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寧師爺說的很是誅心,不過卻也是爲了趙能好,以趙能這等謹慎小心的人自然是明白這個道理,不過在思考了段時間之後,還是決定帶兵去即墨查緝私鹽,趙能想的相對深些,山東私鹽秩序自從建立起來之後,還沒有敢於出頭有異動的,這次的苗頭如果沒有打掉,今後對下面的壓制肯定有問題。
私鹽販賣,目前還是養兵養人的命脈,這個道理即便是這些軍戶也是明白,趙能也不管別人的勸阻,帶着三百鹽丁去了即墨。
兩百七十步卒,三十馬丁,拉出來從膠州到即墨,頓時是轟動地方,那些鄉紳財主,地方豪強,手下也是有打手家丁,但是最多也就是拉出來幾十人打架,拿着木棍,柴刀之類也算是兵器,能有把鋼刀,長槍就了不得了。
結果這邊突然拉出來三百人,雖說人人都知道這兵名字叫膠州守備下轄的官兵,可大家更是清楚不過是原來鹽丁的底子,除了那些真正和李孟系統有過深入交流的人之外,其餘的人都以爲不過是糾集了地痞流氓的隊伍,然後花錢買了個守備的頭銜罷了。
那些不販賣私鹽的人雖說聽到些傳聞,可還是瞧不起,今天看到這隊伍經過,一看才知道現在膠州地面上,說話管用的是誰,刀把子在誰手裡,誰說話自然就管用。
你看看這隊列,這兵器,這精氣神,前兩年朝廷調大兵圍剿孔有德的時候,大兵過境的時候。那些所謂的朝廷的精銳之師,也沒有眼前這些人地看起來森嚴有度,衣服雖然只有少部分人有甲冑,可兵器都是齊整,毫不破爛。
結果這一隊兵沿途行進,土豪鄉紳紛紛慰問勞軍,真是有些簞食壺漿,以迎王師的味道,還有那鄉紳豪強的子弟,看着這軍容如此。也都是起了加入的念頭。這倒讓心中忐忑的趙能覺得有些寬慰。
膠州到即墨,小小地方,既然是要打莊子,還是道觀莊園,也真是有些土豪地主之類的派出子弟看熱鬧和跟着協助帶路。
這等僧道藉着宗教的產業發家的快,可往往不是本地人,他們越囂張,本地人自然是諸多不滿。而且膠州守備營這個勢力冒頭,眼下看這個外表確實是不差,成色如何,還要看看。
站在院牆不遠處的趙能眯着眼睛看着對面的宅院,李孟地膠州營規模雖然不大,卻有很完備地分享經驗的體系,這也是李孟爲了彌補自己的在這個時代的軍事經驗和體系的陌生和不瞭解而想到的方法。
趙能看着這個宅院,自然就想到了師爺和文書講述的關於馬賊攻打夏莊的那些方法。對面這個宅院規模比起夏莊來自然是小得多,院牆也是矮些,不過按照這年頭,大宅院和莊子地設置,也是挖着壕溝。正門也是吊橋的格局,牆頭上都是站着打手和家丁,緊張的盯着外面。
一名鹽丁頭目過來招呼了一聲,趙能點點頭,舉起手朝前一揮。五名騎馬的鹽丁騎馬朝着宅園門跑過去。手中都是把帶着鐵爪的繩索轉圈的搖起來,“碰碰”連聲響。有三個鐵爪扣住了吊橋的邊緣。
期間也有三清觀的打手站起來準備開弓射箭,但是獵弓有什麼準頭,剛剛站起來,就聽到一聲大響,膽大站起來地那個打手胸口開了個大大的血洞,人直直的從牆頭摔到牆外的溝裡面。
五十步左右的距離上,一名鹽丁已經是拿着通條開始清理髮射完地火銃槍膛了,對方還有這個傢什,牆頭上那些似模似樣防守的打手都是一陣驚呼,紛紛的從牆頭跑了下去,外面的人只聽得牆內一陣喝罵,驅趕他們上去,不過卻沒有一個人頭再出現在牆頭。
沒有人防守,已經是把鐵爪掛上吊橋的騎馬鹽丁就更爲從容,把繩索拴在馬鞍上,齊齊轉身驅趕馬匹。
三匹馬地力量可不小,一起發力,這小小地吊橋抗不住這力量,頓時是給扯斷了繩索,吊橋轟然的倒在深溝上。
院門是厚木鐵皮包釘,看着還能頂住,那邊地十幾個鹽丁把附近砍伐的小樹捆紮在一起,固定在大車上,前面拿着刀把捆紮起來的樹削砍成尖端,拉車的馬匹早就是被卸下,大車前後都有鹽丁。
