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出口，剛纔還是強打着笑容的三人，臉色跟着沉了幾分。
“如今得三小姐求情，能留得一條命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了，能怎麼辦呢？聽大夫人的意思，我們最終的命運估計就是流放了。”
說着話，崔媽媽暗自嘆一口氣，如今已經是快六十的人了，流放這一路不知道還能不能撐得下去。
不光是自己，就連老夫人也一樣，雖說陸氏將她接到大院，可過幾日喬宏遠的案子結了，一樣要穿上粗布衣裳跟着去。
吉祥如意聽着崔媽媽說話，似是贊同的低下了頭，雙手搓着衣角，從小長在鎮國侯府沒有離開過，如今這一去估計就是一輩子了。
喬念惜目光在三人臉上流轉，正要說話，見剛纔離開的祭月已經回來，手裡還多了一個紅木的錦盒。
“小姐，東西拿來了！”
祭月喊一聲，擡腳朝喬念惜走近，見她點頭，將錦盒蓋子打開。
喬念惜從中拿出三個卷軸，轉臉看向三人：“自我回來，承蒙崔媽媽和兩位姐姐在祖母身邊說話，我都記在心裡，別的無能爲力，前幾日我跟大伯母要了你們的賣身契，從此開始新的生活吧！”
說着話，喬念惜將封口的小簽上寫着各自名字的卷軸送到三人手裡。
“這……三小姐！”
崔媽媽拿着自己已經不知道放了多少年的賣身契，眼底神情歡呼，一句話沒有說完，眼眶已經紅了。
邊上吉祥如意更是受不住這樣的激動，哆嗦着手眼淚啪嗒啪嗒往地上落，話收不出來，索性雙腿彎曲直接跪了下來。
“好了，你們快起來吧！”
喬念惜伸手扶了一把，等三人情緒稍稍平靜，問：“你們還有什麼家人嗎？或許我可以幫你們安排回鄉。”
吉祥如意互看一樣，搖搖頭，臉上多了幾分苦楚：“以前是有，可是聽說鎮國侯府出事後，害怕被牽連就搬走了，不知道去了哪裡。”
平常日子過得還算滋潤的時候，家裡那所謂的親人還來往得密切一些，讓人恍以爲這世間的親情是溫暖的，可現在一出事，那些親人一個個跑得別誰都快。
真是世態炎涼啊！
“如果你們還沒有想到，我倒是有個建議，不知你們願意不願意！”喬念惜眼底神情一轉，似乎想到了什麼。
“我們的命都是三小姐給的，如今又得了自由，還說什麼願意不願意呢？只要三小姐說的，都是爲我們好！”
如意是個心直口快的，平常跟喬念惜接觸也多一些，不等吉祥說話，她先開了口。
喬念惜但點頭，看吉祥也會這個意思，說道：“你們知道霄州是我的封地，雖說以前遭了水災，可一切都在恢復之中，你們在祖母身邊識文斷字也懂得管理，到時我給你們寫一封舉薦信交給高大人，過去後能發揮出你們的才能，也能自食其力養活自己。”
“這……”
吉祥如意聽着喬念惜的話，神情微微變化隨後想明白了認真的點點頭：“奴婢三小姐磕頭，多謝三小姐的再造之恩！”
女人自食其力的說法，聽起來似乎有些荒謬讓人難以置信，可兩人看着喬念惜，本來打鼓的心裡漸漸平靜了。
三小姐能到現在這般程度，都是靠的自己，救災，冶煉，研製武器，訓練特種兵，哪一樣都不是女人做的事情，可三小姐卻真真切切的做到了，自食其力才能讓自己活得更好啊！
“你們過去說不定能幫上大忙，到時候說不定我得謝謝你們！”
見兩人想明白，喬念惜脣角勾起一抹笑，轉身從祭月手裡接過兩個錢袋子遞給兩人：“錢袋子裡各有兩百兩銀子，給你們做花銷，明日剛好有復旨的官員返回霄州，你們收拾收拾東西就跟着一起上路吧，還能安全一些。”
畢竟是兩個正值青春的姑娘，若是讓她們自己去，喬念惜還真是不放心呢！
“謝，謝小姐！”
吉祥如意拿着錢袋子，眼淚又開始往下流，激動之時，如意也不知哪裡來的勇氣，上前一步抱住喬念惜，哇的一聲哭出來。
喬念惜愣了一下，隨即伸手在她肩膀上拍了拍正要說話，吉祥也跟着過來抱住，雖不像如意那般放肆，卻也小聲抽泣着。
崔媽媽站在邊上看着也抹眼淚，只是臉上是笑着的，從小看着這兩個孩子長大，就跟自己親生的一樣，如今看着她們有了好的出路，自然是高興！
“行了，這是好事，去了之後好好做事！老夫人正在氣頭上，你們就別去了，我跟她說！時候不早了，快去收拾東西吧！”
