會帶她去他的桃源村,現在一切都該解決了。

夕顏吸了吸鼻子,鬆開他的手:“那凌飛還有小玉怎麼辦?”

她微抿着脣,一雙眼睛瞪的大大,這樣脆弱的她更讓夏夜白覺得心疼。

夏夜白笑了笑,指尖點了點她的額頭:“會和我們一起離開的。”

夕顏重重的點了點頭:“恩。”

“你在這邊坐好,等下不許大叫。”

夏夜白起身,指着夕顏的眉心叮囑道。

“恩。”

夕顏眨了眨眼睛,不停的點頭。

夏夜白捏了捏她的鼻子,轉身走到牀邊,只見他走到牀邊,將牀上的薄毯放到另外一邊,走到內上角的位置,輕輕的拍了幾下,牀從外緣開始,慢慢的露出了一條縫隙,最後在差不多可以兩人的時候停下。

夕顏坐在椅子上,看着那漸漸張開的縫隙,嘴巴微微張開,眼睛越瞪越大,忍不住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每一步,是十分緩慢的,那微微張開的嘴巴慢慢的閉合,嘴角不停的上揚,呈現出愉悅的弧度,直到夏夜白的身邊,雙手緊緊的拽着他的手臂,卻一句話也說不上來。

“虛。”

夏夜白點了點她的鼻頭,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夕顏整個人完全就是呆呆的,捂着自己的嘴,一雙眼睛眨巴眨巴的瞅着夏夜白,傻傻的點了點頭。

這個樣子的莫夕顏,單純而又天真,他也很喜歡,真想有什麼東西能把她現在這個模樣記錄下來,讓她將來自己也瞧瞧。

“是密道?”

夕顏鬆開手,聲音很輕,還帶着濃濃的顫音。

“對,是密道。”

夏夜白肯定道,然後她看到那雙大而明亮的眼眸,頃刻間帶上了激動的淚花,那淚花一點點慢慢的匯聚,順着眼角流滿了整張臉頰。

“可以從壽英殿直接通到恭王府的密道。”

“夏夜白。”

她用力的捶着夏夜白的胸膛,然後哭着撲到在他的懷中,哽咽出聲。

夏夜白像誘哄小孩子一般,輕輕的拍着她的背:“我說過會安排好一切,帶你離開這個地方的。”

他夏夜白會對莫夕顏說的每一句話負責,既然她不喜歡,他就會帶她離開。

他的顏顏該是九天翱翔的鳳凰,怎麼能被困在牢籠,無論這個牢籠多麼的華麗堅固,他都會帶她離開,她的顏顏就該在空中自由自在的飛翔。

“軒玉和彩雲,早就找到了,我一直不告訴你,是擔心你見不得軒玉吃苦,打草驚蛇,那樣我們就找不到凌飛了。”

“凌飛現在找到了嗎?他在哪裡?小玉呢?她還好嗎?有沒有受傷?你爲什麼不早點告訴我,就那麼不相信我嗎?”

夕顏仰頭看着夏夜白,一臉的不滿。

夏夜白俯身,笑着伸手將臉上的淚痕擦乾。

“如果是以前我當然相信你了,不過現在。”

夏夜白笑了笑:“以前的顏顏哪裡會動不動就掉這麼多的眼淚,你沒發現自己懷孕以後性格改變了很多嗎?不是說第二胎情緒會很平穩的嗎?這種事情,少一個人知道,就多一分安全,這段時間,不見莫青莫離他們,你怎麼一點感覺也沒有?”

夕顏哼了一聲,揮開他的手:“那是因爲第一胎你沒在我身邊,所以這第二胎纔會這樣情緒化,她是因爲才鬧脾氣的,現在,立刻馬上迅速的回答我剛纔的問題。”

那如花的笑靨,讓夏夜白的心情也跟着好了:“等等。”

他爬到牀上,用力的對着內上角的位置敲了敲,牀頓時合了上去,夏夜白重新將被子鋪好,瞧不出一絲的異樣。

“我們牀上說。”

夏夜白躺倒牀上,掀開被子,示意夕顏躺上去。

“今晨你去早朝以後,天朗來過了。”

夏夜白抱着夕顏,慢慢道。

“他來幹什麼?”

“他暗示我出宮找凌飛,我猜測是皇上早就猜到我們會帶着凌飛離開,所以他早我們一步讓人將凌飛帶出皇宮,讓人撫養了,我已經吩咐簫劍去調查了,相信很快就會有消息了。”

“告訴簫劍,找到人以後,直接帶到桃源村等我們。”

夏明旭手上要是沒了凌飛,也就沒了威脅他們的籌碼了,到時候他們想要離開皇宮,會簡單許多。

“小玉和彩雲呢?他們都沒事吧。”

“彩雲被關在天牢,至於軒玉,皇上一開始是讓他和彩雲一起在天牢呆着的,直到那日,許是你看到那鐲子的表現太過激動,他知道軒玉對你的重要性,所以便讓人給他打造了一個盒子,每日在上陽殿陪他。”

“什麼時候的事?”

夕顏邊問邊拉起夏夜白的手,在他的掌心用力的拍了幾下。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凌飛的下落,所以以前一直沒告訴你。”

夕顏動了動身子,靠在夏夜白的身上,搖了搖頭:“我不是說這個,我是說這個密道是什麼時候的事?”

這壽英殿距離恭王府有好長的一段距離,想要精確無誤的修出這樣一條密道,而且還不讓人發現,沒有三五年的時間不太可能吧,可他們從雲州回來,才三五個月的時間而已。

“壽英殿是我母妃住過的地方。”

“我知道,你同我說過。”

“你以爲八歲那年的大火,這整個地方都被燒成灰燼,爲什麼我可以倖免於難?”

夕顏頓時起了精神,坐直了身子,盯着夏夜白:“這麼說,這條密道那個時候就有了。”

她雖然激動,不過卻還是時刻記住壓低聲音,一雙眼睛瞟這四周,一副唯恐被別人發現的模樣。

“母妃喜歡清靜,不喜歡與人爭鬥,她雖然深愛父皇,卻早就厭倦了這種像養在籠裡的鳥兒一般的生活,也許她早就料到會有這一天,所以一早就修了這條密道,那個時候,她本來可以不用死的,但是她不想活了,她想用自己的死來換我的自由,再把我放進密道的最後一刻,她拉着我的手,對我說,無論用什麼辦法,都要離開這個地方,她說這些話的時候,眼眶裡邊全部都是淚水。”

夕顏聽了,頓時佩服起那個明月了,胸襟氣度,她都是一個了不起的女人,還有那份聰慧,若是她願意,想要寵冠後宮,絕非難事,即便是心機深沉的麗妃,也不是她的對手。

“這條密道,原本只夠容納三個人,自從被那個人送到恭王府以後,我便讓人秘密加寬延長了這條密道,這樣,郊外,恭王府,還有壽英殿,這三個地方便可以貫通了,我們就可以輕鬆離去了,沒人攔得住我們,即便將來有一天夏明旭發現了,不過那個時候我們也已經不在了,他想要找也找不到我們了。”

“小白。”

夕顏一把抱住夏夜白,靠在他的懷中,不停的哭,現在的她的心情,已經不是激動兩個字可以形容了。

彷彿方纔還是烏雲重重,一下子就變得晴空萬里,豁然開朗,一切的問題迎刃而解。

“不要哭了,看着你掉眼淚,我的心就像是滴血似的。”

夕顏頓時止住了哭聲,吸了吸鼻子,撒嬌似在他的身上拍了幾下,破涕爲笑道:“花言巧語,再說了,哭不一定是因爲傷心,不沒聽說過喜極而泣嗎?”

