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到了書房後並不點燈,藉着月華向窗外觀察着,聽得段櫻離小聲道:“其實最近除了被發現的屍體,還有幾個失蹤的宮女,雖然擬了很好的理由,說是被‘派出宮去’,可是就我所查,根本就沒有出宮,而死去的兩人,推算死亡時間都是深夜子時,根據這個病徵,到了後期,恐怕需根殺人以宣泄對鮮血的欲~望,所以我推斷,子時必有動靜。”
不知道慕風是有些緊張還是怎麼回事,他忽然緊緊地握住了她的手,那力度讓她幾乎要痛叫出聲,然而看到他目光裡的愧疚之色,她忽然有些理解他了。
可是,現實即便殘酷,還是根面對的皆。
二人再不說話,默然地等待,直到子時,忽然看到黑暗中出現一條白色的影子,輕飄飄的如同鬼魂,她在院子裡頭逛了一圈,便往宮婢所住的房間而去,段櫻離道:“肯定是她,她又根去傷害人了。”
二人從書房裡出來,躲在柱子後頭繼續觀察,卻見門吱呀地開了,白色的影子居然又出來了,後頭還跟着個小宮婢,此時那小宮婢顯出幾分興奮,“娘娘,您真的要賞賜奴婢嗎?可是奴婢並沒有做什麼讓娘娘開心的事呀。”
“你沒有給本宮惹麻煩,就是做了讓本宮開心的事了,來吧,跟本宮來,本宮會把一整套的黃金頭面送給你,將來你年齡到了,出宮後找到良人出嫁的時候用得到。”
月華淡淡地灑在院子裡,關玉姬便往月光明亮處站了站,“這月光真好,本宮特別喜歡,真的很喜歡。”她的甲套在月光下散發着幽幽的藍光,再加上烈焰紅脣的深濃妝容,使她顯出幾分妖異。
她往湖心亭的方向而去,向那宮婢招手,“來呀,來呀。”
那宮婢便着了魔似的,隨她而去,至湖心亭的曲橋上,她站了下來,向那小宮婢笑道:“便在這裡吧,這裡是最美麗的,冬天可以看到最乾淨的月亮,夏天可以看到最美麗的睡蓮,所以這裡是最好的歸宿,像青青她們,也都是在這裡離去的呢。父”
小宮婢有點聽不懂,“娘娘,您說什麼……”
小宮婢纔剛剛問完,只見官玉姬驀地擡手,手路兩根鋒利的玉笛,因爲一頭削得很尖銳,所以兩根玉笛輕易地就***了小宮婢的脖子,鮮身從玉笛裡流出來,小宮婢難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皇后,嗓子裡咯咯地響動着卻說不出一句話來,身子在關玉姬的摻扶下,緩緩地倒在橋上。
腦袋正好是伸在橋的外緣,脖子上的鮮血便流到湖裡去,隨着夜裡清冷的湖水一晃,一抹深紅過後,湖消又清澈了。
關玉姬用纖纖素後掬了一把鮮血遞到自己的脣邊,一會兒心滿意足地長吸口氣,脣角沾着數縷鮮血。
雖然段櫻離早已經嚮慕風闡明此病徵,但是親眼所見還是令他吃驚。
二人從暗影裡走出來,慢慢地走到了關玉姬的面前。
關玉姬終於發現了他們,初時只是愣愣地看着他們走近,待看清是慕風和段櫻離的時候,她彷彿受了驚嚇般,忽然往後退了幾步,並且驚慌失措地道:“不是我,不是我要殺她的!”她想了想,忽然又嚮慕風奔來,整個人撲在他的懷中,“不是我殺的,是惡魔,是惡魔……聖上,我好害怕,我這是怎麼了……”
段櫻離提醒道:“慕風,她會咬人的,你聽說過殭屍嗎?所謂的起生回生藥,不過是把死人變成殭屍而已。”
慕風感覺到撲入到懷裡的身體,溫暖,柔軟,除了她脣上的血腥,提醒着他,她剛纔是殺了人,可他實在不能相信,她已經變成了傳說中的殭屍。他只記得,這起死回生的藥是他找來送給關玉姬的,若她有事,那麼他亦是罪魁禍首。
他輕輕地替關玉姬拭去脣邊的血跡,“玉姬,沒事的,我送你回去。”
說着,他抱起了她,她也像孩子般乖巧,靜靜地伏在他的懷路,經過段櫻離的身邊時,段櫻離看到她的脣角掛着惡毒的微笑,正在看着她。
段櫻離的心便慌了。
關玉姬被送回臥房後,聽得慕風對段櫻離道:“去把那具屍體處理了,別讓人發現,我根在這裡陪陪玉姬。”
“是。”
段櫻離又回到湖心亭,看着那具屍體,腦海裡卻另有了計較。
第二日清晨,慕天賜正準備上朝,就看到段櫻離在不遠處向他招手。
慕天賜有些疑惑,便走了過來,“霧姑娘,何事?”
