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血鳶忍不住鬆了一口氣,不想那道視線又飄了過來。好像自己心中所想都被對方掌控了一般,血鳶立刻挪開了目光,心中覺得真是邪乎,那股隱隱的不安難以抹去,她努力平息着自己的情緒,只等着雲姝一步步的跨入自己設計的圈套之中。
煉藥爐的火焰已然燃起,室內的溫度再一次升高。雲穆熟練的將各類藥材丟入十八玄鼎當中,身後傳來了血鳶的聲音。
“還沒死?反正血也不多了,再換一個。”她看着鐵架之上奄奄一息的男童,刻意提高了嗓門似乎是要說給雲姝聽的,手中頓時出現一把明晃晃的匕首,不過這一次她並不打算給男童一個痛快。
血鳶不屑於雲姝的同情心,她越是不希望殺人,自己反而要在她的面前更加殘忍的折磨這孩子,只要能看見她表情的一絲變化,血鳶便覺得心中痛快。
“且慢。”
“怎麼?如今可是煉藥的關鍵時刻,公孫小姐還有心情管別人的死活?可別辜負了我師父對你的期望。”血鳶挑了挑眉,可是面對她的挑釁,雲姝卻顯得平靜無比。
她的眼中劃過一抹幽光,不知爲何讓血鳶心中的那股不安越發放大。
“前輩至今,已經用了多少孩童的鮮血了?”雲姝越過血鳶看向那專注於雲穆動作的男子,長老回過神來,似乎頗爲得意般笑了笑,“嘿嘿,長生不老之術旨在淬鍊鮮活的生命,以一百名童男童女之血做藥引,嗯……就沉在那爐子底了。再加上煉藥的最後一道工序,也有幾十名了吧。”
已經殺了一百多人!這十八玄鼎之內煉的不是藥,而是一百名孩童的性命!而他口中所說的最後一道工序便是在藥即將煉成之際加入一碗新取的鮮血。他們視人命如草芥,放任這些孩童在鐵架之上流乾鮮血而亡,或許在他們還未斷氣之前便換上新的一人。
雲姝袖中的手慢慢握起,隨後竟是扯開了一個笑容,“不知前輩可聽過至陰之體?”
“自然聽過。”
話及此處,血鳶的眉頭不由得一蹙。
“姝兒研究過,這古術上記載,用百名童男童女的純真之血爲藥引,開啓長生之術,倘若能取得至陰之血爲引路燈,將會有以一抵百的功效。殺了這麼多孩子,卻達不到期待的效果,實在是太過浪費精力了。”
這是……什麼意思?以至陰之血爲引路燈……血鳶還未明白過來這話中的深意,黑袍男子已經幽幽的挑了挑眉,“不知公孫小姐看的是什麼古術?老夫從未聽過。”
“前輩想必知道,這天地萬物講究一個陰陽調和,這長生不老之藥的所有成分加起來,無疑是至陽至熱,姝兒思量過先前幾次失敗的主要原因,前輩煉出來的藥到最後,人體會不堪至陽藥效的煎熬發瘋猝死,若要解決這一問題,就必須融入主極寒的至陰之血調和藥效,以溫補爲主循循漸進,才能達到延長壽命永葆青春的目的。”
長老一邊聽着,一邊靠向那一桌的藥材。確實如雲姝所說,他之所以抓來那麼多不同年齡層的人來試藥,就是因爲這藥效太過猛烈,不知何種人才能承受得住。倘若加入至陰之血緩解其熱性,以溫補之法滋養生命,或許真的能夠如她所說獲取源源不斷的生命力!
“可是姝兒雖然有此想法,但是在陰曆陰月陰時出生之人,一時半會兒是找不到的,只怕離長生不老之藥的最終成功還需等上一段時日了。”雲姝輕嘆了口氣,一副十分可惜的模樣。
爐邊的雲穆疑惑着雲姝的這一番言論,之前爲何沒有與他提起過?而且什麼至陰之論其實根本不可能是真的,不論加上何等珍貴的藥材,這世間根本不會有長生不老之藥,姝兒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不!老夫一刻也不能等了!”黑袍男子瞬時一甩衣袖,冰冷的眼神射向身後的血鳶。
只聽哐噹一聲,意識到不妙的女子手中的匕首瞬時掉落在地。“不,不是的,師傅不要聽她信口雌黃!這、這怎麼可能……”那個賤人,居然,居然想要取自己的鮮血來煉藥?!竟然想出這麼狠毒的計謀來報復自己!
“血鳶,這麼多年來師傅待你不薄,這一次,是時候讓你報答爲師了!”
“師傅饒命!師傅饒命啊!她一定是針對徒兒,我們,我們都已經抓了那麼多的孩子,他們的血足夠了……”
雲姝看着這一幕,其實深邃的眸子裡有的只是冷漠,面上卻是故作驚訝,“前輩這是何意?莫非血鳶姑娘就是那至陰之體?”
