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娘聽着一怔。
她沒有想到太夫人會這樣調侃她。
然後心中暖暖的。
十一娘湊趣地推搡着太夫人:“娘,人家和您說正事了!”
太夫人呵呵笑起來,拉了她的手讓她坐到自己身邊:“你說,你說,我聽着呢!”
十一娘笑着把自己和周夫人說的話告訴了太夫人。
太夫人聽着笑道:“只是家底太單薄了些。”
十一娘回答得含蓄:“齊大非偶。我瞧着王家十六公子的人挺不錯的。”
“也是,”太夫人想着現在羅家的情況,笑道,“有人還怕過不出日子來。”
十一娘就和太夫人商量:“那我明天回趟弓弦衚衕。”
“嗯!”太夫人眯着眼睛笑起來。
十一娘就看見杜媽媽含笑立在一旁好像在等待什麼似的,知道她可能有話要單獨和太夫人說,陪着太夫人說了兩句閒話,就告退了。
回到屋裡,濱菊已經回去了,貞姐兒歪在內室臨窗的大炕上看書,文姨娘和琥珀、秀蘭則在東間算帳。
看見十一娘回來,貞姐兒立刻迎了上來,文姨娘站起來又坐下。
有些話,自然不能當着貞姐兒的面問。
她朝着文姨娘點了點頭,和貞姐兒進了內室。
貞姐兒幫十一娘打水:“母親怎麼突然想到要去慈源寺?”
還好有十二孃這事。
十一娘笑道:“現在不告訴你。等過幾天有了準信,我再告訴你。”然後問起她繡花的事來,“可有什麼不懂的地方?”
“濱菊姐姐的針線很好。”貞姐兒笑道,“我有不對的地方,她都很仔細地告訴我了!”
能得到貞姐兒的承認就好。
十一娘更了衣,有外院的小廝進來稟道:“夫人,白總管求見!”
白總管奉命去打聽李家二公子的事了。
她讓貞姐兒在屋裡看書,自己去了水榭。
“……李家那位二公子,人長得英俊不說,小小年紀,卻十分有手腕。燕京城裡略有家底的少年公子都和他交好。有什麼不平之事也愛找他做箇中間人。”語氣中十分推崇。“李夫人十分喜歡這個次子。雖然一樣在桂樹衚衕給長子和次子都置了院子,可二公子屋子的佈置卻比大公子要精緻華麗很多。爲這事,李家長公子頗有微詞。李夫人知道後,還把長子教訓了一頓。說,‘要是你也和你弟弟一樣要和那些豪門公子應酬,我也照着你弟弟的院子幫你佈置一番’。把長公子說的啞口無語。”又道,“李夫人雖然寵愛這個兒子,管教卻十分的嚴厲。身邊服侍的都是婆子、小廝,沒有丫鬟的。二公子卻從來沒有爲這些事違背過母親的教誨。”
又是一個頗讓人意外的情況。
只有那些生活中早已確定了目標的人,才能抵禦誘惑!
這個李公子,只怕不是個簡單的人!
站在旁人的立場,她很欣賞這樣的人。可如果站在母親的立場,她卻覺得嫁給這樣的人未必就是幸福——他們通常會爲了追求無暇顧及身邊的人。
晚上服侍太夫人歇息的時候,十一娘把白總管的話告訴了太夫人。太夫人聽着很感興趣,道:“李家的二公子,今年也只有十五、六歲吧!”
“有十五歲!”
太夫人笑道:“老四十五歲的時候,也知道有所爲有所不爲了!”語氣中透着幾份讚賞。
十一娘不好評價。
很多年以後,人們評論一個人的好壞,都會以他在社會上的地位爲標準。何況是現在!
她稍後和文姨娘說起來,文姨娘道:“妻憑夫貴。要是這李家二公子真有這樣的氣度,其他的到也可以馬虎一些。”
成與不成,徐令宜最有發言權。
十一娘笑了笑,問起文姨娘帳目的事來。
“永和二年的帳已經整了一大半,明天就可以完結了。”她說着,猶豫了片刻,道,“要是夫人不反對,我想讓秀蘭每天晚上去我那裡練一個時辰的算盤……”
十一娘笑着點頭,端了茶。
文姨娘曲膝行禮退了下去。
十一娘躺在牀上想貞姐兒的婚事。
覺得這個也不滿意,那個也不好。又怕挑來挑去名聲在外讓人退避三舍,又怕看人不準丟了西瓜到時候只能撿芝麻……半晌才睡着。第二天一大早給太夫人請了安,把家裡的事安排好後,她帶了些禮品回了弓弦衚衕。
羅大*奶看着她大吃一驚,忙拉了她的手往屋裡去:“你怎麼突然就回來了?可出了什麼事?”神色十分焦慮。
“沒事,沒事。”十一娘忙道,“我這不是很久都沒有回來了嗎?趁着端午節前有空,來看看四嫂,看看姨娘。還有件事要和大嫂商量。”
羅大*奶就遣了屋裡服侍的,低聲道:“什麼事?”
