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青鸞道:“國師無須如此客氣,鳳某公幹已完,因貴國風景奇好,因此才逗留此處。現在是以私人的身份來拜見國師,鳳某也只是一個普通的客人耳。”
這樣一說,倒是緩解了衆人的凝重與尷尬,關尚笑道:“上茶。”
親自將鳳青鸞安排在首位,與鳳羽面對面坐着,二人也算是鬥了那麼些年,又曾是兄弟,不過這種時候還真不是拉感情的時候,彼此略微點頭,便算打過了招呼。然而,誰都知道,鳳青鸞不會無緣無故逗留在東夏,然而此時又有誰會開口問呢那。
鳳青鸞的目光倒是一下子被那蹲屏風吸引,凝目看了片刻,道:“此屏風倒是頗爲玄妙。”
衆人見他神情,便也知道他看出了什麼。鳳羽眼見如此,心內微微驚訝,以前他一直覺得,鳳青鸞只是仗着明帝的寵愛,又有段櫻離的幫忙,因此纔會登上帝位。他心裡頭是很不服氣的,若要比才能,鳳青鸞纔不會是他的對手。
規鶚一臉茫然地道:“慕七公子與——鳳公子都看出此屏風玄妙之處,可笑這屏風是我無意間得到的,卻還不知它玄妙在哪裡?”
鳳青鸞只是冷冷一笑,顯然沒打算解釋自己所看出的。
這種重要的場合,這麼重要的佈置,自然會有人接下去的。關尚見無人回答,他自是又注目在屏風之上,這的確是一幅大好河山圖,卻也沒有什麼特異之處。撫了撫花白鬍須,他道:“鳳羽,你去看看。”
他心想着,鳳羽是自己的義子,斷沒有比慕七和鳳青鸞差的道理。他們能看出的,鳳羽必定能看出塄。
鳳羽點點頭,恭敬道了聲是,便走到屏風面前觀察。
之後,臉上卻出現複雜及恐懼的神情,卻又隱隱帶着驚喜。
“父親,這屏風,這屏風是何來歷?只怕,只怕其中大有意喻!”
關尚噢了聲,“你且說說它的意喻。”
“父親,這河山圖,竟是我東夏國的版圖!並且隱隱有一幅子牙垂釣圖,而這幅垂釣圖的位置也頗有意思,是在最高的山峰之上,看似垂釣卻隱隱有俯瞰全圖,君臨天下之勢!父親曾自詡不輸子牙之才,而父親更與子牙同名,只怕這垂釣者,正是父親您!”
“住口!”關尚目若寒霜,他總算聽懂了鳳羽的意思,然而,此時君上尚在,又哪輪得到他這個國師君臨天下,這分明就是一番逆反之言。
關尚狠狠盯了鳳羽一眼,“來人呀,將這個逆子擒下!”
“父親,我只是據實以言,父親饒命!”
規鶚也跪了下來,“請國師饒了少公子,這事都怪規鶚,沒有看清這屏風上的喻意,便將它示於人前。可是它是來自於桐河,是天然的摒風而非人工製作,只怕這裡頭也真有天意,若是天意,國師又何須去責怪少公子?他只是實話實說而已。”
堂下諸位大臣聞言,都紛紛地議論起來,有那想拍國師馬屁的,馬上站出來道:“國師爲了東夏鞠躬盡瘁,自多年前就已經喻言東夏二十六年後復辟,這些年間,是您一直支撐着東夏政權,便是連聖上,也是您找回來的,當時若您沒有找回聖上,便是當了這個皇帝又如何?這也只是天下臣民想要的結果罷了。”
又有人道:“是啊是啊,若非國師,又哪有東夏?如今,聖上吏制並不得人心,上次九江疫災差點釀成大禍,只是他身在高位,臣民們都是敢怒而不敢言。”
“正是,正是。”
一時間,附合者衆多,鳳羽的脣角,浮上一抹冰寒的冷笑。
鳳青鸞冷眼旁觀,眸中亦是佈滿嘲諷,他就知道今日必有好戲可看,卻是來對了。另一方面,慕七亦是向衆人觀察,發現叫嚷的朝官多是東夏舊臣,也就是從玉郡過來的,而徐蔚、賀一過、陳章這些人,卻只是低首不語,不知在想些什麼。
另外有些人,只是茫然四顧,是持中立的樣子,其實這部分人,又是最沒用的人。
不管怎麼樣,鳳羽還是被抓了起來。
鳳羽也不掙扎,不辯解,自覺地隨着差人到了牢中。
之後宴席正常開始,鳳青鸞倒不客氣,吃得飽飽的纔出來,身爲國師,這宴席可真不差。不過宴席之上的氣氛就是有些怪異。當天下午,關尚便到牢中看鳳羽,鳳羽隔着牢門跪了下去,“兒子沒錯,兒子只是根據屏風上的畫據實以告,若是這樣,父親要怪我的話,那我也沒話可說。”
關尚卻將他扶了起來,“羽兒,我這樣做都是爲了保住你的性命。”
關尚嘆喟了聲,“其實,你與慕風是當過兄弟,你們之間的事我也都清楚,你各方面才能不在他之下,卻屢屢敗於他手,這其中除了運氣也有些天道使然。大家只說,若是沒有我關尚,勢必便沒有現在的慕氏天下,卻不想,若是沒有慕氏兄弟,我關尚又如何能夠位極人臣?
