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姝獨自留在屋子裡照顧那個昏睡的男童,長長的走廊之上,那高大的男子依靠在牆邊擡頭望着依舊明亮的圓月,回想着方纔和雲姝的談話,她爲何如此篤定自己可以控制那些守衛?
確實,只要下點迷魂香,便可以讓他們猶如木偶一般,但並不是什麼人都能做到。難道,她已經猜到了?
雲穆並不打算捅破那層紙,如果這樣來說對他們父女二人的相處更加自然,那麼他寧可一直頂着這張面具。只是……事情會如他們所想的那般順利嗎?
……
次日。
天才矇矇亮,公孫將軍府內,林子裡傳來一陣嗡嗡嗡的響動聲。
“將軍又出府了?”花園中的石路上,兩名快步行進的家丁神色緊張。
“可不是嘛,近日來將軍總是起早貪黑,可是還沒有小姐的消息,這可怎麼辦?”沒有了雲姝的將軍府裡比從前更加的壓抑緊張,每個人都眼觀鼻鼻觀心,生怕在這個節骨眼上觸了黴頭引火上身。
“小心點做活,別被抓了小辮子,否則被趕出府都說不準!”
“將軍現在哪裡有這心思,你……哎呦!”啪的一聲,只見其中一名家丁吃痛的拍向自己的臉頰,齜牙咧嘴的模樣讓另一人疑惑的站住了腳步,“怎麼了?”
“疼疼疼,好像被什麼叮了……”家丁緩緩放下自己的手,這一眼讓兩人齊齊驚呼一聲。
只見掌心內赫然躺着一隻蜜蜂,而被叮咬過的臉頰瞬時紅腫了起來。
“春香姑娘!”雲姝的院子外頭傳來一陣焦急的呼喚聲,春香剛剛打掃好雲姝的屋子便跨了出來,只見一名家丁被扶着進來,那高腫的半邊臉嚇了她一跳,“這……發生了何事?”
“春香姑娘,小五被小姐養的那些蜜蜂蟄了臉,好像有毒,不知小姐屋子裡有沒有解藥?”
什麼?被蜜蜂蜇了?春香心中一動,緊張的迎上前去,“在哪裡被蟄的?放心,小姐有留下一些清熱解毒的藥粉。”
“在花園裡呀,走着走着便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最近的倒黴事可不是一般的多。
“帶我去看看!”
果真,當春香來到花園的時候,果真看見無數的蜜蜂圍繞着蜂巢四下飛舞着,花園到處都可以看見蜜蜂的身影。正當所有人驚呼得四下逃竄的時候,春香卻是興奮的抓住了身邊的一名侍衛,“快,快去通知大殿下!”
幾日來,春香唯一的任務便是守着那羣蜜蜂,看看它們可有躁動的跡象。而今早還沒有來得及去查看,就聽見了這樣的好消息。要知道這幾日,那些蜜蜂好像全部消失了一般,躲在蜂巢裡面不出來,若不是偶爾會在蜂巢外看見一兩隻爬行的蜜蜂,她甚至要以爲它們全部搬家了。
小姐已經失蹤了這麼多日,春香無數次的在後悔自己當初爲何沒有跟着去,如今小姐生死未卜,多少個夜晚她都夢見自家小姐血淋淋的樣子。
終於等到小姐傳來的消息了!春香滿眼期待的看着那些飛舞的蜜蜂,希望它們能夠將小姐平安的帶回來。
……
京都之外的林子裡,數道黑影快速的穿梭在樹林之中。
一個黑色身影縱身一躍,手往空中一抓,準確無誤的握住了那隻飛舞的蜜蜂,“這邊!”
其中一名男子立在高高的樹梢之上,看着那些在林中飛躍的身影,絕美的眼中帶着無盡的果決。他的心中只剩下一個念頭,姝兒,等着他!
此時此刻,煉藥爐內正進行得如火如荼。
黑袍男子相較之前沉默了許多,一雙眼睛帶着威脅之意緊緊的盯着雲穆的動作。他已經等不及了,怎麼能浪費這麼多日的時間。偌大灼熱的煉藥室內只能聽見十八玄鼎發出來的轟隆聲,以及偶爾來回的腳步聲。
“還需要多久?”這已經是他第三次開口這麼問了。
“前輩稍安勿躁,這一次的藥材得來不易,每一種都要好好提煉,長生不老之藥並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煉成的。”
這一次他們已經動了真格,萬事俱備只欠時間的錘鍊。
“三日的藥引,三日的主藥,三日的輔藥,以及最後的成形,每一道工序都含糊不得,否則這些日子以來的等待都會白費。”
按常理來說,這種神藥沒有個一年半載是根本不可能會煉成的,然而云姝就是用了這種速成的言語撩撥伍家長老的心。人一旦明白勝利就在眼前,哪怕一日都不願意多等的,這種即將成功的心情讓他早已經忘記了自己究竟花了多少年在長生不老之藥的研究之上。
沒錯,這裡的每一種藥材都不是那麼簡單尋常的。每一味都是經過伍家上下衆多人花了心血去錘鍊培養的,除了時間還有精力,匯聚成如今桌面上擺着那些藥罐子。倘若真的要用時間去計算,那麼這些藥材就已經花了百年的時間。
而且之前雲姝的方子已經給伍家長老初步形態的藥效,如今集結了這麼多珍貴難尋的藥材,讓伍家長老立刻有種這次必定會成功的錯覺。他失敗了太多次失望了太多次,如今是上天給了他這次機會。
這時,石階之上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師傅……”一名黑衣弟子面有凝色的站在眼前,伍家長老立刻明白外頭髮生了什麼事情,當下一個眼神示意那名弟子留下來監督雲姝雲穆,自己撩開衣襬跨了出去。
爐邊的兩人立刻對視了一眼,在如此緊要的關頭,那伍家長老居然敢離開?可見外面的事情耽誤不得,會是什麼呢?