十一娘就把王澤的事告訴了羅大*奶。
羅大*奶聽了面露喜色:“出身高門,又有功名在身,如果能成,這到是樁好事。”然後起身,“我這就去跟娘說一聲去。”
十一娘笑着和羅大*奶去了大太太那裡。
六姨娘正服侍着大太太喝水,看見十一娘,也很詫異。
待十一娘給太太行了禮,羅大*奶就笑着將十一孃的來意說了。
六姨娘當時就露出了笑臉,大太太卻閉着眼睛半晌也沒有開口。
屋子裡一片寂靜。
六姨娘焦急地朝着十一娘使眼色。
十一娘見這樣面面相覷也不是個辦法,笑着站了起來:“四嫂有了身子,我還沒去恭喜她呢!”
羅大*奶見狀也笑着跟着站了起來:“這幾天四弟妹正不舒服,我陪十一姑奶奶去看看!”說着,
“這是件好事。”羅大*奶領着十一娘往四奶奶那裡去,低聲道,“我來勸勸娘。王家那邊,你也去探個口氣。”
十一娘低聲應“是”,和羅大*奶去了四奶奶那裡。
四奶奶見她們進來,忙坐了起來。
“四嫂別管我們。”十一娘見她要下牀,上前攜了她的手,“原是來看看四嫂,要是因此讓四嫂不能好好地歇息,反倒是我的不是。”一面說,一面打量她。見她氣色很好,沒有一點懷孕的怏然,又是好奇,又覺得放心。
四奶奶聽了有些不好意思,道:“多虧十一姑奶奶介紹的那個孔太醫……本來要去謝一聲的,可你四哥卻說我這樣上門不好。就託大嫂去說了一聲。”又道,“我好得很,可你四哥卻非要我躺着不可。我也怕有個萬一。倒讓十一姑奶奶見笑了。”正說着,有小丫鬟端了青花瓷的盤子跑了進來。見羅大*奶和十一娘坐在一旁,畏畏縮縮地又要退下去。
羅大*奶見這小丫鬟上不了檯面,不喜,道:“什麼事?慌手慌腳的!”
那小丫鬟不敢再退,怯生生地捧着盤子:“四爺讓給四奶奶送酸李子來。”
大家聽着俱是一愣,隨後都露出微笑來。
四奶奶滿臉的緋紅:“放下就是,怎這樣多嘴!”
惹得羅大*奶一陣笑。
小丫鬟慌慌張張地放下盤子退了下去。
羅振聲的丫鬟倚柳就笑着捧了盤子請羅大*奶和十一娘吃李子。
十一娘看見倚柳梳了圓髻,戴了支小小的鎏金如意簪。
“四弟妹做主,把倚柳收了房。”羅大*奶見她打量倚柳,笑着解釋。
十一娘想到了地錦。她在心裡嘆了口氣,又很快收斂了心思,掏出荷包拿了四個八分的銀錁子賞給倚柳:“先前也不知道。這個給你買花戴。”
倚柳紅着臉收了,曲膝給十一娘道謝,在一旁服侍茶水。
十一娘在四奶奶那裡坐了一會,去了五姨娘那裡。
五姨娘正坐在臨邊的炕上做小衣裳。她眼角眉梢全是柔柔的笑意,靜謐的如一幅畫。
十一娘頓了頓纔開口喊了一聲“姨娘”。
“十一姑奶奶!”五姨娘臉上綻開一個燦如夏花般的笑容,忙起身趿鞋,“快到炕上來坐。”又轉身去收拾針線。顯得有些慌亂,又有些笨拙。卻讓十一娘心裡一軟。
她上前攜了五姨娘的手:“您別忙了,我就來看看您好不好!”
“我好着!”五姨娘笑把她讓到炕上坐了,又招呼羅大*奶,“您也坐啊!”又吩咐小丫鬟去給兩人斟茶。
“不用了!”羅大*奶笑道,“我還有些事,您和十一姑奶奶坐坐,我就不陪了!”起身告辭了。
五姨娘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十一娘:“姑奶奶可好!”
十一娘笑着點頭:“我挺好的!”然後和五姨娘說起閒話來。
六姨娘突然闖了進來。
她臉色很難看,也不徵求誰的意見,直接吩咐小丫鬟:“你先退下。”
那小丫鬟看了五姨娘一眼,見五姨娘朝她微微頜首,這才退了下去,還細心地把門給帶上了。
見屋裡沒了旁人,六姨娘立刻咬牙切齒地道:“她怎麼就不怕自己死後下十八層地獄!”
十一娘心知肚明,沒有做聲。
五姨娘聽了卻忙唸了一聲“阿彌陀佛”,道:“六妹妹可別這麼說!有什麼事不能好好商量的。”
六姨娘看了一眼五姨娘,又看了一眼沒做聲的十一娘,眼淚突然落下來。
“哎呀!”五姨娘忙掏出帕子遞給六姨娘,“你這是怎麼了?”
“十一姑奶奶,你可要救救我們家十二孃啊!”六姨娘接過帕子卻朝十一娘哭道,“這樣好的一門親事,可是打着燈籠也難找。大太太卻說……十二小姐年紀還小,等過幾年再議親也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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