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中已經兩個月了, 府中還跟以前一樣平靜無波,雅若居住的仍然是新建成的飛花苑,不僅院中的擺設, 就連房中的擺設也一點兒沒有變, 二爺的心思她自然是懂的, 可是她卻無力承受....
戰亂剛平復不久, 二爺這個以前閒散的安郡侯現如今也成了個大忙人, 是皇宮和家兩頭奔波,今天是中元節,難得休息在家, 兩個小包子纏着他,讓他帶他們出去玩, 他便帶着兩個孩子出去耍了。
恰巧今天是劉叔的生日, 一大早的雅若便準備好了生日禮物, 三套秋天和冬天的衣服,還有一小包銀子, 讓翠屏把她的心意送到,回到馬府的第二天,她便把自己在劉家村這幾年的生活經歷大致的跟馬振軒講了一遍,第三天的時候,他便在金陵城中買了一處小宅子, 把劉叔從下鄉接了過來, 並派了幾個下人過去照顧劉叔的起居, 而劉叔那個十分不賢惠的兒媳婦, 倒是至今一次也沒有來鬧過事.....
“二奶奶在家呀, 二太太請您過去一趟!”房門沒有關,二太太身邊的張媽媽就直接走了進來。
放下了手中還未繡好的荷包, 這個荷包是繡給二爺的,經過這幾年的歷練,她一向生疏的針線活越發的好了,荷包上所繡的圖案是再爲普通不過的鴛鴦戲水圖案,她已經放下了以前的種種過往,決定和二爺好好的生活下去。
“勞煩張媽媽了!”雅若客氣疏離的道。
回到府中,雖然每個人對她都客客氣氣的,包括善念堂中的那個大善人,還有清風軒中那個不省油的燈,可是她明白,他們不過都是看在二爺的面子上而已,爲了兩個孩子,雅若對府上的每個人都客客氣氣的,包括那個禽獸不如的姑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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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了!”冷淡不失威嚴的話語從上方的一個富態的女子口中飄了出來。
今天是雅若回到府中第二次來拜見這個在戰亂中丟棄了她的婆婆,歲月似乎特別捲過她的這位好婆婆,她的臉上仍然是一副悲天憫人的情懷,跟寺廟中的那個人真的是何其的相似,臉上帶着淡淡的似有似無的笑容,讓人情不自禁的想跟她接近....
“母親今天找雅若過來有何事?”回到府中以後,在這個婆婆面前,雅若再也不自稱兒媳,而是直接稱呼自己的名字。
卓氏冷眼瞧着眼前的這個她看着十分礙眼的兒媳,左手捻動着手中的佛珠,不急不慢的道:“今兒個喊你來,是想告訴你,我已經答應你姑父,把空涯過繼給三房了。”
憑什麼?孩子是她辛辛苦苦懷胎十月生的,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連問都沒有問她一下,就把她的孩子平白無故的送給了別人,而且所送的居然還是那個衣冠禽獸的姑父....
“母親自己說的話,您自己去兌現吧,空涯是我的孩子,我決不允許任何人把他從我的身邊奪走,當初戰亂的時候,您一走了之,這我不怪您,您爲何不把斐然的孩子過繼給三房,難道我的孩子就不是孩子了嗎?”雅若悲憤的道。
卓氏把佛珠狠狠的對地下一擲,猛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指着雅若的臉,怒罵道:“你這個不要臉的狐狸精,你以爲我眼睛瞎了,不知道那倆孩子是野種嗎?他們根本不是軒兒的孩子,看在邦兒的面子上,我沒有把你趕出家門,沒有想到,你卻如此不知好歹,非要大家撕破臉皮。”
雅若沉默了,原來她的這個秘密早就被人看穿了,而只有她自己矇在鼓裡不知道而已,她想好好的重新開始生活,可是別人不允許,她身邊的一件件珍貴的東西不斷的被別人奪走,猛然間,恨意涌上心頭,這一切都是藍伽寺中的那個人給她造就的,讓她生活的如此的悲哀,成了別人的笑柄。
“現在有兩條路擺在你面前,第一條,痛快的答應把空涯過繼給三房,從此我們相安無事;第二條,馬上滾蛋離開馬府。你肯定很詫異我怎麼知道這兩個孩子不是軒兒的,這要多謝你那個好母親,只可惜我並不知道孩子的親生父親是誰。”卓氏笑意吟吟的威逼道。
“哈哈哈....”雅若仰天大笑出門去了,留下了在身後發呆的卓氏,該不會真的給她逼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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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間的山風是微涼的,山林中的露珠是冰冷的,鳥兒的叫喚聲是怪異的,可是她卻一點兒寒意沒有,她手中緊握着匕首,以她最快的速度到達了藍伽寺,當自己的秘密被敵人發現的那一刻,她覺得她的心中對寺廟中的那個人充滿了無盡的恨意,所以她要報仇,她不想再那麼清高下去了....
藍伽寺的大門是敞開着的,寺院內卻靜悄悄的,看不到忙碌的僧人的影子,也對,他都快要跟如煙公主成親了,還忙碌個屁,雅若手中握着匕首跌跌撞撞的向禪房的方向走去,知道他會武功,所以她的腳步聲走的很輕很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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禪房的院中,一男一女正在院中賞月的,女的又像上次雅若所看到的那樣,親暱的依偎在有着優雅背影的男子的懷中,這一刻,雅若喪失了理智,她拿着匕首狠狠的向着那個纖弱的背影刺去.......
