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信你。”顧夕謹說着,軟化了神情,轉身在椅子上坐了,又伸手指了指對面的椅子,“張叔叔請坐。”說着,又扭頭吩咐還站在面前的小廝,“去,讓你知竹姐姐沏一盞茶來。”
“是。”小廝應了一聲,轉身出去了。
張五被顧夕謹的那一聲“張叔叔”喊得連骨頭都差點酥了,那眉眼立刻就舒展開來,“呵呵”笑出聲來:“好人家的姑娘,原該就應該是這樣的。”
顧夕謹看着張五那模樣,強忍住沒有笑出聲來,她的那個生父,到底是個怎麼樣的人,才能遣這麼一個活寶出來保護她?!
知竹端着茶過來,把茶盞恭敬的放在了張五面前,顧夕謹道:“張叔叔請用茶。這茶是我從大胤帶過來的,張叔叔試試,可是吃得慣?若是吃得慣,我讓丫頭們給叔叔包一斤帶回去。”
張五端起茶盞,掀開蓋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這茶好清爽的香氣,實在是難得。”說着,舉起來,輕輕的喝了一口,只覺得下齒生香,回味無窮,頓時歡喜道,“真是好東西,那我就生受姑娘的東西了。”
“張叔叔喜歡就好。”顧夕謹說着,吩咐知竹去拿茶葉,順便朝着知竹使了一個眼色,知竹會意,出去的時候,把伺候在一邊的丫鬟和小廝全都帶了下去,眨眼間,院子中就只剩下了顧夕謹和張五一個人。
顧夕謹輕輕的咳了一聲:“我有一件事不明白,想請教張叔叔,還請張叔叔不吝賜教纔是。”
正在喝茶的張五手臂猛地一僵,擡起頭看着顧夕謹,還沒有開口,卻被顧夕謹把話搶了過去:“剛纔張叔叔說,納蘭侯爺爲了我,連命也不要了,這話從何說起?難不成我現在伸出險境,隨時都會有性命危險?”
張五張了張嘴,心中暗道,果然是個犀利的,不肯放過我話中的一個漏洞。可是這話,卻是真的不好說,霎時臉上就有些爲難起來。
“張叔叔放心,這裡的下人我都已經遣走了,你我之間的話,不會有第三人聽見。”顧夕謹卻絲毫沒有就此打住的意思,“既然張叔叔口口聲聲用孝道壓着我,那我是不是應該有對事情的知情權?”
“事情的知情權?”張五一臉茫然的看着顧夕謹。
張五的茫然,噎了顧夕謹一下,顧夕謹這纔想起,所謂的知情權是二十一世紀的詞語,對於別人來說或者能理解,但是對張五這麼一個渾人來說,卻是太過高深了。
“我需要知道事情的真相!”顧夕謹言簡意賅,“若是所有的事情,張叔叔全都藏着掖着,那麼張叔叔還是請便,從哪裡來,就回哪裡去,我這裡不需要張叔叔替我坐鎮。”
“……”張五一臉猶豫的看着顧夕謹。
顧夕謹並沒有迴避張五的目光,平靜的對上張五的眼睛,那目光十分的堅定,告訴張五,這事情的真相,她是必須要知道的。
“張叔叔不要想着胡扯一個來糊弄我,張叔叔應該知道我和九殿下走得近,這言辭之間,若是露出矛盾來,不要說張叔叔,便是納蘭侯爺親自過來,也沒有緩和的可能了!”
“這……”張五被顧夕謹的最後一句話嚇到,想了想道,“這件事情說來話長。”
“既然話長,張叔叔就慢慢說,我有的是時間。”
張五輕嘆了一口氣,看着顧夕謹:“好,我告訴你,只是這件事你聽了,就深埋在心中,不要說別人,便是九殿下那邊,你也要瞞住。”
連獨孤傲天都要瞞住?!
顧夕謹聽見這句,愣了一下,這獨孤傲天是當今皇后的嫡子,納蘭府若是想要繼續富貴下去,只有緊緊的拴在獨孤傲天的這根繩子上,只有獨孤傲天爬上那個最高的位置,納蘭府才能繼續輝煌,否則不論哪一個皇子上位,第一次被開刀是獨孤傲天,但是納蘭府定然會排在第二位!
可是現在這件事,卻連獨孤傲天也要瞞住,這顯然有些不合常理!
張五卻沒有理會顧夕謹的想法,既然決定說了,他自然就不會再有絲毫的隱瞞。
其實在他的私心裡,他也願意把事情的真相告訴顧夕謹,然後他打算勸說顧夕謹,把納蘭榮臻的病治好,只有把納蘭榮臻治好了,這大乾纔有希望!