鐵架之上原本閉着眼睛的血鳶身子微微一動,她擡起眼來看向那名黑衣弟子,“快放開我!師傅一個人怕是應付不來!”她已經猜到,只怕又有別的伍家長老循着蛛絲馬跡追過來了,難免又是一場生死較量。當然,她的師傅在衆位長老之中是實力最強的,其實根本不需要她的協助。但她已經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在慢慢流逝,長生不老之藥煉成之日,就是她生命耗盡之時。
所以趁着現在師傅不在,哄騙師弟把她放了!
“師姐,師傅交代過任何人不得私自放走師姐。”
“混賬,你以爲我要逃走嗎?我只是要去外頭幫助師傅而已!”血鳶被人捅破了心思立刻惱羞成怒,見她這副樣子,雲姝的眼中劃過一抹精光,“血鳶姑娘不必擔心,又不是有敵人來犯,不需要血鳶姑娘伸出援手的。”
“閉嘴!賤人,這裡還輪不到你說話!”血鳶惡狠狠的瞪向雲姝,隨後歇斯底里的大叫了起來,“快放開我,要是師傅有個三長兩短,你擔當得起嗎?!”
然而那黑衣弟子卻是不爲所動,血鳶情急之下已經忘記了分寸,“這一次肯定不止兩位長老,師傅一個人寡不敵衆,你還不快放了我!”
長老?雲姝和雲穆立刻對視了一眼,她們當即想起之前被埋的那兩件袍子,果然是屬於伍家兩位長老的。這麼說來,此時此刻他們就在外頭內鬥了?沒有想到這麼快就能看見這樣的好戲,在長生不老之藥未煉成之際,不論是誰贏,她們都是安全的。
“難道你不顧師傅的死活了嗎?快放我出去!”
“呵呵,爲師從來不知道,徒兒你這麼懂得替爲師着想。”外頭傳來了長老那沙啞的笑聲,血鳶表情一僵,眼中瞬時流露出驚恐。怎麼,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之前對付那兩位長老都花了一點時間呢,這一次怎麼都要拖延一陣纔是!
然而血鳶猜對了一半,這一次來了三位長老,比之前的兩位更加難以對付,不過黑袍男子一心惦記着煉藥室裡的事情不願意耽誤半分,所以四人一見面他立刻動了手,沒有半句廢話。並且用了看家本領殺得對方始料不及,如今人站在這裡就知道是哪一方贏了。
他不會讓任何人阻礙他的成功之路,他已經等了那麼久,絕對不容許任何人來壞他的好事。
但是,以三敵一,他終究還是討不了好。此刻原本就蒼白的面容多了一道烏色的血痕,雲姝看着那幾乎要凝固的黑色污血,心中閃過幾分厭惡。
“可有打擾公孫小姐?”長老一副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的模樣,笑眯眯的盯着十八玄鼎。其實就是想要提醒雲姝,不需要因爲別的事情分心,這裡纔是她唯一的任務。
“方纔爲血鳶姑娘的護主之心所感動,有些分神罷了。”雲姝回以淡淡的一笑,然而眼神中卻是毫不掩飾的嘲弄。
“什麼,你……”
血鳶還未破口大罵,只覺一陣血腥的掌風迎面而來,啪的一聲,無比響亮的巴掌深深的印在了她那張姣好的面容上,立刻出現了一道黑色的掌印,火辣辣的疼着。
血鳶最看重自己的容貌,從前每日都會私下取一碗幼童的血來敷面,如今師傅這一掌用了十足的力,她明白日後定是會留下傷痕了,心中對雲姝恨之入骨,可是很快卻被恐懼代替。她發現,長老正用一種萬分恐怖的目光看着她。
“公孫小姐是爲師的貴客,若你再無禮,爲師便將你榨成血漿!”那雙充血的眼珠近在眼前,血鳶只覺得自己的心臟彷彿剎那間停止般,她從未見過自己的師傅這副模樣,就好像……已經瘋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