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的生存法則 162 瞧到了他
雖然已有幾年時間沒見過雲氏,但永寧伯府發生的事兒如情還是知道得七七八八。對於江家的事兒,如情有一半同情,也有一半幸災樂禍。
和所有一朝得勢的女人一樣,她如今丈夫疼愛,公婆喜歡,又有兒子傍身,靖王府也不算冷門權貴,每到一地就算儘量低調卻仍是前呼後擁,極其派頭,心裡是生出了那麼點自得滿滿。
女人都是虛榮的,尤其今非昔比的她骨子裡也有種“若是日後見着勢利眼的雲氏,她定要好好刻薄下她”的想法。
昔日在與李驍訂下正式婚約後,腦海裡便有這種臆想了,可惜,一直苦無機會顯擺得瑟。
但往日的種種臆想卻敵不過時光的洗禮,真正見到雲氏後,如情反而生出了那麼點兒憐憫與同情。
今日的雲氏一身耀眼的薑黃色遍繡松鶴紋交領褙子,領口飾銀鼠毛的邊,頭梳圓髻,簪着五鳳朝陽掛珠叉,淺金色絨布鑲紅寶石的簪珠勒子,明亮的紅寶石耳環,雖然外頭傳聞江家早已大不如前,但云氏仍是一如以往的華貴非凡。
“江太夫人。”如情很佩服自己在王妃位置上坐了一年多,已練就了泰山崩於面前而面不改色的功夫了,在見着雲氏那一剎那,也不過稍稍挑了下眉,便把心裡所有的臆想與驚訝如數藏於內心,平淡地打了聲招呼。
雲氏連忙起身,朝如情恭敬地福了身子,“老婦人蔘見靖王妃。靖王妃千歲。”
如情雙手虛撫了把,“江太夫人不必多禮。”
雲氏見媳沒有朝如情行禮的意思,連忙扯了她一把,低喝:“沒個眼色的東西,還不與王妃行禮?”
雲平兒不甘不願地起身,草草地衝如情福了身子,如情神色不變,淡漠道:“原來是平姨娘,哦,應該稱呼你爲雲夫人了。許久不見了,近來可好?”
雲平兒昂起下巴道:“託王妃的福,平兒一向安好。”她見如情額上戴着雪白貂毛中間鑲珊瑚珠的抹額及身上穿的大紅蹙金五彩刻絲廣袖對襟褙子,薑黃色的裙襬處繡着錦雞圖案,美豔絕論,繡功精密,非一般命婦不能穿。眼裡閃過某些不忿,又見如情神色冷淡而廳內諸人看自己目光輕慢,心下積了一肚子火,不經大腦的話便脫口而出:“昔日王妃在閨中時就與我家姐姐時常來往,想必也是有一定交情的。可爲何姐姐逝去時,爲何不曾見着王妃的身影呢?”
如情沉默了好一會,才晃然明白雲平兒所說的“姐姐”是指開安郡縣。正待開口,而云平兒又不懷好意地笑道:“這已婚婦人居然與一個未出閣的姑娘走得極近,想必王妃昔日與姐姐的感情,定也非比尋常了。”
內宅婦人說話總愛拐彎抹角,明面上似乎只是說一件極平常的事,但在場諸人無不是人精似的人物,立馬嗅出不對勁來,紛紛訝異地望着如情。
如善蹙眉,不動聲色地來回望着如情與雲平兒,沒有吱聲。如美則望了雲平兒,又望着如情,眼裡冒着問號與惶惑。
如情目光冷了下來,瞟了眼雲氏。雲氏臉色一沉,轉過身去就甩了雲平兒一巴掌,罵道:“你個糊塗東西,王妃什麼身份的人,與開安郡縣交好有什麼了不起的,又與你何干?你嫉妒過什麼勁?”