夏夜白搖了搖頭,將他臉上的淚痕抹乾:“反正我就是見不得你掉眼淚。”

夕顏傻傻的笑着,別過頭,伸手胡亂將臉上的淚水擦乾,笑對着夏夜白:“那我們是不是可以隨時離開了?”

如果隨時都可以離開的話,她現在就想走。

“哪有你說的這麼簡單?”

夏夜白嘆道:“要想走的毫無痕跡,還不能牽累他人,那就很難了。”

夏明旭想要留住夕顏的決心有多強烈,他不是不知道,若是他們就這樣走了,夏明旭是找不到他們了,可平日裡那些與他們親近的人,一定會被遷怒的。

他不是什麼好心腸的人,倒不是特別在意那些人的死活,只是天機樓還有顏夢樓,那是他們兩個人的心血,他不想因爲他們兩個離開,毀於一旦。

“那就一把火把整個地方給燒了,最好讓他以爲我們兩個都死了,那不就成了嗎?”

夏夜白瞥了夕顏一眼,點了點頭:“最好是某個人找我們尋仇,在這壽英殿放了一把大火,那樣皇上就不能遷怒別人了。”

夕顏眯着眼睛,那微微漏出的縫隙光芒閃爍,夏夜白彈了彈她的腦袋:“有人選了啊。”

夕顏毫無愧色的點了點頭:“孟安不錯,今日金鑾殿上,他想要拍馬屁,結果不但沒拍到馬腿上,還被我摘去了頂戴花翎,說他伺機報復,一定不會有人懷疑的,至於善後的工作,我相信皇后會心甘情願爲我們效勞的。”

“等一切都安排好了,你就去找皇上,讓他把軒玉還給你。”

凌飛還在他的手上,相信要回軒玉不是什麼難事。

“恩。”

夕顏靠在夏夜白的懷中輕輕的應了一聲,耳畔是他沉穩有力的心跳,心裡的大石也已經放下,只覺得整個人完全輕鬆了下來,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夏夜白輕輕的撫摸着她的背,下巴是她溫熱的氣息,呼在臉上,癢癢的,如此的真實,整張牀上,整個房間,只有他們兩個人。

這邊的事情剛安排好,夕顏正準備去上陽殿找夏明旭要回小玉,夏明旭派來請她的人已經在殿門口等着了。

“真是天助我也。”

時機這樣好,這次真的是連老天爺都幫她了。

見夏明旭,即便是最後一次的,夕顏自然不可能刻意去裝扮一番,走到門口,原以爲看到的會是夏明旭身邊的近侍太監,沒想到卻是黃威。

“王妃。”

黃威見夕顏上來,慌忙迎了上去:“我還以爲王妃不會去呢。”

黃威鬆了口氣,臉上露出笑容。

“爲什麼不去?是夏明旭對不起我,我可沒做任何對不起他的事情,即便是要逃避,那也是他躲着我吧。”

黃威跟在她的身後,臉上的笑容有些尷尬。

夕顏到了上陽殿的時候,太陽已經落山了,遠處的天邊,紅豔豔的一片,像是燃燒的火焰,映的人的臉都是通紅的,四周的樹木,也染上了橘黃色的光輝。

“妹妹。”

夕顏還沒進上陽殿,便被人叫住,轉過身,是好些日子都不曾見到的莫雲霞。

她的樣子,好像憔悴了許多,下這樣的決定,她一定猶豫掙扎了許久吧。

“皇后娘娘。”

夕顏站在原地,看着站在不遠處朝着自己靠近的莫雲霞。

“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她的樣子似乎有些躊躇,瞧了夕顏片刻,又將視線轉移到宮門微微閉起的上陽殿。

“其實今日是我找妹妹來的。”

她不是已經幫自己了嗎?要不然也不會泄露凌飛的下落,現在卻讓自己來見夏明旭,這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轉身看着黃威,此刻的他也看着自己,見夕顏看他,點了點頭,表明莫雲霞並未說謊。

夕顏挑了挑眉,準備聽莫雲霞繼續說下去。

“皇上他已經好幾日沒閉眼了,他的身子原就不好,這樣下去,會吃不消的。”

那雍容的臉上帶着淡淡的輕愁,經過夕顏的身邊,一雙水眸,隔着那一條小小的縫隙,盯着上陽殿。

“這個找我有什麼用?”

夕顏擺了擺手,一副無能爲力的模樣。

“黃威,你先下去,本宮想和王妃單獨聊聊。”

黃威見夕顏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頓覺得有火,和她無關,皇上之所以變成現在這個樣子,都是她造成的,這樣的話她也說得出口。

黃威瞧了眼淚花楚楚的莫雲霞,瞪了夕顏一眼,躬身離開。

“找你有沒有用,妹妹的心裡最清楚,我已經勸過皇上很多次了,可是他根本就不聽,現在唯一能勸得動皇上的,就只有你一個人了,最後一次了,就當我這個做姐姐的求你。”

若是以前,夕顏必定是嗤之以鼻,姐姐?那是什麼東西,就夏明旭做的那些事,她沒動手把他給殺了就已經很給面子了,還要她去當好人,不過現在……

夕顏別過腦袋,仰頭看着漆黑的夜空,最後一次了,就當是還莫雲霞的恩情吧,畢竟她這次幫了自己不少。

她是真心希望夏明旭能放下心底的執念,好好待莫雲霞,帝王之家,能有這樣一個真心愛他爲他的女人,真的應該好好珍惜。

“我儘量。”

扔下這三個字,夕顏推開微微敞開的宮門,走了進去。

上陽殿,裡外隔開了三層,有左中右三個空間。

正中的位置,是皇上召見朝臣,處理朝政的地方,左邊的位置,主要供用一些茶水糕點,若是遇上了什麼緊急的大事,皇上便可以和朝臣一起用膳,然後繼續商討國事,右邊就是皇帝的寢宮,後宮佳麗三千,但並不是每一個皇帝,每一個夜晚都需要女人的,若是朝務繁忙,洗漱一番,便可直接在上陽殿宿下,皇帝也可以在這個地方臨幸妃嬪,作爲寵愛的一種表現。

