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柳家的主食就是臭豆腐。梅姨吃了一塊,便放下了筷子。柳雙雙沾着辣醬,吃了幾口,大概是糖放的多了。她盤算着,下回做時要少放些糖纔是。
梅姨見柳雙雙認真的樣子,不好駁了她的興致。今天有人來聯繫她,願意以一百兩的價格買下藥鋪,梅姨沒有馬上的拒絕。一百兩銀子,雖少了一些,但怎麼也比柳雙雙做在這裡胡思亂想要強。
第二天一大早,柳雙雙扛着包裹好的臭豆腐就鑽進了酒肆。柳雙雙吩咐兩個小二,上上下下的將酒肆打掃了一番,又派一個小二將廚子親自請來,自己則在對面支起了一個攤子。她打算一面經營着臭豆腐一面看着酒肆的生意。
梅姨被請出來拋頭露面了,農曆八月半的天氣說冷不冷說熱不熱,梅姨穿着單褂子,一個人張羅起了酒肆的生意。
柳雙雙將一塊招牌掛在了臨時支起來的棚子上面,搬來一張椅子,坐在椅子上大聲的喊道:“快來嚐嚐哦,新鮮的香炸臭豆腐哦……”
有好奇者走過,低頭看了看柳雙雙炸制金黃色的豆腐,忍不住的問道:“多少錢?”
“四個大子兒九塊兒。您嚐嚐,絕對是下酒的好菜。”柳雙雙笑着說道。
那路人疑惑的看了看,擺了擺手,轉身走入茫茫的人羣之中。柳雙雙不禁的嘆了一口氣,怎麼就走了呢?
正當她疑慮之時,茶肆的李老闆走了出來,見到柳雙雙,趕忙走過來指着她的鼻子說道:“我的小姑奶奶,我當是誰,原來是你。念在你爹我的交情上,不好聽的話我就不多說。你趕緊離開這裡。要賣,到你家的牆根低下賣去!”
柳雙雙微笑着聽完李老闆的話,撒嬌似的說道:“李叔叔,您可是看着我長大的。如今我家成了什麼德行,您也知道。酒肆裡哪裡有一個客人?求求您,讓我借您的寶地,沾沾您身上的喜氣這還不行嗎?”
“你呀,別和我說這些。你這東西是什麼味道,薰得我家客人都不滿意了。你要真當我是你叔叔,就趕快離了這裡。你這個小丫頭,心眼真是多。你這東西味道怪的很,才特意到我家這裡來賣是吧?快快快,回到你家去賣。不然,可別怪我不認得你。”李老闆說道。
柳雙雙皺起了眉頭,她確實藏着小心眼。知道自己家的酒肆裡幾乎沒有客人,才特意到李家茶樓下面擺攤。臭豆腐的味道如此的特別,要是茶樓裡的客人要上幾盤,她今天不就開張了?誰知道,李老闆竟然要趕她走。
柳雙雙鎮定了下來,收起了笑容,對着李老闆說道:“李叔叔,想當年,要不是我爹爹接濟你,今天你家的生意能這麼大嗎?如今,我家裡遇到困難,不求李叔叔幫忙,只是在你家樓下襬個小攤,指望着,你家的客人能買我幾盒豆腐,李叔叔你趕我走,有些不地道吧?”
“你這小丫頭。我不叫人用棒子趕你,就是對你客氣了。這還不算是對得起你爹爹?”李老闆說道。
柳雙雙冷笑了幾聲,指着她家的酒肆說道:“李叔叔,前兒我家被人砸店的時候,敢問李叔叔在哪裡?”
被柳雙雙這麼一問,李老闆一愣,昨兒柳家被人砸的時候,他正摟着兩個翠春樓的姑娘,在茶肆的樓上聽曲兒。確實有對不起老友的嫌疑。
“李叔叔,我爹今年春天走的時候,可是叫您照顧我們兄妹。如今,您難不成要眼睜睜的看着您侄女被人賣到妓院裡去?”說道妓院,柳雙雙一肚子的委屈。
李老闆被柳雙雙噎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實在想不出,平日裡溫順可愛的小女孩兒,怎麼一下子變得據理力爭?
這幾日的折磨與壓力,讓柳雙雙放佛一下子成熟了幾歲。她已經學着堅強,學着保護身邊的人。
柳雙雙見李老闆的樣子,立刻又誠懇的說道:“李叔叔,算您疼我。我家酒肆幾乎沒什麼客人,全指望着您家的客人給我開張呢。李叔叔,算您雪中送炭,幫幫我吧。”
李老闆心裡一震,一咬牙,一跺腳,對柳雙雙說道:“丫頭,別說我沒幫你。你現在做成盤子,送進去。”說着,李老闆從口袋裡摸出了五錢銀子,拍在了柳雙雙的小攤子上。
“謝謝李叔!”柳雙雙感激的說道。
才過中午,彈詞老藝人讓人昏沉沉的曲子又飄了出來。半條街的人都沉浸在午間懶洋洋的溫暖中,賣水果的小販停止了驅趕蒼蠅的動作,躲在果子後面,一面聽着彈詞師傅嗓音的輕柔,一面抖出一個蘭花指,想象着自己唱曲兒的模樣。
一上午,柳雙雙只賣給了李老闆五錢兒銀子的臭豆腐。聽說,茶肆裡有個客人吃了,竟將盤子砸了,多虧李老闆壓了下來,纔沒有將事情鬧大。
李老闆說什麼也不肯讓柳雙雙繼續擺攤,柳雙雙怏怏的收拾着攤子。偶爾停下來,看一看自己家的酒肆。酒肆的門口掛着一張寫着“本店新品香炸臭豆腐”的字樣。在看看裡面,梅姨眼巴巴的看着柳雙雙,一個小二趴在桌子上,做起了白日夢。
柳雙雙想不明白自己爲什麼會失敗。這個時代的人爲什麼不喜歡臭豆腐,讓她十分的費解。她費力的喊了一個上午,只看到人們捂着鼻子經過她的臭豆腐攤子。
柳雙雙開始有些懊悔了。或許,梅姨說的對,到了今天這個地步,只有賣產業才能幫哥哥還債。一想到這裡,柳雙雙的眼淚又掉了下來。
自從上次那幫地痞來砸店,柳雙雙家的酒肆就徹底斷了財源。難道,真要將它賣了不成?這裡面,可是有爹爹一生的心血……
彈詞的老師傅突然停頓了一下,柳雙雙抖了個機靈,回到了現實中。茶肆裡的客人不多,老藝人們鞠了躬下了臺。陽光溫溫暖暖的,柳雙雙心裡卻冰涼涼的。
梅姨走了過來,幫着柳雙雙收拾了攤子。柳雙雙有心在自己酒肆屋檐下襬攤,但她看不得梅姨那副失望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