別人是不是這麼想,他不知道,可是在他的心底裡,卻是一直都是這麼想的。
顧夕謹靜靜的聽着,聽到後來卻是越來越心驚。
原來上次大戰之後,納蘭榮臻不但傷了子孫根,以後再不能生育,竟然還中毒了,這些年,靠着藥雖然把毒性壓制了下來,但是從此之後,腿卻再也不聽使喚了,也就是說,這些年來,納蘭榮臻是一直在輪椅上渡過的。
但是隨着年代漸漸深遠,這毒性漸漸的壓制不住,這些年來,毒性漸漸反噬,納蘭榮臻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最多在三四年,這毒性就會爆發,那時候,便是華佗再生,也救不了納蘭榮臻了。
因爲毒性蔓延,因此上,這些年來,納蘭榮臻這個納蘭家的當家人,已經退居幕後,很少出現活動了,現在活躍在外面納蘭家人,都是納蘭家的一些旁枝。
這些人結交皇子和權貴,想要藉助外力,把納蘭榮臻從家主的位置上拖下來,這麼一來,旁枝就成爲了嫡支!嫡支就可以把女兒嫁給皇子,成爲新的後族,就不必綁在獨孤傲天這根繩子上。
按照張五的說法,獨孤傲天向來不喜歡權勢,在別的皇子壯大自己權勢的時候,獨孤傲天卻在外面行俠仗義……,所以納蘭家的那些個旁枝沒有一個人是看好獨孤傲天的!
顧夕謹頓時頭疼了!
原本她被獨孤傲天忽悠了過來,以爲大乾風平浪靜,原想着便是納蘭家不接納她,她就帶着柳姨娘的骨灰,去柳姨娘的母家,若是母家也不接納,她就把柳姨娘安置在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然後自己帶着知竹和知畫走遍這個天下的山山水水……
現在看來,這個美好的理想,想要實現,短時間內卻是沒有可能了!
原本納蘭榮臻斷了子嗣,嫡支之中已經沒有了女兒,既然如此所謂的後族已經名存實亡了!旁枝自然會有想法,而旁枝和嫡支的鬥法,或者是大乾的皇帝樂意見到的!
可是現在她的出現,打亂了所有人的陣腳……,這麼看起來,她就如坐在火山上一般……
顧夕謹的眉心已經擰成了結,這麼複雜的環境,可是太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了!
張五見顧夕謹終於不再平靜,心中總算是平和了一些,那種報復成功的感覺,讓他稍稍的得意了一下。
“張叔叔,你似乎還有事情瞞着我。”顧夕謹突然再一次開口了。
“……”張五怔了一下,“沒有了,該說的,我全都說了。”
“既然張叔叔是個沒有誠意的,那我也不強留張叔叔了!張叔叔,要知道我現在還不是納蘭家的女兒!想來他們也不會爲難一個外人才是。或者說我現在就告訴大家,我本就是一個假冒的,真的納蘭家女兒早已經死在大乾了,不知道他們還會不會針對我?張叔叔你覺得我這個主意如何?”
“餿主意!根本就是餿主意!”張五斷然開口,“我是瞞了你一點,但是這一點,讓你知道了,反而讓你爲難,將軍不讓我說。”
“不如你告訴我,一人計短兩人計長,或者我們可以商量出一個好主意來,張叔叔,你覺得如何?”
張五看着顧夕謹,那眼神閃爍了許久,最終吐出一句話來:“將軍不讓我說,我不能告訴你。”
聽了這句話,顧夕謹有一種想要吐血的衝動!這人咋就跟正常人不一樣捏?!剛纔這麼多都說了,到了最後一句,卻把牙關咬緊了,在不肯多說一個字,這天下還有這麼坑爹的嗎?!
“張叔叔真的不肯說?”顧夕謹挑眉看着張五,那眼中的凌厲,卻讓張五心中一凜,頓時有些猶豫起來,張了張嘴,最後還是沒有出聲。
顧夕謹嘴角一勾,和緩一笑,站了起來:“既然張叔叔不肯說,我也不爲難張叔叔,還請張叔叔告知納蘭侯爺一聲,家母仙去已經半年,到現在還沒有入土爲難,我身爲她的女兒,深感不安,因此當在這春暖花開之際,送家母回到她的家鄉。這一去,也不知何時才能回來,因此納蘭侯爺對我的這份情意,我也只能銘感於心了。”
“你……”張五想要開口勸說顧夕謹不要離開京城,雖說將軍還有三四年的壽命,可是這中毒漸深,雖知道什麼時候會突然爆發,若是顧夕謹在京城中,萬一發生意外,或許將軍還有得救,若是讓顧夕謹離開……
張五是真心不願意的,可是人家要讓自己的娘入土爲安,他身爲一個外人,卻也不好攔着……
張五頓時萬分爲難起來。
顧夕謹掃了張五一眼,笑着繼續開口:“我這一去,山高水長,張叔叔身爲納蘭侯爺的人,跟着我卻是不合適,還請張叔叔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