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穆剛剛給一人服藥,從患者的症狀來看,此藥效果很是明顯,“姝兒,你這藥方是如何搭配出來的?這纔沒過多久,便將毒素從他們體內快速排出,已經有人身上長出了膿瘡。”
雲姝上前查看,果然如自己的父親所說,便微微鬆了口氣,“現在,只要將膿瘡挑破撒上藥粉,配以藥方,高熱症狀消退之後就沒有生命危險。”
雲穆深吸了口氣微微點頭,神色欣慰,“是啊!總算是控制住了!”
雲姝將目光投向了不遠處正在忙碌中的男子,語調那般的溫柔,眼神中也滿是懷念,“父親,其實這藥方是那時候鳳凌爲了幫助我渡過難關,自己感染了瘟疫爲我試藥,冒着九死一生的風險得來的。”
什麼?這藥方竟然……
雲穆和雲夫人大吃一驚,沒想到大殿下爲了他們的女兒竟做到如此地步。只怕再也找不到第二個人,肯將自己的性命置之度外,只爲幫她。
鳳凌好像聽見了他們的對話,轉身看向雲姝,俊美絕倫的面容浮現一絲溫和的笑意,“這或許就是天意,若非那一段時間的朝夕相處,只怕我窮極一生都無法擁有姝兒,而如今蓮國的百姓也需要這一份藥方,冥冥之中,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命中註定吧!”
一席話,至真至切,讓人無限的動容。
雲姝心中滿是暖意,蘇琴心中更是十分感慨,兒子和兒媳年紀輕輕就經歷這麼多風風雨雨實屬不易,世間只怕也沒有多少人能像他們這樣在歷經無數坎坷後,依舊執子之手相攜一生的走在一起……
而這一份守望相助的感情,或許就應了那句話,只羨鴛鴦不羨仙!
這時候,老管家突然神色緊張跑了過來,“皇妃,有勞皇妃隨小的過去看看。”
“發生了何事?”雲姝將手裡的藥品遞給一旁的人,繼而跟着老管家離開了房間。
老管家一邊在前面帶路,一邊擡起手擦着額頭上的汗漬,“小姐一直昏迷不醒,老爺十分心急,所以讓小的特地過來請皇妃移步。”
昏迷不醒?
雲姝收斂了神色,隨即加快了腳步。
“媛兒?媛兒……是父親啊,媛兒?你可聽見了?”還未進屋,雲姝便聽見了屋中南老爺那沉痛的呼喚。
“皇妃這邊請。”老管家此時連忙推開房門,神色萬分的焦急。
雲姝微微頷首,邁步走了進去,而此時南老爺正緊緊的抓着南芳媛的手,一遍又一遍的喚着她的名字。
房中,南芳菲見到雲姝走過來,跟着往前跨了一步,俊美的五官萬分擔憂,“皇妃,媛兒這到底是怎麼了?爲何到如今都未曾醒來?”
“南少爺不必擔憂,且讓姝兒查看。”雲姝淡淡的回了句,臉上滿是從容不迫的鎮定。
南老爺隨即鬆開女兒的手,急切的站在一旁。
雲姝輕輕探了探脈象,再檢查南芳媛的雙眼,隨後站起身,“南小姐是莊園裡第一個感染瘟疫之人,但病發卻在數日之後,體內毒素積累已久,是以,這一次爆發就如山洪一般不可收拾,甚至連藥效也是微乎其微。”
“什麼?怎麼會這樣?”旁邊的兩名男子渾身一震,面色凝重萬分,目光在落在牀榻上那張蒼白的小臉,心中的不忍不言而喻。
“請皇妃一定要想辦法救救媛兒!”縱使南老爺叱吒商場,卻也是受不得自己的親生骨肉遭受這般痛楚,此時的他,只是個父親!
“皇妃……”南芳菲心底的難受不比任何人少,但還不等他說話,雲姝已經繞過他徑直走到了書桌旁,拿起筆墨紙硯重新開了一副藥方,她將藥方遞給早已經候在門口的老管家。
“按照這上面的藥材,重新抓一副來!”
老管家接過藥方,立刻就奔了出去。
回到牀榻旁,她檢查了下南芳媛的身子,發現確實沒有新的膿瘡長出來,秀氣的眉頭微微緊蹙了幾分,看樣子,必須要用藥物促進她的體內排毒,否則不妙。
而云姝也發現,南芳媛高燒不退,身上不斷的冒出汗漬,想來是那些毒素從汗水中排出,所以要立刻擦乾,不能讓毒素再次滲回體內。
於是一整夜,雲姝都在房中照顧南芳媛,幾乎未閤眼,而房中的幾人,並未注意到她的臉色愈發蒼白……
雲姝擡手揉了揉有些犯疼的太陽穴,微微的閉了閉眼睛,來緩解逐漸變模糊的視線,可即便如此,那睏意還是排山倒海的向她襲來,好幾次,她都差點昏睡過去。
深吸了一口氣,雲姝走到一旁用冷水洗了一把臉,試圖讓自己清醒一點,而此時同樣寸步不離的南芳菲終於注意到她的異樣。
“皇妃可是覺得身子不適?”