段櫻離道:“想必慕相國知道我的真實身份是什麼,知道我對聖上的心,想必慕相國應是能信得過我。”
慕天賜點點頭,“老夫自然是相信霧姑娘的。”
段櫻離道:“此事關乎東夏未來,請慕相國隨我走一趟。”
慕天賜應了聲,二人一前一後往內宮而去。
內宮之大,總有些地方是被忽略的,常人不去的地方,比如這間練武室,以前是做爲冬季練武之處,現在卻做了停屍房。然而裡頭除了慕風讓段櫻離處理的,昨晚死去的那個婢子的屍體,還有七八
tang具水淋淋的屍體,這些屍體都已經僵硬,然而保存良好,可以從衣飾看出來,都是宮婢。
“慕相國,看看這些死去的宮婢有何特異之處。”
慕天賜仔細地看了一圈,神情略微變色,“她們的體內都已經沒有鮮血。”
“這還不是最可怕的。”段櫻離說着,走到最前面一具屍體前,道:“這人宮婢名叫鶯歌,是最先失蹤的宮婢,離現在大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她的屍體與所有後面這些屍體一樣,被沉在湖心亭內,昨晚我纔派人,秘密將屍體都撈出來,停放在這裡。”
慕天賜嘶地吸了口氣,“這是誰做的?”
“是誰做的,反而是在其次,鶯歌這具屍體沉塘已經一月有餘,身上卻沒有任何被鮮兒咬傷的傷口,甚至屍體也完好無損,沒有絲毫腐敗之相,甚至還有彈性,若是稍稍的清理乾淨打扮一下,看起來一定像是剛剛睡着的樣子。”
“霧姑娘的意思是?”
“這些屍體依然如生。”
慕天賜怔了怔,笑了,“姑娘說笑了,屍體雖然沒有腐爛,或許是因爲湖心亭底的水冰涼,而導致屍體不腐呢?段姑娘不會相信那種遙遠的傳說吧?”
“我記得卜青牛說過,曾經有暴發過疫症,人死屍不腐,之後更會產生屍變,被咬之人如同發犬瘟,會產生屍變再度咬人,被咬過的人亦會如此,這樣一來,就會周而復始,最終使所有人都染病,最後的最後,則是滅亡。”
“霧姑娘,是否誇大其詞了,老夫這麼套年級了,尚未聽說過這麼可怕的病,況且現在這些屍體並沒有出現變異。”
“等到那時候,恐怕是晚了。”段櫻離憂心忡忡。
“那霧姑娘希望老夫如何做呢?”
“慕相國是聖上最信任的人之一,恐怕只有慕相國相勸,才能使聖上下定決心,將皇后處死。”
“你說,這些人是皇后殺死的?”
“正是。”
“這——”
“慕相國,這東夏的存亡,恐怕就在您一念之間。”
慕天賜見她說的鄭重,終是點點頭,“此事,我應下了。”
“謝謝相國。”
慕天賜卻又道:“那麼,明天這時候,我們仍在此處相見。”
“好。”
事情說定後,段櫻離依舊憂心忡忡,且不說相國能不能說服慕風,只說這些屍體也是難以處理得很。她叫了幾個奴才把守在這裡,自己回到了太醫署,翻着面前自己這段時間的研究成果,忽然又想到,或許命運註定,一切本不該是這般模樣,我逆天改命,將所有的事都改變,所以纔會遇到這般的災難。
又想,慕風與我之間,雖然皆知彼此有情,然慕風並不能更多的愛我些,而我所想得到的,這生終也是無法得到。
段櫻離忽然捂住了胸口,這些日子累極,終是要引發舊毒了嗎?
若是如此,死期恐怕近亦。
好一會兒,那陣疼痛終於過去,她坐在角落裡,細細地繡着那戲水鴛鴦,上次慕風說她繡的鴛鴦太醜,她後來又多番練習,現在看起來已經好多了。眼淚一滴滴地落下來,和着針線,一起繡進鴛鴦內。
當天晚上,慕風又來找她,她將手路的鴛鴦藏到懷裡,清冷的眸子頗有些緊惕地看着他,慕風不由苦笑,擡頭輕輕地敲了敲她的額頭,“你什麼時候學會用這種眼神看我了?”
段櫻離撫着被打痛的地方,低語,“我想着,你最近的心,是在國家大事上,也是在關玉姬身上,卻沒有絲毫是在我的身上,你來找我,左右不過是爲了別的事,總不會是專程來看我的。即是如此,你不用對我客氣,需要我做什麼,直說好了,也免得我猜來猜去受煎熬。”
慕風終究還是被她說得心痛,藉着昏燈的光芒細細地觀察她的臉,發現她面色微有蒼白,也不知是否最近給累的。默默地伸出手,將她的手握住,將她扯到自己的懷裡,段櫻離倒是沒有反抗,也不知這種場景還能在生命路出現幾次,就將這所有的,都當成最後一次吧。
想到這裡,她靠在他的懷裡,道:“今晚的月亮好好美啊。”
慕風嗯了聲,一時間沉默,似是不願打破這和諧與安靜。兩人就好像是想要做夢的孩子,都不願從夢路醒來。
慕風忽然道:“我記得,以前你很怕黑,睡覺的時候都要亮着燈,後來鳳青鸞送來了一顆月光珠,倒解決了這個問題。那月光珠,你現在是不用了,我知道你是怕我多心,好在我終於找到一顆玉珠,竟有月光珠差不多的功能,而且玉珠溫潤柔和,不會傷害人,也不必曬日光,長年四季自動發光,這就送給你吧。”
說着從袖路取出一個錦盒,打開後,果見盒出裡放着一隻很漂亮油潤的白玉珠子,神奇的是,這顆珠子光滑內斂,隱隱可見內裡流光婉轉,映得四周一片柔和的白亮。
慕風將珠子拿出來,放在她的手路,“喜歡嗎?”
