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墨七嘿嘿笑起來:“你什麼都猜到了,不知道猜沒猜到這個。”
“馮才人來了。”齊傾墨毫不客氣地揭開謎底,讓耳力了得的墨七大感受挫,她原本還想看看齊傾墨驚訝的神色來着。
是的,馮才人來了,而且是紅着一雙眼睛,含着一汪淚水,可憐兮兮地來了。
她一進屋便跪地抱住齊傾墨的腿哭道:“聖女,我父親真的沒有對你做過什麼,求您跟陛下說句話,放過我父親吧。”
“此事自有陛下明斷,我豈好插嘴?”齊傾墨淡淡道。
“聖女,您菩薩心腸,明明是唐方那個賤婢對聖女你暗中加害,我與父親都是冤枉的啊聖女,還有瑾公子,家父身爲戶部尚書,與您多有生意往來,怎麼會想殺您呢?瑾公子,求您跟陛下求求情吧。”馮才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梨花帶雨的模樣真是柔美極了。
只可惜,齊傾墨偏生是個硬心腸的女人,而看過了齊傾墨這等絕色之姿的蕭天離,又豈會把一個馮才人的眼淚放在眼裡?
“馮才人言重了,陛下一定會還令尊一個清白的,才人放心吧。”論起打太極這種事,有誰會比做了近二十來年的蕭天離更拿手?
馮才人見這種哭法根本感動不了他們二人,便悽悽慘慘地收了眼淚,只留着一又淚光盈盈的眼睛看着齊傾墨:“聖女,我與家父真的是冤枉的,那些死士身上的雲中秀根本不是我父親的,退一萬步來講,如果我父親真的要對兩位行大逆不道之事,怎麼會留下這麼明顯的破綻?”
齊傾墨與蕭天離不再言語,這破綻是他們刻意做出來的,又豈會跟你說明?你馮家做事滴水不露,要對付你們自然只能用非常手段了。好在,齊傾墨跟蕭天離都不是那種自詡清高的衛道夫,栽贓陷害這種事,反正他們做多了,十分順手。
更何況,冤不冤枉他們說了哪裡算,關鍵是那位殷笑聞陛下需要一個替死鬼。
“若聖女不肯相信,我願長跪不起,只求聖女能替父親說一句話。”馮才人說罷磕了個頭,真的走到門外的院子,跪在冰地雪地裡。
齊傾墨沒有理會她這番苦肉計,反而覺得有些冷,拉了拉身上的狐裘,不發一言。
“你就準備讓她這麼跪着?”墨七有些爲難道,“好歹那也是殷笑聞的妃嬪不是,要是凍死在這兒了也不好交代啊。”
“這樣啊。”齊傾墨伸手支着額頭,慵懶之姿展露無疑,懶洋洋地聲音說:“那就向陛下傳個信兒吧,叫他把人帶走,別讓凍死在我這裡了。”
“好啊。”墨七點頭卻沒有動。
齊傾墨奇怪地看着她,墨七一副自在的表情:“反正跪上一兩個時辰是凍不死的,就讓她先跪會兒,不成了我再去找殷笑聞。對了我問你,你覺得殷笑聞會怎麼處置馮家?”
“我哪裡知道,不會輕就是了。”齊傾墨笑了笑。
蕭天離站起身走到火爐邊,撥了撥裡面的銀炭,修長挺拔的身材正如這冬天時分的翠竹,帶着他那份特殊的自矜:“你前幾次刻意挖坑讓馮俊往裡跳,之前唐餘兩家傾塌,後大將軍之位的爭奪,他看似隱在幕後,可是以殷笑聞之慧怎麼可能看不出這事兒他一直摻和其中?你一直都知道,卻沒有提醒馮才人,等的就是這一天吧?”
“瑾公子果真睿智。”齊傾墨半垂的目光微微一斂,她自認這些事做得不露半絲痕跡,就算是殷笑聞都未必看出這其中有她刻意的安排和引導,瑾君這個商的目光未免也太過毒辣了些!
“而昨天之事你明明可以有其它的方法,達到的效果說不定更好,比如留下一兩個活口,以塵非姑娘的手段,要讓他們招供出馮家也並非難事,卻故意要我們殺了個乾淨,來個死無對證,也是因爲你要逼在下將雲中秀一線用出來。塵非姑娘,你在試我。”
瑾君說罷,慢慢轉身,嘴角笑意若有還無,只是那雙一直很是溫和蘊着貴氣的眼睛,漸漸變了模樣,寫進了一點點散漫,一點點玩味,一點點……攝人的霸氣。
齊傾墨半垂的眼皮終於擡起,透出幾分冷漠:“瑾公子知道的東西太多了一些。”
“塵非姑娘是指哪些?”蕭天離捏了一把汗,他就知道齊傾墨不是那麼好糊弄的人。而柳安之跟墨七已經精神緊張,如果瑾君真要對齊傾墨不利,他們不得不拈量一下自己的能力,是不是足夠保護好齊傾墨。
當一個強大的朋友轉身成爲敵人,實在沒有比這更恐怖的事了。
齊傾墨細細打量了一番瑾君,平凡無奇的容貌,卻着超凡脫俗的氣質,雖是一介商人,身上卻除了貴氣之外還有着清雅之意,這已不是金錢能裝扮出來的了。
“瑾公子作爲宣搖國的皇商,卻對青沂國的後宮和前朝瞭若指掌,更是清楚的知曉這些人的弱點與短處。若殷笑聞是個無能昏君,我倒能理解,可是偏偏殷笑聞是個聰明人,瑾公子是如何避開殷笑聞,得到這些情報的呢?殷笑聞難道真的對瑾公子沒有半絲防備與查覺?若真如此,殷笑聞這些年只怕已經不知死過多少回了吧?連一個商人都能對青沂國瞭解透徹,更何況其它人?”
