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在上房說的話沒多長時間便傳到了萱孃的耳朵裡,萱娘聽了只是笑笑。
太遲了。
臘月二十二這天一早,天剛麻麻亮,萱娘便被曾贊善等人喊了起來,小小的蘇苑擠滿了人,山花幾個幾天前就在蘇苑住下了,幫着打理嫁妝和迎來送往,這會正幫着萱娘洗漱;宋氏一早也領着兩個兒媳、四個孫子媳婦過來了,也在忙着整理萱娘一會要穿梳頭開臉的東西,阿憶則因爲坐月子沒有過來;曾贊善和沈尚儀則在忙着整理萱娘一會要換上的皇后朝服和鳳冠。
萱娘剛沐浴出來,換上了一身鳳穿牡丹的大紅刻絲新棉襖棉裙,這時,石氏和柳氏進門了,她們要替萱娘梳頭開臉。
萱娘剛把臉開完,凌婕、凌妧和凌菁、凌茜進來了,嘴裡說着賀喜的吉祥話。
凌菁能來令萱娘有些意外,剛要開口問候一句,凌菁先道:“我是代表護國公來的,這是禮單。”
萱娘一聽這話,笑笑,道:“那就多謝護國公世子夫人了。”說完示意山花把禮單接過去,她自己沒有瞧一眼。
凌茜見此暗自搖頭,把凌菁抻開了,自己擠到萱娘跟前,笑着說:“五妹,你成親,三姐沒有什麼好東西給你,前些天送的是公賬上的,這是三姐私下的一點心意。”
萱娘一聽接過凌茜送來的一個小盒子,打開看了看,裡面是半盒子小拇指大小的南海珍珠。
“多謝三姐了。”
這禮物也算用心了,南海珍珠不但貴,還很難買到,萱娘手裡雖不缺,但是這心意她領了。
正說着,李氏陪着凌家的三位老姑奶奶和幾位族中長輩也過來了,萱娘忙起身問好。
“使不得,過了今兒,明兒我們見到你就該給你行大禮了。”幾位老人一邊說一邊抽出了帕子拭淚。
“孩子,當年你回侯府的時候,我們有對不住你的地方,可那會我們也沒有私心,是爲了整個淩氏一族着想,還請你大人不計小人過,以後,多看顧淩氏一族些。”九叔婆說道。
“萱娘明白。”萱娘淡淡一笑。
“這孩子,一看就是個大富大貴的命,怨不得做了皇后。”有人開始誇起了萱娘。
這話一開頭,便有的是人附和。
“好了,好了,吉時快到了,該梳頭了。”石氏知道萱娘不耐煩聽這些,便拉走了萱娘。
梳完頭之後,曾贊善和沈尚儀伺候萱娘換上了李錦送來的朝服,原來的皇后朝服是深青色,這次因爲萱娘大婚,便換了大紅色,上面同樣是用金線繡的是翠翟圖案,衣領上有金紅相間的花紋,袖口衣邊用的是金色的羅爲緣飾,腰間的寬帶跟衣服一個顏色。
換好衣服,曾贊善在萱孃的腰間掛了一對白玉雙佩,然後又端出了一副九龍四鳳冠給萱娘戴上,沉甸甸的壓得萱娘幾乎擡不起頭。
這身衣服一穿,就意味着萱孃的身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從此後,她便不是永定候府的庶女凌萱,而是人人羨豔的夏國皇后
衆人正圍着萱娘感慨時,七郎跑了進來,說是迎親的隊伍快到了,皇上親自來了。
凌遠霄一聽嚇了一跳,忙領着族中的男子跑出去跪在了大門外迎接,儀仗隊、鼓樂隊先到,分散在兩邊,接着李錦領着李鈺等衆兄弟騎馬站在了中間,後面便是宗室族親以及一些官員、太監、侍衛等,浩浩蕩蕩的,直把一個永定候府圍得是密密實實,兩邊的百姓們爲了一睹皇上的丰采,不顧天寒地凍,有的爬到了樹上,有的爬到了房頂上,還有的站了樓梯上,還有條件好一些的,便站到了自家樓上或酒肆的樓上。
李錦一行並未進府,迎親的使者騎在馬上高聲宣曰:“永定候凌遠霄之女凌萱接旨。”
早有丫鬟飛奔着跑來送信,這時,李氏等人均按品大妝了,萱娘也蒙上了蓋頭,被人簇擁着出了凌家的大門,同樣跪在了大門外的紅氈上。
禮部尚書見萱娘一身皇后朝服跪在地上,忙下馬上前,打開手中的黃卷,大聲念道:
“詔曰:天地暢和,陰陽調順,萬物之統也。茲有永定候淩氏之女凌萱,溫柔和順,儀態端莊,聰明賢淑,今依我大夏之禮,冊立淩氏女凌萱爲皇后,與朕同體,母儀天下,與民更始。欽此。”
萱娘當衆跪着接過了金冊和金寶,被李錦親自扶了起來,萱娘含淚欲向凌遠霄拜別,凌遠霄忙不迭地跪了下去,淩氏一族的男女老少也都跪了下去。
萱娘扶起了李氏,李錦扶起了凌遠霄,這時,迎親的使者喊了一句“吉時已到”。
話音剛落,禮炮齊響,李錦親自抱着萱娘上了花轎,擺開了全副的皇上皇后儀仗,吹吹打打地向皇宮走去。