雲姝搖搖頭,將手上的水珠擦乾,“無礙,歇息一下便好。”
南芳菲心中很是愧疚,看着她憔悴的面容,心裡更不是滋味,沒有想到到頭來倒是南家給她帶來了這麼大的麻煩。
皇妃不是也中了毒嗎?她這般照顧自己的妹妹,那她的身子怎麼辦?看她的臉色,怕也是好不到哪裡去啊!
南芳菲忙制止了雲姝的動作,“大皇妃回去休息吧,這裡交給芳菲便是!”
雲姝手裡的動作頓了頓,卻是搖了搖頭,“面對瘟疫南少爺沒有經驗,而且也容易受到感染,若是南少爺也倒下了,那就更糟了,還是讓姝兒來吧!”
“可是皇妃現在……”
“無礙!”雲姝態度堅決,讓南芳菲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一旁焦慮中的南老爺看着自己兒子的眼神,心中嘆了口氣,緩步上前,他十分感激的看着雲姝,“這一次真是多謝皇妃了!”
“南老爺客氣了。”雲姝笑了笑,仔細的爲南芳媛擦拭着小臉。
南老爺看着牀榻上模樣依舊痛苦的女兒,藏在袖口裡的手收緊了幾分,斜眸睨了眼杵在原地沒有動作的兒子,淡聲,“芳菲,隨爲父出來!”
此時的南府莊園安靜無比,月色茭白,月輝渺渺。
花園裡此時並沒有其他人,南老爺負手而立,略顯凝重的聲音響起,“在你心中,是不是皇妃比你妹妹更重要?”
南芳菲聞言有些怔愣,想來是適才的事讓父親誤會了,“父親有所不知,皇妃其實早已經中毒在身,身子本就虛弱,可是孩兒看得出,她是爲了南家才堅持這麼久的,不是孩兒認爲誰重要,只是如今確實是我南家虧欠了她!”
南老爺的眼神帶着些許動容,他並不知道皇妃的身體狀況,若真是如此,那當真是他誤會了。
沉默片刻,南老爺似是又想起了什麼,輕嘆一聲,“即便如此,你也快些平靜自己的心,你和皇妃已經是不可能的了,莫讓爲父失望。這一次確實是我南家欠了皇族的人情,但是等到府中的疫情穩定之後,爲父還是要將他們送走的。南家絕對不能和皇族有牽連,否則定會被拖累。”
他好似沒有看見南芳菲震驚的神色,繼續開口,“現今太上皇和陛下又在內鬥,我南家堅持了這麼久中立的態度,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上踏入泥潭。”
“父親的意思,莫非是要過河拆橋?”南芳菲心頭一驚,他斷然沒想到父親竟然會有這種想法。
南老爺的面容帶着幾分難色與堅持,“此事就這麼定了,況且當初你心中明明知曉厲害關係,卻沒有與我商量就把大皇子他們接了進來,你沒有徵求過爲父的意見,現如今你也不必再多言勸阻爲父,爲父自有打算。”
南芳菲心知父親在氣惱他的隱瞞,當即沉默無言,不是無話可說,而是不知如何說才能讓父親改變心意。
南老爺凝眸看着他,似是看出了兒子此事的心思,隨即又是一嘆,“這個人情爲父心裡比你清楚,他日我南家定會還以此情,但絕不是現在,你也儘快打消心中的念頭,做好自己的事情,其他的,不要再摻和了了!”
說罷,他拂袖離開,但在經過南芳菲身側時,卻又萬分失望的看了他一眼,“我本以爲你早已經做好了要接管南家的覺悟,沒想到,到頭來,你竟只是爲了一名女子……”
南老爺的話,如同此時突然弊月的雲,擋住了原本皎潔的光澤,留下一地的灰暗。
花園裡,南芳菲靜靜的站在那裡,袖中的手慢慢握起,卻終是頹然的鬆開,風起,沙沙作響的樹葉聲,聲聲急促,而男子的背影也越發的寂寞……
而南老爺到底是生意人,從不做虧本的買賣,既然已經收留他們這麼久,這一次讓大皇妃幫南家度過困境,也算是收回了成本,但剩下的,他卻是不可能再繼續了。
半夜,已經昏迷了一天一夜的南芳媛終於漸漸的清醒了過來,虛弱的聲音從榻上傳來。
“水……水……我要喝水……”她艱難的從喉嚨裡斷斷續續的擠出一句話。
一雙輕柔的手將茶杯遞了過來,南芳媛意識模糊的接過,大口大口的灌了進去。
眼前的視線漸漸清晰,她擡起頭來,就發現守在自己身邊的居然是雲姝。
這清雅的女子正用無比柔和的目光看着自己,南芳媛喉間一澀,心情複雜而又感動,“皇妃……一直都在照顧媛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