雲平兒捂着臉不服氣地叫道:“姑媽還未明白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
“你給我閉嘴。”對於這個笨蛋加不知所謂的媳婦,雲氏氣得全身沒力,這種場合下也不好婆媳起內訌,只能有氣無力地低喝道:“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然後轉身與如情陪不是,“王妃請息怒,我這個媳婦就是個糊塗東西,若有開罪之處,還請王妃大人有大量,不要與她計較。老婦人在這兒向王妃陪個不是。”
雲平兒瞧不慣一向高高在上的姑母居然對一個年輕婦人如此低聲下氣陪笑臉,不由拉了她的衣袖叫道:“姑母,我又沒說錯,我說的本是事實呀。”她目光陰陰地望着如情,挑眉陰笑道:“王妃可否解釋一下,昔日與姐姐如此交好,爲何我姐姐逝去後卻連個照面都不打?”然後假假地拿帕子抹眼,“若是姐姐地下有靈,不知會有多傷心。真道是人走茶涼。”
沉香氣得柳眉直豎,見雲平兒越說越不像樣,不免插嘴道:“無根無據的事,在平姨娘嘴巴里,卻變了個味兒。我家王妃認識開安郡縣是不假,也不過是有一面之緣罷了。”
幹平兒嘴巴悠張,還想說什麼,沉香進一步冷笑道:“平姨娘少說些誤導大家的話。咱們王妃就算與開安郡縣交好又怎樣?反正我們王妃不管是昔日待字閨中,還是如今嫁作人婦,都從來只與正經人家打交道。”
玉琴也接過話來,“可不是,昔日就算被江太夫人嫌棄咱們王妃身份不夠高貴,咱們王妃也從未想過要與人作妾。所以,平姨娘您剛纔那番話,奴婢只覺得非常可笑。”
雲平兒確實是想故意誤導大家,讓衆人認爲如情與開安郡縣交好,是奔着江夫人的位置去的。
不過,如情的丫頭卻也不是吃素的,說話刻薄,當場把往年的事捅了出來。並且話裡話外都表現出對雲平兒的不屑之意,當着衆多人的面,雲平兒不由氣得粉臉通紅。
江夫人也是一張老臉無地方擺,當年她嫌棄如情庶出身份到如今人家卻比自家混得好,天差地別的懸殊地位,使得她怎麼坐就怎麼彆扭。
原本在見着如情後,雖心裡彆扭難堪忐忑,卻也想着厚着臉皮混過去,可誰知這個笨到無可救藥的媳婦居然哪壺不開提哪壺。
雲平兒胸口急劇起伏,怒瞪着如情,怒斥:“我好歹也是永寧伯府的當家夫人,就算比不得王妃的身份高貴,卻也是堂堂正室主母。怎麼王妃的丫頭仍是姨娘姨娘的叫?聽聞方家世代書香,令兄如今又是御前紅人,原以爲方家是個有教養的,可沒料到卻縱出沒個眉高眼低的奴才來。”
如情冷下臉來,望向楊大夫人。
楊太夫人也冷下臉來,唬着臉對雲平兒道:“雲夫人請慎言。你是我楊府的客人,今日裡在我面前對我的客人這麼無禮,也就是不給我這個主人面子。這大過年的,也要胡弄些雞皮盜竈的事兒,沒的晦氣。既然雲夫人不想讓大家好過,也只能請你離開了。”
雲平兒怔住,不可置信地望着楊大夫人。
雲氏也豁地站起身,一時間有些無措,她望着唬着臉的楊大夫人,冷着臉的如情,心下慌了,連忙陪笑道:“楊夫人,平兒年紀輕不懂事,冒犯了您,請您不要計較纔好……王妃,平兒就是這麼個性子,說話口無遮攔的,老婦人在這兒代她向您陪罪,請王妃大人有大量,不要與她計較纔好。”
楊大夫人冷聲道:“既然夫人知道此人登不得檯面,也要把她帶到我府裡來,豈不讓我難做人?”
雲氏滯住,一時間懊惱,悔恨,難堪全涌到臉上,她一向驕傲慣了的,低聲下氣的話又說不出口,陪笑臉又拉不下臉來,可拂袖走人又沒那個膽子,一時間僵在那兒不知該說什麼纔好。
如情冷眼旁觀,一邊嗑着瓜子一邊哂笑一聲,“大嫂子不必生氣,既然此人登不得檯面,那日後就別讓她登門就成了。”她望向雲氏,淡道:“也幸好今日裡本王妃心情好,不與計較。可江太夫人也千萬別欺負我好性兒,就由着自己的媳婦蹭鼻子上臉。我方如情雖身份不夠高貴,總也是靖王八擡大轎擡進王府的。居然讓一個沒臉的東西這般欺到我臉上來。這要是傳揚出去,本王妃還要不要做人?”
雲氏臉青一陣紅一陣,如情自稱“本王妃”看來是要打定主意仗勢欺人了。可她卻沒那個魄力與她交惡,只能接連陪不是,
但云平兒卻不服氣了,衝着如情嚷嚷道:“你說話客氣點,別仗着是王妃就可以狐假虎威。憑什麼說我沒臉?我一沒勾引男人,三沒被人退婚,憑什麼就叫沒臉了?”