齊傾墨說得不緊不慢,吐字清晰,沉穩有力,她行事從來不是隻爲單一目的,瑾君的真實身份,他的情報來源,是這一次她用心佈局的最後一個目標。
她要知道,這個全心全意不求任何回報幫助自己的瑾君,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蕭天離心中暗暗叫苦,他就知道,以齊傾墨多疑的性子怎麼可能會毫無保留地相信一個陌生人?當初在臨瀾國,他們兩人一起不知經歷了多少事,才換得真心相待。自己這個半路殺出的瑾君身份,着實沒有理由在短短不到兩月的時間裡,就得到齊傾墨全心的信任。
深吸一口氣,蕭天離苦笑一聲,決定賭一把:“我如果告訴你實情,你會信嗎?”
齊傾墨挑眉,不置可否。
“宣搖國與青沂,臨瀾兩國素有貿易來往,根基深厚,在這兩國中自然有着別人看不見的人脈,在這座後宮中你怎麼就知道沒有宣搖國的人?”蕭天離開始亦真亦假滿口編大話。
“你是說後宮裡有宣搖國的細作?”齊傾墨突然想起了一些不太美好的事,安插細作這些事,她記得有一個人最爲擅長,那人叫青微。
“如何不可能?”蕭天離用力握了握掌心,免得暴露出心虛的神色,“你若不信,可以去我宮中看一下,她現在就在。”
齊傾墨衝墨七點了下頭,墨七一派嚴肅謹慎地與莫百衍避人耳目從後門去往瑾君的宮殿裡。齊傾墨與蕭天離兩人默默對視,氣氛沉凝。
柳安之握好袖中的毒藥瓶,如果瑾君要對齊傾墨半點不利,他拼個同歸於盡也不會讓瑾君傷害到齊傾墨半分。
“柳先生不必如此緊張,我若真要對塵非姑娘不利,早就動手了。”蕭天離苦笑不得。
шωш_ Tтká n_ ¢○ 未過一刻,墨七與莫百衍回來,墨七對齊傾墨點了下頭,那裡的確關了一個女人,而且看上去不止關了一天。
“既然她是你宣搖國的人,瑾公子爲何囚禁她?”齊傾墨聽罷墨七所說,問向蕭天離。
“人心最是善變,小心爲上。”蕭天離眼中閃過不易察覺的寒光,幾乎沒有人發現,旋即他露出那雍容的笑容,溫聲說道:“此女乃是宣搖國多年前在青沂國宮中佈下的暗樁,對青沂國後宮和前朝的消息瞭解頗多,我能將青沂國分析透徹,大部分消息都是依據於她所說。”
“而我爲什麼要對塵非姑娘推心置腹,不計一切相助,一來是我國國主多有交代,務必要保姑娘周全,我定不能辜負聖意。二來在下佩服塵非姑娘往年在臨瀾國的行事手段,心生嚮往,故而相交。”
蕭天離侃侃而談,其實心中卻在暗罵這全都是胡說八道,這麼拼了老命幫你只有一個原因,你是齊傾墨,我是蕭天離,你是我媳婦兒,我不幫你幫誰?
齊傾墨不言不語,開始撥弄着桌子上棋盒裡的棋子,想着一些她覺得怎麼也想不明白的事。雖然瑾君的一切都顯得這麼真實可信,他是宣搖國的皇商,他受瑾諾委派而來,他毫無疑點。但齊傾墨心中就是有一道坎過不去。
這道坎緣於齊傾墨偶爾感受到的,從瑾君身上不時透露出來的另類的氣息,這氣息讓她很熟悉,卻無論如何也記不起來。
這對於過目不忘的齊傾墨來說,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我覺得……”墨七突然開口道:“你其實沒必要懷疑了,剛纔我看了,那女人沒有作假,我雖然沒你聰明,可是見過的人也不少,這點東西還是瞞不過我的。”
難得的,墨七替瑾君說話,齊傾墨看了一眼墨七,強壓下心頭的不安,起身彎腰福禮,說道:“是我多慮了,還望瑾公子海涵。”
蕭天離長吁一口氣,只覺得留下那個女人果然是明智之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