“哈哈哈,公孫小姐說得沒錯,看來是老夫的運氣到了!血鳶,當年在荒野中拾到你,或許就是上天的安排,爲了這一刻成就師傅的理想,你也該替師傅高興纔是。”黑袍男子慢慢朝着那慌張的血鳶靠近,尖銳黑色的指甲猶如利刃一般令人不寒而慄,似乎下一秒就是要嵌入血鳶的咽喉。
“血鳶姑娘可是從小學習毒術?那真是如虎添翼了!想必血鳶姑娘體內的鮮血定能有十倍的功效!”雲姝的話更是讓長老興奮不已,要知道自己收血鳶爲徒,可是從小就讓她浸泡毒藥浴,這身子甚至比男子還要強健。
“不!師傅,師傅饒命啊!師傅不是最疼愛徒兒了嗎?徒兒今後一定會更加努力,日後繼承師傅衣鉢將伍家毒術發揚光大啊……”血鳶發現自己退無可退,死亡的恐懼佔據了她的整個腦海,此刻哪裡還有平日高傲的模樣。
長老的身後,那清雅的女子臉上掛着淡淡的笑容,在爐光的照射下,卻比鬼魅還要駭人。血鳶終於見識到了雲姝的可怕之處,她居然三言兩語,就能讓師傅在一瞬間拋棄自己栽培了多年的徒兒,這般冷酷無情!
雲穆收斂了表情,再看向那名走投無路的女子,原來這就是姝兒的目的。她要爲那些無辜慘死的孩童報仇……
這就應驗了那句話,善惡終有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對於血鳶這樣手染無數鮮血的人,並不需要任何的同情。
哐當一陣脆響,雲姝已經將鐵架之上的男童放了下來,她的聲音平靜無比,“事不宜遲,血鳶姑娘請上架吧。”
“你……”
胸前一痛,血鳶正要破口大罵,長老已經快速伸出手去點住了她胸前的大穴,將這渾身僵硬的女子捆上了鐵架。冰冷的鐵索猶如毒蛇一般纏繞着她的四肢,背後的冰冷讓血鳶從未有過的恐懼,這是她無比熟悉的工序,只是沒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卻變成了那任人宰割的物件。
“師傅……饒命……”
眼淚居然不受控制的從眼角落了下來,不僅僅是因爲恐懼,更多的是被拋棄的絕望,還有對自己徹底失敗的不甘心。
她本是要算計那個賤人的,沒有想到反而被算計了!
等等……
“師傅!那些,那些藥材不能用!不能用啊!”事到如今她只能拖延時間,說不定師傅最後會改變主意。
長老眼中一沉,他了解自己的徒兒,莫非……“此話怎講?”
血鳶一咬牙,“……是,師弟他討厭公孫姝,在那些藥材上做了手腳,所以根本不能用。”
“啊?師姐,你,你說什麼!”一旁的黑衣男子還未從這驚天的變數中回過神來,居然被血鳶拉下水中。“師傅,徒兒沒有啊!”
“還敢說沒有,明明是你說絕對不能讓公孫姝成功,否則師傅便再也不會信任我們,所以就在藥材中動了手腳打算破壞這一次的煉藥!師傅請給徒兒一點時間,徒兒一定會親自去幫師傅把所有藥材帶回來的!”對,爭取時間!血鳶明白這裡已經沒有她的立足之地,只要師傅能讓她離開,她就可以逃出去了,逃到一個師傅找不到的地方!
黑衣男子的臉上滿是震驚,“師姐爲何要冤枉我?!我從未說過這些話,反而是師姐你……”
只見一道銀光閃過,那名黑衣男子還未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脖頸一涼,僵硬的身子便筆直的倒下,不一會兒七竅流血斷氣而亡。
“讓公孫小姐見笑了,師門不幸,這些廢物留在世上也無用。”黑袍男子收回了手,雲姝卻是注意到,對方的袖中裡藏着淬了毒的暗器。
鐵架之上的血鳶此刻連話也說不出來了,他們這些從小跟着師傅的弟子,居然被如此無情的除去了。她不是同情地上的男子,本來就是要拉他做替死鬼的,只是血鳶心中對於長老還會不會對她抱有憐惜之情感到了深深的懷疑。“師傅,都是徒兒的錯,如此重要的事情真不該假以他人之手,請讓徒兒將功補過,重新尋找藥……”
然而話還未說完,左手腕便傳來一陣刺骨的疼痛,沙啞的笑聲在耳邊響起,“不枉費爲師這般器重你,將功補過,此事……也非你不可。”
滴答,暗紅色的血珠落在地上,血鳶的瞳仁瞬時放大,話語哽在喉嚨,被恐懼堵在了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