拽下了吊橋,馬匹上的繩索都被解下,十幾個人推着大車緩緩的走到宅園大門前的那條路上,衆人齊聲的吆喝一聲,推動向前,馬步鹽丁都是列隊跟在後面。
這些推着大車的人越跑越快,很快就是上了吊橋,齊聲的大喊,捆紮起來的樹木捆撞在了木門之上。
這宅院的大門本就沒有這個足夠防禦設計,當初可沒有想到會有人用簡易的攻城槌來撞門,“咣噹”一聲大響,大門乾脆利索的就被撞開,一扇門板甚至是直接從門框上被撞了下來。
推車的鹽丁都是從車上抽出了刀斧,一進院子就是開始衝殺,可憐三清觀的這些狗腿子,那裡見過這麼中規中矩的大軍作戰之法,院門附近的空地上滿是驚慌失措的打手家丁,一看拿着刀斧的鹽丁殺進來。
腦子傻的朝着後院就跑,腦子聰明點的直接跪在地上,手持刀槍的鹽丁一擁而入,大隊去追擊,也有人按照事先的吩咐去看住那些跪倒的打手。
跟着看熱鬧的地主土豪子弟,各個瞠目結舌的模樣,今天所看到這些,都要回去跟自己人好好說說今天所見所聞。衝進宅院之後,除了逃跑和投降的人根本沒有做別的人,即便是先前喊得最大聲的那名把總同樣跑的最快,趙能在院子裡左右打量,除了一進正門的時候所看到的那個小小的三清殿,其餘的地方和莊園無異。
莊子裡面的打手家丁老老實實的趴在地上,鹽丁士兵們緊張有序的把俘獲的器械放在一起,隨着追擊的結果,越來越多的鹽丁士兵空閒下來,跟着來的這些土豪鄉紳,就算是沒有幹過,可也聽過賊匪如何劫掠。
那真是蝗蟲過境,連個值錢的鍋碗瓢盆都不會剩下,誰想到今天看到膠州營的這些士兵做法,纔是大感嘆服。
五名士兵一組,闖進各個屋子,如果屋內有女人小孩,立刻就是被驅趕出來,屋內的金銀銅錢和各項金屬的東西都是被搜索出來,而且士兵們彼此監視,所有的錢財和這繳獲的東西都是放在趙能的身前。
趙能身後有兩名帳房,在那裡清點金銀盤算,這仗打的這麼輕鬆,趙能倒也沒有什麼緊張的,聽到身後的那些跟着看熱鬧的人議論的聲音越來越大,禁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這些橫行鄉里的豪強子弟們,看到趙能回頭,立刻是噤若寒蟬,紛紛的後退幾步,陪笑着看了過來。
三百鹽丁士兵的動作和那種大軍攻城拔寨的氣勢,實在是把這些鄉下的土豪嚇的要命。
不要小看這個三清觀的宅院,裡面光是那觀主的女人就搜出來十幾位,金銀差不多一千多兩銀子,打手家丁們手裡還有些正規軍的刀劍和長槍,真是了不得,和這個有鮮明對比的是,那被抓來準備防衛攻打的壯丁,這些壯丁帶着個“壯”字,可實際上比其兩年前在膠州城門口的流民也有所不如。
趙能依舊是面無表情,不過心中卻是厭惡至極,自從鹽丁隊開始,鹽丁隊幾個首領的收入和待遇確實是提高,銀子也是不少,可平日因爲大量的訓練和日常的任務,每個人的生活都是極爲有規律,相對也是清教徒一些。
因爲這樣的生活,所以和從前那些軍戶人家的地位並沒有拉開,軍戶人家的貧苦也是每天見到,看見三清觀如此的壓榨,心中的憤怒和厭惡,自然難免。
不多時,十幾個鹽丁分別架着好像是死狗的觀主和幾個頭目走到了前院這邊來,那觀主身上金光閃閃的道袍已經全是塵土,方纔還是仙風道骨的模樣全然不見,只是在那裡哭喊着求饒。
“在三清法像下面還有五百兩白銀,全都交給官爺,貧道自此回嶗山上清修,再也不沾染俗務!”
老道士本來想讓手下頂一頂,然後再看看風色,他既然能下來霸佔這麼多田地,爲禍一方,也是見過世面的,平日見的那些官兵都和叫花子一般,只要是攻堅必然是人人畏縮,而且來的這些人若是官兵,也無名無份,外面這些可是掛着查緝私鹽的,巡檢手下的鹽丁都是些什麼人大家也都是知道,那都是地痞流氓,更不可能開這個宅院,僵持一下,或許即墨縣衙門那邊會有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