慕風是有才幹的,只是多年來,他對皇位看的並不是很重,就算有蠱蟲左右他的情緒,他也依舊將權勢看得很淡,不過他身負責任,是慕氏
tang後裔,只有他才能使東夏復辟。要不然,你以爲沒有他,當初的賀一過、徐蔚、陳章還有那子悅太子,能如此的幫他嗎?
你埋怨他出生好也好,還是憤怒上天要幫他也好,只是這天下,原本就是慕氏的,只有慕氏子孫才能讓衆臣歸附,如今他們雖是對慕風不滿,但若真正鬧起來,卻是另一番光景。否則,又何必是慕風,那不成器的慕少離也可以呀?
只是他缺乏才幹,又極度自私,因此爲父最後棄了他,若是他,東夏此時有沒有復辟尚難說,有沒有玉郡都不一定。
以前,我關尚自詡賢臣,從未打算做仵逆之事,可是自從靜兒出事後,我亦覺得上天不公,慕風如今雖然對我尊重有加,但我們之間每每產生政見上的不同,他已然不像從前那樣聽我的話,特別是這次我回來……”
鳳羽倒是難得聽見關尚如此剖心之語,若知道,他雖是他的義子,他對他還是很防備的,這一次,卻不知他是如何想的。
卻聽得關尚道:“特別是這次我回來,發現他已然長成,翅膀硬了,再也不會聽我的話了。不過我亦讓人去調查了九江之事,當初,你以封村焚村這樣的酷烈手段止住了瘟疫,得到了讚揚,卻沒有好好的安置他們,你可知,前些日子靜妃娘娘回孃家,卻惹得慕風清理賀一過的財產,最後賀一過卻平安無事?”
這事鳳羽自是知道的,當時他以爲,賀一過這次是完了,並且不須他們這些人動手,不料最後賀一過去平安度劫,甚至還博得了清廉的名聲,他當時還真是佩服慕風指鹿爲馬的本事。
關尚卻道:“你一定不知道,其實在賀一過出事前,老夫早已經聯名了數百名朝臣,打算找一黃道吉日,彈劾賀一過。我們手上有各種賀一過貪污舞弊的證據,這次的彈劾定是讓賀一過死無葬身之地。
只要賀一過一死,從赫連氏那裡歸順的朝臣,就會對皇帝失去信心,那麼皇帝便只能依靠我們這邊的人。豈料,這消息竟然提前走露,皇帝先下手爲牆,當時的力度也算是很大,卻原來是用來麻痹衆臣,,使從臣誤以爲,就算不彈劾,賀一過也是完了。
誰知道,皇帝竟玩了一手暗踱陳倉的好戲,賀一過的財產便問都被轉去九江城,如今都化成了百姓碗裡的糧食身上的衣被頭頂遮雨屋,個個對慕風叫好連連。老夫回上京時,特意去九江城轉了轉,在那裡,人人都把慕風奉上救世主,九江城疫區之事沒有成爲他的劣跡,反而成爲他的功績,可笑有些人,還拿這件事來說他。
此件事,不但使九江城百姓生活改善,求民於水火,也救了賀一過。你信不信,現在,徐蔚、陳章、賀一過這一班赫連氏遺下的舊臣,對他已經死心踏地。”
聽了關尚的分析,鳳羽終於第一次,正視到了慕風的才能,他以前以爲,他只是個被寵壞了的貪玩紈絝子弟,卻原來根本不是嗎?
關尚又道:“他即保住了赫連氏的遺臣,又叫回了慕府之人,他再也不是從前那個,只會聽我擺佈的傀儡皇帝了。”
說到這裡,他讓人拿來荊棘條,“你若是我的好兒子,今日便隨着爲父去伏低做小,請他饒過你的性命。你須知道,此時,你根本不是他的對手,他明明知道你想做什麼,卻將宮中大案交付於你,你以爲那案子只是表現看起來的那麼簡單嗎?你若錯一部,他必要你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