因爲是在晚上,兩邊都點滿了火燭,整個宮殿,光亮通明,恍若白晝,整個上陽殿十分的安靜,就只有三兩個太監立於夏明旭的左右兩側。

夏明旭坐在正中的位置,一隻手撐着腦袋,另外一隻手拿着硃筆,一雙眼睛盯着案桌上的奏摺,不時批註,十分的專注,連夕顏進來了也沒有發現。

站在左邊的太監垂着腦袋,似乎有些昏昏欲睡,聽到動靜,擡頭,見是夕顏,頓時睜大了眼睛,甚是喜悅。

這皇上不眠不休的批閱奏摺,他們這做奴才的哪裡能去休息的,不過畢竟上了些年紀了,還是有些堅持不住了,這打着瞌睡,人也是相當警醒的。

夕顏見他要開口,停下腳步,做了個噤聲的動作,貓着步子,走到他跟前,指着茶水間的位置。

那太監是個通透的人,頓時明白了夕顏的意思,揮了揮手,馬上就有宮女端着托盤走了出來,上邊放着泡好的茶水還有些精緻的糕點。

夕顏從她的手上接過托盤,從夏明旭的身後走過,直接將糕點放到夏明旭批閱的奏摺上。

“皇上,您該休息了。”

夕顏故意輕聲細語的,夏明旭一開始沒聽出來,心道上陽殿怎麼出了個這樣膽大妄爲的宮女,一定要好好教訓一番,側過身子,仰頭,看着那張得意的笑臉,頓時愣住。

夕顏看着他吃驚的模樣,臉上的笑容越發的得意,有種耍到人的快感,手上端着剛泡好的茶水在夏明旭的跟前晃了晃:“被嚇到了?”

夏明旭這才意識到自己失態了,慌忙轉過身子,可那緊緊握住硃筆的五指卻還是泄露了他心底的緊張和激動。

夕顏將茶水放到他的跟前,馬上就有宮女過來接過她手上的托盤,躬身退下。

夕顏揮了揮手,其餘伺候的宮女太監也跟着離開,整個大殿,就只剩下夕顏和夏明旭兩人。

“你怎麼會來?”

夏明旭看着夕顏,似有些不敢置信,明明他纔是皇帝,可是夕顏的到來卻讓他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是皇后讓我來的。”

夕顏轉身,自己去尋椅子了,也因此,她沒看到夏明旭頃刻間黯然下去的眸。

“皇后她對皇上真的很好。”

夕顏搬了條凳子,在夏明旭的對邊坐下。

“我知道。”

夏明旭看這夕顏,慢慢道。

“既然知道就好好珍惜啊,爲什麼要爲了一件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傷她的心呢。”

夏明旭笑了笑,這樣輕鬆閒適的談話他們之間似乎從來不曾有過,那現在,他是不是該滿足呢。

“夕顏。”

那一聲,飽含了太多的無奈和深情。

“我能給雲霞的都已經給了,我知道你恨我,但是我情願你恨我也不想你離開,這個地方就讓你這麼討厭嗎?”

夏明旭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許是坐了太久的緣故,剛站起來的那一瞬,身子左右晃動了幾下,很快就穩定了下來,他繼續向前,走到牀邊,仰頭看着那漸漸升起的皓月,嘆了口氣。

“如果沒遇上七弟,你會接受我嗎?”

如果他們之間沒有夏夜白,是不是就能在一起了呢。

夕顏轉過身,看着牀邊那孤獨的身影,此刻,窗外的位置,有沒有人躲在角落,偷偷看着那明黃的身影呢?她看着天上的月亮,會不會羨慕呢?羨慕那月光,可以光明正大的落在他身上,而此刻她的視線,只能悄悄的追隨於他。

“不會。”

夕顏幾乎想也不想便直接道。

夏明旭的雙手緊扣住窗櫺,脊背挺的筆直,轉身看着夕顏。

夕顏雙手放在膝蓋上,輕輕的拍了拍:“我早就說過,一生一世一雙人,我想要的皇上給不了我。”

夏明旭動了動脣,卻被夕顏搶了先,那笑容,帶着淡淡的冰冷嘲諷:“我知道你想說,儘管我不會是你的唯一,但你的心裡愛着的只有我,夏明旭,你太不瞭解我。”

夕顏不由嘆了口氣:“我是個沒有安全感的人,我想要的東西只有牢牢拽在手上纔會覺得安心,而你說的愛,太過虛無縹緲,就像是掌心的水,只要輕輕一握,就會什麼都沒有,對於理性的我來說,如果從一開始就知道不是自己能夠把握的東西,我是沒有那個心情去嘗試的。”

夏明旭轉過身,月光下,那深邃的眼就像是一望海洋,看不見底:“那七弟呢?是因爲他承諾過這輩子只有你一個女人嗎?”

夏明旭笑了兩聲,帶着濃濃的自嘲:“早知道這樣,當初我就應該多送幾個女人進恭王府。”

那模樣,似乎十分後悔當初沒有那樣走。

“蒼蠅不叮無縫的蛋,小白他潔身自好,你送再多的女人去都沒用。”

“你就那麼相信他?不會吃醋嗎?他當真就那麼好嗎?”

夏明旭大着聲音問道,夕顏這樣的回答,讓他十分的吃味,心裡越發的難受。

“我連命都捨得給他,更何況是這份信任呢?他若是連這點誘惑都抵抗不了,我吃醋又有什麼用,每天與他鬧,他累我也累,他若是真心愛我,怎麼捨得我那樣累呢?如果他不是真愛我,那我付出那麼多不是太傻太蠢了嗎?他好嗎?一點也不。”

夕顏自問自答,嘴巴撅起,搖了搖頭:“一個大男人卻喜歡撒嬌,明明知道我很累很忙了,還要給我闖禍,任性妄爲,無理蠻纏到了極點。”

夏明旭看着她的模樣,心裡像是被結冰的水澆灌了一般,即便是說着他的那些缺點,她的模樣,依舊那麼溫柔,沒有半分的不耐。

“但是我還是愛他,就是離不開他。”

無論他變成什麼樣子,她都依舊會用生命去愛他嗎?

夏明旭看着夕顏,答案已經揭曉。

“夏明旭,你知道嗎?小白說,除了他自己,他不放心把我交給任何人,因爲只有他自己才能要求自己包容我,把我捧在掌心,慣着,愛着,他不肯放開我的手,是因爲他肯定,再沒有其他人能像他那樣給我幸福,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我,夏明旭,你捫心自問,你能做到嗎?”

