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太拖家帶口的跑到揚州來,實在是有那些說不出來的隱情。
要說這話,還要拖到臘月二十三那天。臘月二十三那天本應該是供奉竈王爺上天的日子,按道理說,小年這一天也應該是喜氣洋洋。
宋老太一家最注重過年,所以這一天自然是準備了不少東西。光是麥芽糖就準備了兩盤子,殺雞燉肉,好不熱鬧。
宋老太的大兒媳婦,也準備了不少的東西。宋老太有個心愛的小孫子,當然了,說心愛,也不過是因爲這個小孫子幫着宋家傳宗接代、繼承香火。至於小孫子的衣食住行問題,宋老太是根本不會幫忙解決。
所以,宋老大的媳婦一直對婆婆有意見。雖然說,生孩子是女人的義務。但是,家中窮成這副德行,小孩兒都快吃不飽飯了,你做奶奶是不是也應該幫幫忙?你的二兒子經常送生活費回來,每次不都有個十兩二十兩的?你老太太都這麼大歲數了,給你的孫子買點零食吃都捨不得?
宋老大的媳婦對這一點十分的不滿意,宋老太卻得意洋洋。叫你不孝順我,你不孝順我,我連孫子的零食都給你斷了。
雙方因爲各種矛盾僵持不下,宋老大的媳婦自然對婆婆沒有好臉色。在加上一個好事兒的小姑子,宋老大的媳婦和宋老太的矛盾愈演愈烈。
之前還說,宋老大的媳婦經常跟宋老太太對罵。可到了後來,兩人幾乎不說話。別說對罵了,見了面就像是不認識一樣。
臘月二十八那天,宋老太的小孫子在院子裡玩耍。正巧宋老太端着一盤子麥芽糖擺在了竈王爺的神位下,小孫子見了麥芽糖,饞得流了口水。趕忙跑到自己家去,問他娘要個麥芽糖。
可他娘沒好氣的說,家中窮的揭不開鍋,上哪兒去弄麥芽糖?三言兩語將他打發了,小孫子只好含着手指流着眼淚瞧着奶奶家竈王爺神位下的麥芽糖了。
小孫子遠遠的瞧着那麥芽糖,越瞧越是想那麥芽糖甜甜的味道。忍不住的向院子裡走去,他娘忙着做中飯,也懶得理會這小東西。
小孫子被那麥芽糖的香氣所吸引,像是個小耗子一樣,順着那香氣就直勾勾的走了過去。剛好竈臺前沒有人,小孫子抿了抿嘴兒,抓起了一個麥芽糖。
小孫子高興的將麥芽糖放在了嘴裡,這時候,宋小妹聽到外面有聲音就急忙的出來了。本以爲是老鼠在偷吃,想不到,竟是她的小侄子。
偷吃了竈王爺的麥芽糖,這可了得?宋小妹大吃一驚,驚慌失措的給了她侄子的屁股兩巴掌,從她侄子手中奪走了麥芽糖。
小孫子的屁股捱了兩巴掌,又見着麥芽糖沒有了,嘴巴瞥了瞥,張開了大嘴哭了出來。這一哭,立刻引來了宋老太和宋老大的媳婦。
宋老太一聽說小孫子吃了竈王爺前的麥芽糖,狠狠的拍了小孫子的屁股幾巴掌。宋老大的媳婦聞聲趕來之時,正好瞧見宋老太打自己的兒子。
一聽說兒子捱打,是因爲吃了竈王爺前的麥芽糖,宋老大的媳婦盛怒之下揮手砸了竈王爺前裝麥芽糖的盤子。
見麥芽糖撒了一地,小孫子哭的更傷心。
宋老太和宋小妹大驚失色,一個忙着重新張羅麥芽糖。另一個就跟宋老大的媳婦動了手,宋老太給了大媳婦兩個耳光。大媳婦給了宋老太一勺子,宋老太抄起鞋底子揮向大媳婦的臉,大媳婦抓起一盤子抄好的菜撇到了宋老太的身上。
宋老太被滾燙的菜燙得四處跳舞,大媳婦像是見了笑話一樣,沒命的笑了出來。宋小妹手中端着的麥芽糖放在了鍋臺上,挽起袖子就跟着大媳婦拼了命。
兩人打的不亦樂乎。
只見,那宋小妹烏黑鬢雲扯掉了一半,那大嫂子的手中得意的揮舞着小姑子的發。小姑子也沒繞了大嫂子,大嫂子的衣服撕碎了一半,腦門子上出了血。
大嫂子越戰越勇,左手拿着那擀麪杖,右手拿着那大漏勺。左邊使出玉女劍法,右邊揮舞屠龍刀法。三下五除二,就將那宋小妹逼得節節敗退。
宋老太一見女兒受了氣,渾身氣的抖如篩。忽見那腳邊的竹籮筐,伸手扣在媳婦的腦袋上。
大媳婦一時沒了方向,伸手就要把框扯。宋小妹眼疾手快,一腳踢在了老大媳婦的肚子上。只聽那宋老大的媳婦“哎呦”的一聲蹲下了,宋小妹上前又是幾腳。這時候,小孫子上前哭着抱住了娘。
“你們別打我娘!”小孫子喊道。
這時,就見宋老大推開了院子門。瞧見自己的媳婦和兒子被欺負了,宋老大趕緊將媳婦揹回了家。
好好的一個臘月二十三,竟成了那美猴王大鬧了南天門。
當天晚上大夫請來,原來,是那宋老大的媳婦流了產。宋老大媳婦懷孕三個月,肚子裡的孩子,被她小姑子的一腳送了命。
可憐那還未出世的娃,沒見過爹孃沒見過哥。多少榮華富貴、風花雪月的日子等着它過,卻被那狠心的姑姑踢丟了命。
宋老大的媳婦哭,宋老大的兒子鬧,宋老大叼着菸袋把愁發。媳婦流產需要補,可家裡哪兒有閒錢花。
小米、雞蛋都沒有,只有那玉米麪的糊糊熬。
宋老大到娘那去借米,卻被那豬油蒙了心、狠心的娘把兒罵。一罵兒子不孝順,二罵兒子怕媳婦,三罵兒子沒骨氣,四罵兒子沒本事。
罵了半個時辰,宋老太纔將心事說。原來,她就等着那媳婦來道歉。消了她那多年的怨、陳年的恨,唯有這樣才消氣,唯有這樣才借糧。
宋老大本是老實人,聽了孃的話,回到屋子裡抽出了褲腰帶。把那黑乎乎的、髒兮兮的褲腰帶系在了房樑上,宋老大不活了!
他媳婦聽到了響動,不顧着自己那剛剛流產的身子,急忙奔到了柴房去。就見宋老大吐了舌頭掉了褲子,雙目向上翻,被那勾魂的白無常,勾走了三魂中的兩魂魄。
宋老大的媳婦高聲哭,引來了宋老大的爹。他爹救下了宋老大,一摸,好歹還有氣兒。
宋老大的媳婦要跳井,這日子沒法子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