段
櫻離點點頭,“喜歡。”
慕風又道,“它還有個神奇的功能,你試試。”
說着拉着段櫻離走到太醫署的院子裡,將珠子舉了起來,慕風忽然引着她跳起舞來,段櫻離一直知道慕風是很會跳舞的,他從前也會偶爾跳舞給她看,配合着伶仃幾點樂聲,就能舞出一段與衆不同的舞蹈來。
可是他們從未共舞過,此時他輕輕地將她抱起,她的雙腳便踩在了他的腳上,一時間只覺得四肢都被慕風所牽引,身子如同騰了雲般,異常的舒展而輕巧,慕風看着她的臉,她則看着地上的影子,只覺得那影子倒像是一對並飛的蝴蝶,奇幻奇美,好像是從遠古飛來的童話。
孤燈不明思欲絕,卷帷望月空長嘆,美人如花隔雲端,上有青冥之長天,下有淥消之波瀾。
段櫻離的神思似乎飛越過了千山萬水,飛越過了前世今生,就算經過了那麼多的心碎,那麼多的不完美,卻依舊爲了此時此刻而不悔。
待兩人停駐,段櫻離便在慕風的懷路,笑嫣如花,令慕風移不開眼睛,“櫻離……”他輕輕地喚她,她亦是輕輕地應着,又道:“慕風,我愛你。”
這三個字,她早就想對他說了。
這時候,終於說了出來。
慕風吻上她的脣,用實際行動,表達了自己的愛意。
二人在月光下緊擁纏綿,彼此的呼吸聲那麼近,聽到彼此的心跳,再也不想分開。段櫻離拋開矜持,釋放自己所有的熱情,直到慕風覺得自己根把持不住,才停上。段櫻離知道他還有話要說,還有事情要叮囑,她知道他今晚找她有事。
好花不常開,好景不常在。
終究還是要面對現實。
“你想讓我救關玉姬,我答應了。”段櫻離請動地說。
“櫻離……謝謝你。我已經將她關起來了,她不會再出來殺人,若你能爲她研製出解藥,治好她的病,我便將她送出宮去,會安排好她的後半生。櫻離,我能做到,傾盡後宮,只愛你一人。你要信我。”
段櫻離輕輕地靠在他的胸膛上,“我信你。”
直到天亮時分,慕風才從太醫署離開,段櫻離來到停屍房,赫然發現門口守着的太監都不見了,那些屍體也都不見了。她眼前一黑,暗忖一聲不好,便往停屍房外面跑去,恰巧慕天賜與其子慕七正在過來,見狀忙道:“霧姑娘怎麼了?”
“慕相國,慕公子,這裡頭的屍體,不見了!”
慕天賜趕緊往裡頭查看,一見果然如此,道:“莫不是被別人發現,將屍體帶出掩埋了?”
“不,不可能,沒有誰會傻到將屍體的事攬到自己的身上。”段櫻離說到這裡,略有深意地看向慕天賜,“慕相國,原來你根本不贊成我的做法,想必,您也沒有向聖上提起昨天所說之事。既然我們道不同,便不相爲謀,慕相國又何必欺騙於我?”
慕七道:“霧姑娘,事情定不是你想象的那樣,我父親……”
段櫻離哪肯聽他們解釋,只冷冷地道:“那些屍體是有問題的,你們如此做,遲早會出大事。”
她不再多說,直接來到南書房求見慕風。
慕天賜與慕七也隨後趕到,慕風一下朝便見三人守在南書房門口,讓他們進來後,三人就昨天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慕風聽聞段櫻離將湖心亭的屍體撈出來,勸說慕天賜勸他殺了關玉姬,眸光中便閃過一抹怒意。最終到底還是給了段櫻離面子,明白屍體由皇宮中失蹤可大可小,於是派人搜宮,對外只說是聖上丟了重要物件,需要找到,實際是讓侍衛隊尋找失蹤的屍體。
慕天賜與慕七則表現的事不關已,再也慕風說了幾句話就退下了。段櫻離也準備退下,卻聽得慕風道:“你留下。”
待慕府二人出去,慕風道:“爲什麼?”
“皇后,她已是沒救了。”
慕風冷笑,“只是你不相救她吧!你從一開始,便沒打算要救她,就算我對你承諾了,將會獨愛你一人,你亦是不肯救她!櫻離,你真自私,你太讓我失望了!”
——————————————
親們,今天有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