夕顏起身,向前走了幾步,一雙眼睛灼灼的盯着夏明旭。

“你不能。你對我做的那些,都是你想做的,但你從不曾問過我的意見,你不顧我的意願,利用凌飛將我留在皇宮,夏夜白他絕對不會這樣做。”

“你怎麼知道他不會?如果有一天你要離開他身邊,說不定他會用更加偏激的方式留住你。”

夏明旭一拳用力的捶在窗櫺上,大叫出聲。

“他不會的。”

夕顏更大聲更堅決的否決道。

“當初他十分反感我和紅玉在一起,如果是你一定會用各種手段將她從我的身邊趕走,可是小白沒有,他甚至連這樣的想法都沒有,在他看來,紅玉是我的朋友,她是永遠都不會傷害我的人,而我的身邊,需要這樣一心爲我的人,所以儘管他心裡酸的要命,從來也就只是抱怨幾句而已,無論我做什麼,他都不曾阻止,而是站在我的身後爲我加油打氣。夏明旭,你願意爲我放棄一切,像女人一樣在家洗衣做飯嗎?你甘願被一個女人踩在頭上嗎?你會爲了我捨棄自己的生命嗎?”

每問一個問題,夕顏便靠近一步,直走到夏明旭跟前,與錯愕的他相對。

“夏明旭,把紅玉還給我吧。”

夕顏攤開掌心,晃了晃手上的鈴鐺。

寂靜的夜晚,那鈴鐺的聲音十分響亮,在整個上陽殿飄蕩。

“吱吱。”

不待夏明旭動作,耳力過人的夕顏已經聽到了聲音,面上一喜,轉過身,循着聲音找去。

“吱吱。”

金色的籠子,不足一米的高度,而此刻,隔了許久不見的小玉正在裡邊激動的上躥下跳,身上那火紅色的羽毛,完全失去了以前的光澤,像是柳絮一般,落在籠子裡邊,以前那隻帶着鐲子的腳,有一大片光禿禿的,上邊有一條明顯的淺紫傷痕。

“小玉。”

眼底的驚喜轉爲心疼,夕顏走到籠子前,輕輕的拍了拍,眼眶酸酸的,心裡的愧疚氾濫,就要落淚。

“小玉,我回來了。”

夕顏蹲着身子,看着金籠中的軒玉,聲音哽咽的厲害。

“吱吱。”

軒玉也認出了夕顏來,跳到她的跟前,原本想要伸出腦袋在她的身上撒嬌,可無論他怎麼努力,腦袋都無法生出來。

“吱吱。”

這一聲極爲緩慢,帶着濃濃的傷感,伸出舌頭,舔了舔夕顏的手心。

“我知道你吃了很多苦,現在就帶你離開。”

溫柔的摸了摸軒玉的腦袋,安撫他激動的情緒。

“夏明旭,快把軒玉放出來。”

夏明旭見她如此在意軒玉,原本是不想放的,可是夕顏方纔那一番話,他若是連這點事都不答應,她的心裡一定會更加看不起自己吧。

罷了,反正凌飛還在自己手上,她走不了。

“吱吱。”

軒玉任由夕顏抱着,頭埋在她的懷中,不停的蹭了蹭,十分的歡喜。

“都受傷了。”

夕顏的右手提起軒玉受傷的腿,看着上邊光禿禿的,十分的心疼。

“怎麼變的這麼醜了?”她笑着打趣,可是心裡卻難受的要命,從認識到現在,因爲自己,她似乎一直受到傷害。

“吱吱。”

軒玉努力想要將腳抽回,可是試了好幾次都沒有成功,一雙眼睛可憐巴巴的瞅着夕顏。

“我又沒嫌棄你。”

夕顏一隻手將他抱在懷中。另外一隻手從懷中取出他的鐲子,重新戴在他的腳上,對着他揮了揮手上的鈴鐺:“我帶你回去。”

她笑了笑,拍了拍軒玉的腦袋,將他抱在懷中。

目的達到,她也不想再多說些什麼了,看着小玉吃了這麼多的苦頭,她的心裡難受死了,等帶着小玉離開了,她一定要在桃源村給小玉好好洗個澡,給他上些藥,一定要讓簫劍配出最好的藥來,將他腳上的傷治好。

“你能和我說說你以前是什麼樣的人嗎?”

夏明旭看着夕顏的背影突然道。

以前,夕顏的腳步頓住,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就是,你的前世,你靈魂真正寄託的身體,那裡的人都像你這樣的嗎?忠於所愛,有情有義。”

夕顏轉過身,看着夏明旭,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忠於所愛,有情有義,這樣的人,在那個物慾橫流的時代,又有多少呢?不過相比於這裡的女人來說,他們確實更加的敢愛敢恨。

“你前世是叫武媚娘嗎?你是做什麼的?”

這些事情她就告訴了夏天辰,他是怎麼知道?轉念一想,很有可能是夏天辰利用自己的事向皇上賣了個人情,要不然他怎麼能帶着莫芸菲安然離開呢。

“我是叫武媚娘沒錯,那是一個女皇的名字,歷史上唯一的一個女皇帝,前世的我是一個沒有童年,爲了生存什麼事都能做出來的人,上一刻是戰友,同伴,下一刻就會被我殺掉,連眉頭都不會眨一下,我沒有親人,也沒有朋友,接觸的人很少,所以我不知道那些人是不是和我一樣,但是夏明旭,有一點我可以很明確的告訴你,我並沒有你想的那麼好,是你只看到我好的那一面,我其實就是個自私自利,冷血無情的人。”

夏明旭追上夕顏,站在距離他身後兩步之遙的位置,喃喃自語道:“真的是這樣嗎?”

“這些是夏天辰告訴你的吧,那他有沒有告訴你,我跨越了千年,就是爲了來這裡與夏夜白相遇,相知,相愛,我們的姻緣是上輩子就註定好了的。”

夕顏盯着他的眼睛,那眼底,是冰雪一般的寒冷,卻又帶着同情和惋惜,錯的時間,遇上錯了人,只會是一場悲劇而已,夏明旭就是如此吧。

他人生最大的悲劇不是錯過了她,而是因爲想要挽回原本就不屬於他的自己,沒有珍惜那麼原屬於他的美好。

“帝王之家,最難得的便是遇上一個真心愛自己的人,夏明旭,好好珍惜莫雲霞,天朗這孩子很聰慧,你要好好培養,假以時日,必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還有……”

夕顏看着那張蒼白鐵青的臉,清瘦的面頰:“好好照顧自己,有人很關心你。”

夕顏打開門,抱着軒玉闊步走了出去,沒有轉身,也沒有回頭,對於身後的這個世界,她沒有任何的留戀。

雖然是夏日,涼風吹來,夕顏還是覺得有些冷,夕顏深吸一口氣,緊抱着懷中的軒玉,臉上露出了笑容,好像也不是那麼冷。

“皇上怎麼樣了?是不是要休息了?”