崔媽媽摸着兩人的頭，平常沒什麼表情的臉上如今盡是慈愛。
兩人向來聽崔媽媽的話，稍稍平復了情緒，給崔媽媽磕頭告別，轉身去收拾行李。
眼看着兩人離開，崔媽媽嘴角喊着笑嘆一口氣，似乎卸下了什麼重擔一般。
“崔媽媽呢？您以後有什麼打算？”喬念惜轉身看向崔媽媽。
說起來，崔媽媽不過是個老人而已，不能像吉祥如意一樣還有追求生活的資本，更何況，她這身子骨也經不起折騰。
“我……我就不勞煩安小姐費心了，這麼多年一直都跟在老夫人身邊，到現在也離不開了，更何況我這條命是老夫人給的，不管有沒有這賣身契，我都準備跟她一路走下去！”
說着話，崔媽媽低頭看了一眼手裡的卷軸，眼底神情變化幾分又釋然了。
“既然這樣，我也不強求，那崔媽媽還是依舊在祖母身邊伺候吧，大伯母爲人溫和，您也不至於太過費心。”
喬念惜臉上多了幾分淡然，個人取捨她不強求，只是因爲平常受人關照，她就得還人情。
她就是這樣一個人，別人對她好，她能加倍對人家好，只是有些人不開眼，這些日子一來，一直在自討苦吃。
崔媽媽聽着喬念惜的話點頭，隨即又想到什麼，臉色不由得一怔：“小，小姐的意思是，老夫人不用跟着上路？”
喬念惜被崔媽媽這緊張的氣勢嚇了一跳，隨即點點頭：“祖母年歲大了，經不起這一路，而且，父皇答應了留衆人性命，也是考慮到了這一點，加上她終究是大伯的親孃，父皇便特設老夫人在家終老，不過之前的一品誥命就沒了。”
“是！是是！能活着就好，能不受罪就好！”
崔媽媽終究還是心疼老夫人的，聽老夫人不用去竟然比自己赦免還開心，說着話似乎想到什麼，擡頭朝喬念惜看一眼。
“老夫人是有偏有向，這些年也做過不少錯事，可如今她也一把年紀，希望三小姐不要跟她計較那些了吧！”
看看現在喬念惜做的這些事，再想想喬家人以前怎麼對她，崔媽媽也心疼這個孩子。
說不上以德報怨，可在這個節骨眼上能做到這一步的又有幾人呢？
相對於崔媽媽的緊張，喬念惜反而覺得不以爲意，勾脣淺笑一聲，握住了她的手：“回來這麼長時間，您看我像是跟自己過不去的人嗎？”
崔媽媽一愣，稍作反應明白過來，臉上神情變化瞬息，伸手將喬念惜摟在了懷裡。
這個孩子，真是讓人沒有辦法不喜歡！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想的，明明金鑲玉就在眼前，就是看不見！命啊！
將另一個裝着三百兩銀子的錢袋給了崔媽媽，喬念惜又交代幾句，轉身離開老夫人的院子，不是往大院的方向走，而是朝偏院黎叔的院子走去，錦盒裡，還有他的賣身契。
黎叔是鎮國侯府的管家，平常都在前院做事，很少跟喬念惜碰面，可她依舊記得剛回來時候，黎叔將她帶到花月閣的時候提醒她暫且忍忍。
雖然那不是喬念惜的性格，可黎叔的心意在，她就記着黎叔的恩情。
黎叔向來做事，沒有那麼多話，見到賣身契自是感動，只是當喬念惜問及他以後的打算時，有些恍惚。
雖說當了鎮國侯府這麼多年的管家，可如今人已經老了，又是罪臣府裡出來的，肯定不會有人再要。
看黎叔沒有主意，喬念惜早已想好了一般淺笑，給了他兩個選擇，其一，去棲月樓做賬房先生，其二，在隔壁的將軍府做管家！
別看章源職位大，府邸大，可裡面都是糙老爺們，連個丫鬟都沒有，平常都是莫里斯給管着府邸，如今他走了，正好缺一個有經驗的人幫着打理。
聽着喬念惜的話，黎叔都快哭了，想都沒想，直接選擇去給將軍府當管家。
倒不是他喜歡在高官門下做事，而是他本來就是從戰場上退下來的殘兵，心裡還有那種軍隊中帶出來的情結。
事情定下來，喬念惜像是完成了人物一樣，悠然嘆一口氣，隨着往醇香園的方向走去，似乎想到什麼，扭頭看向祭月。
“從尤里國回來就急着處理各種事情，總感覺有什麼事情落下，眼看着四五日都快過去了，林氏如何了？”
記得之前莫里斯說過，林氏中了蠱毒應該活不了太久的，如今算算時間，已經到了時間吧？
死了還是沒死？這家裡沒有人提起過，也沒見丫鬟媽媽們嚼舌頭，就好像那人不存在了似的。
祭月腳步一滯，隨即朝家廟的方向看過去，臉上神情變化須臾，忍不住冷嗤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