雲氏氣得雙眼發黑,累積着全身力氣重重摑到她臉上,連接甩了幾巴掌,並怒道:“混賬。還敢胡言亂語,看我不撕爛你的嘴。”
雲平兒被打得脣齒流血,雙頰立馬腫漲起來,臉上清晰的巴掌印顯而易見,右以想像雲氏有多麼生氣了。
楊大夫人起身,冷着臉對雲氏道:“江太夫人,實在不好意思,您要教訓媳婦儘管教訓。不過這兒總歸是我楊家的地盤,還請太夫人海涵一二,要教訓媳婦就回家教訓個夠吧。這大過年的,太夫人不想吉利,我還要。”
如美也跟起身,衝外頭的婆子吼道:“都在外頭挺屍了不成?還不滾進來,把這個沒臉的東西給我叉出去。”然後怒瞪着雲平兒,冷笑一聲:“雲夫人也別不服氣,我大慶朝開國至今,明文規定妾永遠是妾,是登不得檯面的。一個登不得檯面的妾居然也敢堂而皇之登門進我楊府做客,你不嫌丟人,我還臊得慌呢。”
雲平兒氣得雙目赤紅,這時候也顧不得什麼了,就要衝上前與如美拼命,卻被外頭趕進來的婆子給死死拉住,並往外拖去。
“你們都欺負我……”雲平兒悲忿吼道,敵不過婆子的蠻力,只能被人大力拖出了屋子,邊走還邊叫着:“你們全都記着,我不會善罷甘休的……”
雲氏氣得臉色灰白,抖着雙脣不知所措地望着被拖出去的媳婦,又望着楊太夫人,最後又望了望如情。
如情至始至終都冷着一張臉,也不見得動怒,卻讓雲氏心下發怵。她見多了一朝得勢之人,也想了許多種如情會有的報復方式,可偏偏,如情一沒出言譏諷她,二沒挖苦她,只是冷冷淡淡與她打招呼,就算雲平兒與她耗上,也不見得動怒,卻是以最妥善的法子把雲平兒打發掉。
“江太夫人,”如情開了口,聲音淡淡,“就憑剛纔平姨娘對我的言辭,本王妃便可以治她個大不敬的罪。”
雲氏艱難地道:“王妃大人有大量,沒有與她一番見識,老婦人先在這叩謝王妃。”她臉上閃過數種表情,最終,咬牙,雙膝着地跪了下來,衝如情重重磕了幾個頭,“是的老婦人教養無方,給王妃添堵了。”
如情側頭,沉香玲瓏上前把她撫了起來,如情道:“江太夫人不必恐惶,到底要念着太夫人與我家太夫人的親戚情份,不與此人計較了。再說了,本王妃也犯不着與一個姨娘置氣。”
雲氏臉上閃過不甘與怨恨,但形勢比人強,也由不得不甘,只能喏喏地稱是。
如情頓了下,忽然道:“我與開安郡縣也不過有一面之緣……也說不上了解,不過,開安郡縣是如何死去的,夫人應該比我還明白吧?”
雲氏臉上閃過悔恨和難堪,人人都在傳言,開安郡縣是被雲平兒給活活死氣的,傳着傳着,連她都相信了這種傳聞了。
如情想着江允然雖可惡了些,但也不算太壞,也覺得娶了這麼個妻子,又太過了。基於給自己積份陰德,於是又道:“開安郡縣歿的頭一年,我還與她有過一面之緣。那時候她便與我說過,她這不是病。”她盯着雲氏,輕飄飄地道,“而是中毒所致。”
屋子裡響來一陣吸氣聲,“中毒?”雲氏驚叫,臉上閃過不可置信。
如情冷淡地道:“是呀,中了毒。一種並不常見的慢性毒。夫人是聰明人,可知道她爲何而中毒麼?”
雲氏臉上閃過震驚與恐惶。
如情卻不再言語,端了几子上的茶緩緩呷了幾口,並還讚了聲“好茶。”
楊太夫人笑道:“這是崑崙山的雨前茶,妹妹若是喜歡,便包兩包回去。”
如情點頭,“那敢情好,我就厚着臉皮收下了。多謝大嫂子。”
楊大夫人呵呵地笑着,“你我又不是外人,又何必言謝?”她又招呼着其他女客們喝茶。
而云氏站在那,那是手足無措,如情瞧着她比昔日蒼老十歲的容顏,心下微憫,也覺得這些年堵在胸口的氣兒如數消平。又笑着與楊大夫人道:“江夫人雖登不得檯面,可江太夫人卻是京中社交圈子裡響噹噹的人物,大嫂子也別因爲與就江太夫人生了份。不然我可罪過了。”
楊大夫人點頭,衝雲氏道:“江太夫人請坐。江夫人雖行事不妥了些,日後勞煩太夫人多加調教便是。也犯不着與她置氣,當心身子。”
雲氏勉強笑道:“楊夫人教訓的極是。是我教養無方,縱得她沒大沒小,尊卑不分。”
楊大夫人道又不鹹不淡地說了兩句,這事便作罷,雲氏也不好多呆,找了個由頭後便藉口告辭。
在楊府吃過午飯,李驍喝多了,撫上馬車卻歪在車了睡了個昏天暗地。如情百般無聊之下,下意識望向熱鬧的街頭。
隔着厚厚的窗簾,如情依稀能瞧到街上的景物,當然也瞧到了大街的另一邊,立着個熟悉又陌生的人影,此人立在一輛青色帷幔的馬車前,目光隨着如情的馬車而過。
此人生的長身玉立,穿的又精神,容貌又上乘,就這樣立在街頭,立馬引來無數觀察的視線,如情也不例外地瞧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