夕顏剛向外走了幾步,便被衝上來的莫雲霞拉住。

“既然那麼關心,爲什麼不進去看看。”

夕顏橫了莫雲霞一眼,扔下失望站在原地的莫雲霞,向前走了幾步,突然倒轉了回來:“莫雲霞,好好保重,今後沒人會和你搶了。”

莫雲霞愣住,看着夕顏,似乎沒反應過來,等回過神來的時候,那身影已經漸漸消失,與黑夜融成了一體。

夏夜白站在壽英殿的殿門口,來回徘徊,遠遠的,隔着闌珊的燈火,瞧見抱着軒玉的夕顏,忙跑了過去:“回來了。”

他伸手想要接過夕顏懷中的軒玉,可軒玉好久沒與夕顏親近了,再加上這次被關了這麼久,自己最心愛的鐲子被搶,讓他的精神受到了很大的打擊,極需要從夕顏的身上找到慰藉,所以無論夏夜白的熱情多麼的難得,他都十分堅定的拒絕了他的懷抱。

“我抱着就好。”

夕顏抱着軒玉,給他找了個舒適的姿勢:“可憐的小玉,這段時間瘦了好多。”

夏夜白瞪了軒玉一眼,用力的扯了扯他的尾巴,笑着跑了進去。

“怎麼樣?”

夕顏一回到房間,忙着就給軒玉倒了杯水,軒玉心情激動,一路叫回來的,自然口渴,一隻手拽着夕顏拿着茶杯的手,喝了個底朝天。

“簫劍剛剛來過了,彩雲被救出來了,莫青莫離發了信號,凌飛已經被帶走了,隧道里邊有足夠的水和乾糧,再過不久,齊謖就會帶孟安來這個地方,我已經將東西收拾好了,隨時都可以走。”

夕顏點了點頭,將懷中的夕顏放在椅子上,起身,擡眼,將四周打量了一遍,這個地方,是小白母妃住過的地方,是夏明旭爲她精心打造的牢籠,而現在,她終於可以掙脫他的束縛,自由飛翔。

留戀嗎?她沒有那麼多氾濫的感情,十幾年前,這裡的一場大火讓小白逃離了皇宮的爭鬥,這次的大火,他們也將涅槃重生。

“軒玉,等到了桃源村,我一定好好給你梳洗。”

夕顏摸了摸軒玉的腦袋,笑着將他抱了起來,然後遞給了夏夜白。

“一起躺倒牀上,等外邊有動靜了就離開。”

夏夜白一隻手抱着面對着他滿臉鄙夷的軒玉,另外一隻手牽着夕顏,躺倒了牀上。

“皇上。”

莫雲霞呆呆的看着夕顏消失的背影,想了好久,最終還是敲開了上陽殿的殿門。

爲這段感情,她付出了那麼多,皇上他知道自己的心意,也許莫夕顏說得對,她所做的一切太過的默默無聞了吧,不是每個人都能發現的了身後那個人的。

上陽殿內空蕩蕩的,夏明旭身姿單薄,站在正中的位置,門推開的瞬間,明黃的衣角蹁躚起舞,那瘦弱而又孤單的身影看着讓人覺得心疼。

“皇上。”

莫雲霞走進幾步,繼續叫了聲,夏明旭這才反應過來,朝着她的方向看去,見是莫雲霞,眼底微微的似乎有些失望,嘴角扯開,無力的說了聲:“你來了。”

轉身回到座上,背靠在上面,閉上了眼睛。

“皇上,你累了就休息吧。”

莫雲霞走到他的身後,纖細的手指,在他的太陽穴上揉捏,力道完全恰到好處。

夏明旭靜默不語,過了半天,突然嘆了口氣,捉住了她在自己額頭上運動的手:“雲霞。”

他睜開眼睛,仰頭看着莫雲霞,深邃無波的眼眸,溫柔一片,那聲音,帶着幾分歉疚。

他拉着莫雲霞的手,拍了拍旁邊的位置,示意她坐下:“這些年,辛苦你了。”

他看着莫雲霞,一字一句,真誠而又感激。

她爲自己付出的那些,他都知道,一路陪伴他走到現在,同甘共苦,他真的非常感激。

如果自己愛上的是身邊這個女人,皆大歡喜,那該有多好,可爲什麼,他的眼球偏偏被另外一個女人吸引,等發現的時候,自己已經在不知不覺間,彌足深陷。

“臣妾不辛苦。”

夏明旭拍了拍莫雲霞的手:“朕知道這樣做你會很失望,很傷心,但是雲霞,朕真的控制不住,想到她可能會離開自己,永遠的從自己的身邊消失,這個地方,很痛很痛。”

他手指着自己胸口的位置,眉頭擰成一團。

“臣妾明白的。”

可是爲什麼心還是那麼痛呢?夏明旭,我那麼的愛你,爲什麼還要在我面前說你深愛着另外一個女人呢?你不知道,我會傷心嗎?我的一顆心,已經被你弄的遍體鱗傷了,再也拼湊不出原來的完整了,你能感覺到嗎?她在滴血。

“朕會好好待你的,你想要什麼,朕會會盡量滿足你。”

莫雲霞垂着腦袋,點了點頭,眼眶早已溼潤。

我不在意你是太子還是皇上,即便你只是個乞丐,我也會跟着你,什麼都會滿足嗎?如果我說我想要你的心,你也可以給我嗎?

至於其他的,我都不想要,那些話,你已經說過很多遍了,我不想再聽,可是爲什麼,爲什麼說了那麼多遍,每一次聽,她都會有落淚的衝動呢?

“皇上,剛纔妹妹和你說什麼了?”

莫雲霞剋制住內心氾濫成河的感傷,故作笑臉問道。

“她讓朕好好待你,好好培養天朗,這些事情,即便她不說,朕也會做的。”

莫雲霞點了點頭,頭上的朱釵在燭光下散發出璀璨善良的光輝。

“雲霞,朕今日很開心,夕顏她很久都沒這麼心平氣和的與我說話了,要是每天都可以這樣,那該有多好。”

現在的夏明旭,完全沒把自己當成皇上,也沒把莫雲霞當成皇后,他把自己當成了一個傾訴者,而莫雲霞則是傾聽的人。

“她居然讓朕好好照顧自己,這真不像是她會說出來的話,你說是不是?”

莫雲霞含笑頷首,那是真正發自內心的笑容:“確實不像是妹妹會說的話,皇上這麼開心,晚上就歇息吧。”

今後沒人會和你搶了,原來是這個意思,走吧走吧,無論你在不在這裡,無論他的後宮會不會有其他的女人,她都會是這後宮之中,最得寵的皇后。

“臣妾伺候你休息。”

夏明旭點了點頭,任由莫雲霞扶着他一起回到了右側寢宮,坐在牀榻上,莫雲霞蹲着身子,伺候他更衣。

“她想走!”

莫雲霞正替夏明旭解開系在腰上玉帶,一直安靜坐在牀榻上的夏明旭突然驚跳了起來,橘黃的燈光下,那張臉,慘白無人色,毫不留情的揮開莫雲霞的手,跑了出去。

“皇上,你去哪裡?”