當刀子快要接近纖弱女子的脖子上的時候,她身邊的男子連頭都沒有回一下,直接用手輕輕一擋,匕首的刀鋒立刻變換了方向,向雅若自己的肩膀刺去,男子的勁道太大了,還未等她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整把匕首活生生的嵌入到了她的整個左肩膀中,血瞬間涌了出來,滴到了曾經他送給她的定情信物上....
那一刻,她覺得她的心是徹底死透了,她覺得她一輩子都不會原諒這個無情的男人,如若她剛纔用的是一把劍的話,那麼她整個左手胳膊將會被活生生的削掉吧,當她痛得體力不支,快要倒在地下的時候,那個優雅的身影連帶着那個纖弱的身影慢慢的轉過了身.....
“怎麼是你?”心痛、緊張、擔憂、恐懼佈滿了明空的臉,明明她......
高僧就是高僧,連如今演起戲來都是這般的高明,而且還演的這般的逼真,剛纔可沒有見他這般手下留情過,雅若強忍住沒有留下一滴眼淚,強撐着身體,沒有倒下去,面對虛假的關心,她不需要。
“打擾了。”雅若轉身準備離去,然後又停了下來,從左手上吃力的把金鎖片拽了下來,扔在了地下,沒有一絲情感的道:“再見。”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再見,再也不相見。
“文文......”一絲無奈的話語從後面傳了來,卻依然抵擋不住雅若已經邁出去的步伐。
他真的好狠,這一刀扎的好深好深,走到大雄寶殿的時候,雅若忍着疼痛用盡全身最後一點力氣,把嵌入到骨頭中的匕首活生生的拔了下來,匕首被她仍在了地下,在黑夜中,發出哐噹一聲.....
她整個人也虛脫的倒在了地下,來找他問個明白的結果,就是他差點要了她的命,再次忍住了在眼中打轉的淚水,雅若挪動着身體的向大門爬去......
“上官小姐!”關切的聲音從大雄寶殿內飄了出來。
側身,雅若看到從大雄寶殿內走出了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和尚,藉着大雄寶殿內的燈火,一張熟悉的面孔呈現在了雅若的面前......,他不是被越狗殺死了嗎?
“小僧先把止血散給你敷上,這顆止血丹你也先服下去。”悟法細心的把止血散均勻的撒在了雅若的傷口上,又給她服了止血丹。
想抗拒,可是她卻她連躲一下的力氣,此刻都沒有了,只能仍憑悟法給她上藥......
“你不知道師傅這幾年是怎麼過來的,他以爲你已經不在人世了!”
所以他就可以這麼心安理得的和公主在一起?連找都不去找一下,就當她死掉了。
“是如煙公主死纏着師傅的,況且師傅的親生父親的性命還握在當今皇上的手中,師傅只有同意娶了公主,皇上纔會放了他。”悟法壓低了聲音,小聲的道。
這些事情現在跟她沒有半毛錢的關係,所以雅若一點也不關係,連眼皮擡都不想擡一下。
“煙兒!”憐愛的聲音不多不少的傳入到了躺在地下的人兒的耳中。
這聲音真的好溫柔好溫柔,只可惜她現在一點兒也不心動,要是放在五年以前,這個人這般的喊她,她估計會開心的睡不着覺了.....
“本公主決定了,今天晚上就回去,把婚期提前舉行,免得夜長夢多。”望着躺在地下毫無生氣的人兒,如煙眉頭一挑,撒嬌的拉着明空的胳膊,道:“我會做好皇兄的思想工作,讓他把伯父儘快放出來的。”
明空僵硬着身體,臉上艱難的擠出一絲淡淡的笑容,點了點頭,表示答應了,爲了救自己的父親,他要再次對不起近在天邊的愛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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熹微五年的八月十五中秋佳節這天,大燕國的明空高僧還俗迎娶了皇室的如煙公主,整個婚禮辦的異常的豪華,婚禮是在皇宮中舉行的,金陵中跟皇室沾邊的達官顯貴都去觀禮了,自然不能少了馬府。
雅若推脫着身體不爽,便留在了家中。
那天夜晚她沒有顧他苦苦的哀求,毅然決然的獨自下了山,在城郊的一家旅店歇了一夜,她知道那一夜他一直守着她到天明才離開,可是有些東西變質了就是變質了,所以她沒有絲毫的感動......
“翠屏,讓你找的馬車找好了嗎?”放下了手中的毛筆,她把一封書信和一封休書分別放在桌子上。
馬府她是再也呆不下去了,今天晚上馬府上所有的人包括奴僕都跟隨着主子進宮了除了她的一雙兒女與翠屏和她。
“已經按照小姐您的吩咐,安排妥當!”
望着躺在牀上,一雙熟睡的兒女,雅若的心隱隱作痛,恐怕以後兩個幼小的孩子就要跟在她身邊過着顛沛流離的生活了,即使這樣,也好過把自己的親生兒子送給別人當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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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兒個晚上,由於是公主大婚,所以京城的城門仍然是敞開着的,街上熱鬧非凡,比最爲熱鬧的元宵佳節看上去還要熱鬧,一輛普通的馬車快速的在街道上行走着,出了城門,一路向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