莫雲霞看着如疾風一般從自己身邊經過的夏明旭,跟着追了上去。

在殿門口的位置停下了步子,背靠在門上,看着那跑出去的身影,眺望壽英殿的方向:“能不能將他的牽掛也一併帶走?”

夏明旭奔出上陽殿,直接朝着壽英殿的方向趕,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她說的那些話,好像在交代後世一般。

她是要離開了嗎?只帶走那隻狐狸嗎?凌飛呢?她不要凌飛了嗎?

“走水了!”

夏明旭還沒走到壽英殿,便看到那些宮女太監手上提着水桶,朝着壽英殿的方向趕,完全亂成了一團。

“發生什麼事了?”

夏明旭隨便找了個太監問道,那太監見是夏夜白,嚇得說不出話來。

“朕問你發生什麼事了?哪個地方走水了?”

夏明旭揪着那人的衣領,重重的問道。

那小太監越發的害怕,嚥了咽口水,指着壽英殿的方向,小聲道:“是壽英殿。”

心裡卻暗自嘀咕,爲什麼這麼倒黴,這個時辰,王妃和王爺都該在休息呢,這麼大的火,如何能活的下來?

“你再說一遍。”

夏明旭的臉色已經不是難看兩個字可以形容了,聲音也顫抖的可怕。

“是……是壽英殿。”

那小太監剛說完,便被夏明旭摔在了地上,那小太監也不敢呼痛,被扔在地上以後,很快就爬了起來,跪在夏明旭的跟前。

其餘的太監宮女早就忙成了一團,亂成了一鍋粥,他們不敢去想,若是恭王妃發生了意外,他們會受到怎樣的懲罰?根本就沒發現夏明旭在這個地方。

夏明旭將那太監扔在地上,身子前後左右蹌踉了好幾步,好不容易纔穩定下了身子,那張原本就雪白的臉此刻完全沒有任何的血色,瘦弱的臉,襯的那雙瞪大的眼睛,有些嚇人。

“不可能。”

他大叫了一聲,跟在那些亂成一團的太監和宮女的身後,發了瘋的一般的朝着壽英殿的方向趕。

夏明旭趕到的時候,四周全都是打水救火的人,可是那火勢,根本就不可能控制。

藉着夜風,那火勢猖狂肆意,扭曲盤桓,越來越兇猛,從四面八方抄了過來,整座壽英殿完全籠罩在火勢的陰霾之中。

那火光沖天,幾乎照亮了整個夜空,便是皇宮外的那些老百姓也發現了夜空的異樣,起牀,推窗看着那比晚霞還要美麗的夜空發呆。

夏明旭看着那沖天的大火,只覺得心似乎有些鈍痛,半天沒反應過來,直到被匆匆忙忙,來往救火的人撞了一下,纔回過神來。

“夕顏。”

“莫夕顏。”

他連續叫了幾聲,已經顫抖的聽不出原來的調子,那聲音,是慌忙而又充滿恐懼的,急的彷彿都快要哭出來了一般。

“王妃和王爺還在裡邊休息呢。”

不知有誰叫了一聲,心底的導火索頓時被完全點燃。

“救人,給朕衝進去救人。”

夏明旭轉過身,看着朝這邊奔來的羽林軍,跑到他們跟前,面色慌忙,指着那沖天的火勢道:“給朕把王妃救出來。”

那些人瞧了瞧夏明旭,有瞧了眼那比海浪還要洶涌的大火,這衝進去哪裡是救人,根本就是送命了。

“沒聽到嗎?朕要你們救恭王妃出來。”

“你們不去是嗎?朕要誅你們九族。”

那些人聽了,越發的爲難。

“好,好,好。”

夏明旭連道了三聲好,見那些人還是沒有反應,怒道:“你們不去,我去。”

他說完,當真就衝了進去,還沒到門口,突然聽到彭的一聲,壽英殿的一角突然整個坍塌了下來。

夏明旭嚇了一跳,被那些跟在身後的羽林軍拉着,向後連續退了好幾步。

“皇上。”

莫雲霞擠開人羣,急忙忙的衝了過來,圍着夏明旭繞了一圈,鬆了口氣,她的神色同樣慌忙,一雙剪瞳滿是恐懼,突然緊緊的摟住夏明旭,險些哭出了聲:“皇上沒事就好,真是嚇死臣妾了。”

夏明旭臉色煞白,渾身僵硬冰冷,一顆心早就成了死灰。

“皇上。”

莫雲霞見他半天沒有反應,哪裡能不知道他的心情,那種感覺,就和自己失去他一樣的吧,單就想想,就已經是痛苦萬分了,更不要說要面對這樣的現實了。

皇上,對不起,愛情都是自私的,就請您原諒我這一回吧。

“我,天朗,還有太后,我們都離不開你啊。”

莫雲霞倒在夏明旭的懷中,唯恐夏明旭做出什麼事情來,大哭出聲。

夏明旭呆呆的,一下又一下的,機械的拍着她的吧背:“她那樣的人,怎麼會這麼容易就死了,這一定是她的陰謀,這一切都是她設計好的,她一定沒事的,她一定不會死的。”

“不會死的。”

夏明旭一遍又一遍,喃喃自語,像是對莫雲霞說,又像是在勸慰自己。

“雲霞,你說是不是,夕顏她不會死的。”

他猛地推開莫雲霞,一雙眼睛滿是希冀的落在她身上,似在等待她的迴應。

“皇上。”

莫雲霞大叫了一聲,看着那張憤恨的似乎要吞併一切的臉,別過頭,她根本就不敢看他。

“皇上。”

她走到夏明旭的身邊,扯了扯他的衣裳:“剛剛臣妾從上陽殿過來的時候,發現了前幾日因爲妹妹罷官的孟大人,鬼鬼祟祟的,臣妾懷疑他對妹妹心存仇恨,故意縱火。”

“孟安,朕一定要將他千刀萬剮,誅滅九族。”

夏明旭雙手的拳頭咯咯作響,那模樣,像是真的恨不得將那孟安剝皮抽骨。

“夕顏,我一定會給你報仇的。”

夏明旭看着火紅的天空,對着那燃燒的火焰大叫道。

“有沒有後悔?”

走在前邊的夏夜白突然轉過身,對着夕顏問道。

“爲什麼要後悔?”

夕顏反問道,是她千方百計想要離開那個地方,犧牲了那麼多,就是爲了能從那個地方逃開,他爲什麼要後悔。

“夏明旭對你其實還是不錯的。”

夏夜白抿着脣,看着夕顏涼涼道。

“馬後炮。”

夕顏沒好氣道:“有什麼好的?如果站在外邊是夏夜白,他知道莫夕顏葬身禍害,一定不會是對着天空大喊,莫夕顏,我一定會給你報仇,如果是你,早就衝進來了,夏夜白,他對我的感情,無法和你相提並論。”

所以,她的選擇沒有錯,她會一直堅持下去,這輩子,下下輩子,她莫夕顏都要找到夏夜白,不離不棄,永遠的生活在一起。

桃源村環境優美,四季如春,這個地方沒有皇宮那樣宏偉的高大建築,也不若那裡的金碧輝煌,草屋連着草屋,還有木頭建的小樓,耳畔呼吸到的空氣,自然而又清新,尤其有那種屬於自然的自由味道。

滿山谷,河流旁,草地上盛開着不知名的野花,芬芳馥郁,搖曳的高大的樹遮去了直射的陽光,很是溫暖,即便是冬天,陽光灑在身上,一點也不會覺得冷,對體質偏寒的她來說,這個地方,再是適合不過了。

山谷裡邊,大家都是相互認識的,年輕的男男女女聚在一起,三五成羣的聊天,有些還會切磋切磋武藝,最受歡迎的當屬夏凌飛小朋友。

第十一個月的時候,凌飛已經會說話了,第一句話就是媽媽,雖然發音並不是很標準,不過意思是到了,第一個叫的人是自己,夕顏開心了好幾天,夏夜白不服氣,哄着他讓他叫爸爸,什麼招式都用了,可是平時愛依依呀呀的他,對着他就坑都不吭一聲,更不要說爸爸兩個字了,氣的夏夜白直打他小屁股,父子兩的仇恨越結越深。

在夏凌飛跟前,夏夜白完全就是個大小孩,完全沒把他當成自己的兒子,一個一歲多的小孩,兩人若發生了什麼事情,夏夜白是絕對不會低頭的,夕顏偶爾會說幾句,他的回答簡直讓他哭笑不得。

我只要女兒,不要兒子。

凌飛已經滿了一週歲了,到現在已經會走路了,村裡的路還有些不平,走起來來左右搖晃,儘管如此,因爲他長的白白嫩嫩,十分可愛,整個村子裡的人都圍着他轉,那麼多人照顧,所以至今爲止,摔跤的經歷還是很少。

簫劍和彩雲兩個有情人歷經重重磨難,終於成婚,大婚由她和夏夜白兩人主婚,轟動整個桃源村,十分的熱鬧,自大婚之後,彩雲越來越愛笑了,一點也不像以前那個冷冰冰的殺手。

每天都很安靜,她再沒有像呆在皇宮那樣煩躁不安,這樣的日子,舒心而又愜意。

孩子已經八個月大了,夕顏覺得是個女孩,好乖巧的感覺,簫劍也說是個女孩,她也希望是個女孩,一男一女,就什麼都不缺了。

凌飛長的像小白,所以很希望這個孩子能像我,清麗脫俗的容貌,相信在這樣溫馨環境下成長的她,性子一定不會像自己以前那樣,冰冷無情。

那樣的人,雖然安全,但是真的很孤單,如果她只是武媚娘,沒有遇上夏夜白,也許她真的會,一輩子,就那樣,一個人,形單影隻。

今日又是個晴朗的好天氣,天空碧藍如洗,陽光燦爛明媚,照在身上,十分的舒服,讓人忍不住犯困。

夕顏剛吃飽了午飯,搬了條睡椅,躺在上邊,曬着太陽,帶着潮氣的微風垂在臉上,涼涼的。

這種銷聲匿跡,與塵世隔離的生活,和以前相比,簡單的有些蒼白,然而對她來說,確實最安心的休憩。

夕顏攤開掌心,看着那複雜的紋路,只覺得那一條條屬於命運的河流,其實是有其特有的規律的,她覺得,她的手似乎已經不那麼髒了。

軒玉乖乖的站在夕顏肩上,他身上的傷經過一段時間的調養,腳上的傷已經好了許多了,每日跟在夕顏身邊,幾乎是寸步不離,氣的夏夜白屢次抽劍說要將他給劈了,可到了最後,那劍只當撓癢一般碰了碰他的羽毛。

夕顏覺得,軒玉似乎很喜歡她懷裡的這個孩子,因爲她經常會將耳朵湊到她的肚皮,像小白一樣感受她的跳動。

“夫人啊。”

大老遠便聽到簫劍叫魂的聲音,都已經成婚了,一點沒改,還有那拈花惹草的臭毛病。

夕顏帶來的清影,綠瑩那些人,都是些年輕貌美的姑娘,而且個個都有本事,這簫劍每日都喜歡上前和他們調戲一番,回去被彩雲責罵,第二天也不管她是不是願意聽,就來找他哭訴。

“夫人啊。”

他衝到夕顏跟前,抹了把心酸的眼淚。

“我耳朵沒聾,不用這麼大聲,哭什麼哭啊,我還沒死呢。”

夕顏嫌惡的拍掉他的手,軒玉頓時跳到簫劍的身上,伸出爪子在他的臉上留下了一腳。

“剛剛小飛飛和我家小霞霞說話了。”

這不是很好嗎?夕顏睜開一隻眼睛,有些奇怪,簫劍怎麼是一副如喪考皮的可憐模樣。

“他開口就是美女。”

簫劍假哭了幾聲:“雖然結結巴巴的,彩雲還是聽出來了,當時呢,彩雲還是很高興的,問他是誰教的,小飛飛就將手指指向了我,啊嗚。”簫劍大哭:“他後來又冒出了雪影還有綠影那些人的名字,我家彩雲剛剛說不準我進她的房間了。”

“活該。”

夕顏沒好氣道,她沒給他治一個教兒不當的罪名就已經很給面子了,學她說什麼要從娃娃捉起,每次去找青萍,綠瑩他們聊天都要帶上凌飛,她估摸着簫劍那一身追女孩子,甜言蜜語的本事應該被他學去了七八分了。

好的不教要教那些,他身上最值錢的就是他的醫術了,看樣子她有必要和彩雲說說了。

“簫劍,你又打擾夫人休息做什麼。”

簫劍還沒說幾句啊,身後的彩雲便追了上來,簫劍嚇了一跳,慌忙站了起來,就要逃跑:“簫劍,不準跑。”

彩雲指着簫劍的背影大叫道。

“不跑……纔怪。”

簫劍轉過身,對着彩雲笑了笑,腳底抹油,溜得飛快。

夕顏權當剛纔的一切沒發生,閉上眼睛,繼續睡覺。

等凌飛再大一點,應該馬上就有別的問題了,莫青的飛刀,夕顏有些頭疼,爲什麼他們每一個人對她的孩子這麼積極呢。

凌飛是男孩子就由他們折騰了,如果是個女孩,如果這胎是個女孩,她一定要把她調教成一個‘淑女’。

“小玉,小白呢?”

夕顏靠在睡椅上,輕輕的撫摸着小玉柔軟的毛髮,懶懶的問道:“你去找找。”

這睡椅有些太硬了。

“顏顏。”

夕顏雙手扶着兩邊,看着興沖沖往這邊跑的夏夜白,現在的他,已經不戴面具了。

“我剛剛讓小玉去找你了,看樣子她要白跑一趟了。”

夏夜白一聽軒玉要白跑一趟,嘴角上翹,臉上的笑容很是得意:“活該,你是我的娘子,他整天和我搶你幹嘛?我看他是見大家都成雙成對的,心裡不舒服了,改明我給他另外找只狐狸配對。”

夏夜白走到夕顏跟前,將她抱了起來,自己躺在椅子上,然後讓夕顏靠在自己的身上,這個動作,優美而又流暢,十分的自然。

“你不要老是針對小玉。”

夕顏皺着眉頭,瞪着夏夜白。

夏夜白沒有說話,牽起她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掌心上。

“知道了。”

他哪裡有針對,他這是實事求是,實話實說啊。

“剛剛去哪裡了?”

夕顏靠在他身上,動了動。

“剛剛齊謖來找我了。”

他推了推夕顏,聲音有些愉悅的驚喜。

“什麼事,直接說。”

夕顏揮開他的手,懶懶道。

“他喜歡青萍,想讓我幫他說一聲。”

夏夜白輕笑了聲,將夕顏抱在懷中:“你知道,他跟在我身邊這麼久,到現在都還是一個人,我看他的意思,青萍對他應該也有意思的,她是你的人,只要你點頭應該就沒問題了。”

“既然喜歡,青萍對他又不是完全沒好感,那就去追啊,問我幹嘛,最關鍵的是綠萍,我提倡戀愛婚姻自由,不過呢,一旦結婚了,就要負起男人該有的責任,絕對不能在外邊偷吃了,我可是一直對那些丫頭說了,要是他們的男人敢爬牆,他們就要爬窗給他們看看,將來要是敢讓她們傷心,身爲孃家人,我一定不會放過他們的。”

他相信齊謖不是那種三心二意的人,不過這預防針還是要打的。

“還有莫離,居然看上綠瑩那丫頭了。”

“夏夜白。”

夕顏叫了一聲,坐直了身子,一雙眼睛死死的盯着他:“聽你這口氣,你這是什麼意思?”

“你以爲呢?我只是覺得奇怪,莫離和我的性格很像,我們都不喜歡女人。”

眼看着那雙眼睛越瞪越大,夏夜白馬上意識到了錯誤,擺了擺手:“那是在沒遇上你之前,我知道的,我心裡邊就只有你一個人,其餘的女人根本入不了我的眼。”

夏夜白慌忙解釋道。

“我們都不是那種容易動心的人,不過一旦愛上,就像是磐石一般,再難改變,你爲我付出那麼多,即便是一顆石頭都會感動了,更何況我是一個人,我們還如此有緣分,但是莫離。”

夏夜白微抿着脣,皺着眉頭,思考了片刻:“我真沒覺得綠瑩有什麼好的,能讓莫離動心。”

他真覺得綠瑩無法和夕顏相提並論。

“綠瑩她性格活潑開朗,但又不像一般的女孩子那樣大大咧咧,心細如髮,還非常的有耐心,是所有女孩子當中人緣最好的,莫離會看上她,一點也不奇怪。”

夕顏分析的頭頭是道,夏夜白也覺得有理,贊同的點了點頭,頗有些好奇的盯着夕顏,那視線像是雷達一般,在她身上掃射了片刻:“我也覺得奇怪,我上輩子爲什麼會看上你呢?”

夕顏笑着哼了一聲,白了她一眼,牽起他的手,用力的拍了拍他的掌心:“我才覺得奇怪,我怎麼會喜歡你的,你根本就是一隻披着羊皮的狼,我當時一定是被豬油蒙了心纔會被騙的。”

夕顏越想越覺得有道理,朝着夏夜白挑了挑眉,得意的點了點頭。

“英俊瀟灑,俊逸不凡,溫柔體貼,對你關懷入微,你不愛我愛誰。”

夕顏眨了眨眼睛,理所當然道:“當然是白鳳哥哥了。”

“你那是兄妹之間的喜歡,根本就不是男女之間的愛情,明白嗎?你愛的就只有我,無論是蓮兒還是莫夕顏,愛着的就只有我一個人,你跨越千年,來到這個地方,不就是爲了找我嗎?”

夏夜白說的十分得意。

夕顏靜默了半晌,看着夏夜白沒有說話,雙手突然環住夏夜白的頸項:“小白,你會後悔嗎?”

夏夜白盯着夕顏,有些沒反應過來說什麼:“後悔什麼?”

“不是沒有和我相遇,現在的你說會是白虎一族高高在上的大公子,受到萬人的尊崇,當時的你,就算是天帝,也要裡讓你三分,你是白虎一族難有的靈根,如果沒有遭遇情劫,潛心修行,白虎一族在你的帶領下日益壯大,我相信總有一天會超越腐朽了的天宮的,三界之首,永享天人的膜拜和尊崇,難道你不想嗎?”

那種將世間所有的一切都踩在腳下的感覺,誰都會想的吧。

夏夜白拍了拍她的腦袋:“真不知道這裡邊到底裝的是什麼?”

夏夜白抱着夕顏,同樣坐直了身子:“那我問你,你會後悔嗎?如果不是因爲我,你依舊會是天宮之中那個無憂無慮,自由快活的小荷仙,你的天鳳哥哥會一直將你保護在他的羽翼之下,不讓你受任何的委屈,一番三皇子殿下即位成爲天帝,那你就是天后,你爲什麼不要那無尚的尊崇,甘願投胎轉世,吃苦受罪呢?”

夕顏頭靠在夏夜白身上,輕輕的搖了搖。

“你都不後悔,那我又有什麼可後悔的呢?”

夕顏呵呵傻笑了兩聲,點了點頭。

“夏夜白,我們說過要生生世世在一起,那這輩子,我死了以後,把我們之間發生的一切全部都忘掉了,把你也忘掉了,再見面的時候,不認識你怎麼辦?”

如果他們生在和平的年代,他們之間平平淡淡,什麼事情都不會發生,他們兩個人是不是還能走到一起呢?

“我不會的,我一定不會忘記你的,我不會喝那孟婆湯,無論是美好的,還是悲傷的,只要是屬於我們之間的回憶,我都要永遠珍藏,我要帶着我們生生世世的記憶去投胎,生生世世那麼長,我總會找到你的,然後告訴你我們之間發生的所有故事,所以你不用擔心自己記不得了。”

夕顏想說,那我一定會以爲你是神經病的,可是這話到了嘴邊卻說不出口了。

“那要是和前世一樣,我們兩個在一起只會害了彼此,那怎麼辦?”

“那就逆天吧,反正已經有第一次了,也不在意第二回了。”

夕顏輕輕的恩了一聲,在夏夜白的懷中蹭了蹭:“生生世世都會對我這麼好嗎?”

一字一句,染上了濃厚的睡意。

“有生之年,誓死嬌寵。”

生生世世,夏夜白都會寵愛莫夕顏,永不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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