此時,一擡擡的嫁妝也從侯府大門擡了出來,一路上,不斷的有人往擡嫁妝的小廝手裡送東西,大到一個箱子或一個櫃子,也是綁好了紅綢的,小到一塊紅綢或一條繡花手帕,大郎則帶着二郎等人沿途發放紅包作爲回禮。
也不知在路上轉了多久,暈乎乎地進了宮門,暈乎乎地被送到了坤寧殿裡,暈乎乎地完成了繁複的拜堂儀式,萱娘聽到“禮成”二字時,還暈乎乎地彷彿踩在了雲端之上。
“皇后,我們該進洞房了。”李錦雖然看不見蓋頭下的那張臉,可是萱娘明顯慢半拍的反應告訴了他,她不在狀態,準是高興傻了。
“額,這不是洞房”
蓋頭之下的萱娘只能看到腳下的方寸之地,總之,入目全都是紅色,萱娘根本分辨不出東南西北。
“皇后,你比朕還心急了”李錦扶着萱娘,低頭在萱娘耳邊耳語了一句。
萱娘一個沒留神,踩上了什麼東西,差點往前撲倒的時候,一雙有力的大手把她抱住了。
萱娘低頭一看,居然踩在了一個麻袋上。
“這皇后嫂嫂好像比皇帝哥哥還心急,等不及就投懷送抱了。”有人笑道。
衆人聽了鬨堂大笑。
“六弟,你可記住了,榆關那邊如今還缺一個監軍。”
原來是李鈺。
“別,皇帝哥哥,臣弟只是逗皇后嫂嫂開心,這大喜的日子,哪能沒有笑聲呢”李鈺忙討好一笑。
“皇后嫂嫂,腳下還有呢。”李鈺又提醒道。
萱娘數着一共踩了五個麻袋,踩完一個被抽出來又放到前面去,李錦在萱娘耳邊說,麻袋的意思是傳宗接代,一個麻袋代表一代,意味着萱娘將來會五代同堂。
踩完了麻袋,萱娘隱隱的看見前面有兩個宮女手捧龍鳳花燭,李錦扶着她進了一間屋子,坐在了一張大炕上,炕上的被褥、坐墊、引枕、帳子等都是大紅的百子千孫圖。
萱娘正低頭時看着被單上的圖案時,李錦從喜娘手裡接過一杆秤,輕輕釦了一下萱孃的頭,然後挑起了蓋頭。
萱娘緩緩地擡起了頭。
入目的先是一雙如水晶般澄澈的眼睛,從這雙眼睛裡可以清楚地看到一身大紅嫁衣的自己,眼角微微上揚,頭上戴的是象徵皇帝身份的通天冠,身上穿的是大紅的朝服,領、袖、襟、裾均緣黑邊,頸項下垂白羅方心曲領一個,腰束金玉大帶,越發顯得人丰姿奇秀,高貴清華。
萱娘一下看呆了。
“小呆子。”李錦伸出了細長的手指替萱娘扶了扶頭上的鳳冠,語氣裡的寵溺似乎甜得化不開。
“哦,難怪皇后嫂嫂方纔等不及要投懷送抱,原來是被皇帝哥哥的美色征服了。”有人起鬨。
“什麼呀,皇帝哥哥也是同樣等不及,這皇后嫂嫂長得也真是好看,貌若天仙。”有人接言。
“可不,要不皇帝哥哥能說什麼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原來兩人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真是羨煞我等呀。”說這話的是李鈺。
雖然多年沒見,萱娘還是認出了他,那個曾經也想爲自己出頭的小少年如今也長成了一位翩翩佳公子。
“走走,人也看過了,你們還不走等什麼”李錦見萱娘衝李鈺一笑,便回身斜睨了一眼他那幾個弟弟。
“皇帝哥哥,今兒依規矩,我們是可以鬧洞房的,沒大沒小,沒規沒距的。”
“對對對,過了今兒,明兒我們想鬧也沒有機會了,你們說,今兒我們要怎麼爲難皇帝哥哥”
“西北、東北、蜀地這三個地你們隨便挑。”
李錦的話一出,這些人立刻蔫吧了。
“來來,喝合巹酒。”喜娘笑着上前了。
喝過了合巹酒,這些看熱鬧的人在李錦的威逼下也一個個離去了,一個女官模樣的人領着李錦去了東邊的屋子裡,換下了朝服,穿上了一件大紅的常服,而萱娘也在曾贊善的幫助下,放下了兩層的簾幔和一層的帳子,這才脫下了身上的朝服和鳳冠,也換了一身大紅的嫁衣。
衣服換好後,有人在炕桌上擺好了幾樣湯水,有湯圓和糖水百合等,萱娘和李錦對坐着,旁邊有四位女官侍候着吃了萱娘進宮的第一頓飯,飯畢,宮女們把炕桌擡了出去,端上了漱口的茶水和痰盂,漱完口後,宮女們準備了沐浴的熱水,便放下了層層的大紅簾幔,並漸次退了出去。
屋子裡只剩下萱娘和李錦兩人,搖曳的燭光與層層的大紅簾幔相互輝映,視線所及,無不都是一片紅色,萱娘方要擡頭時,李錦欺身過來,親自卸下了萱娘頭上的簪子,一頭如黑瀑布般的長髮瀉了下來。
“三郎,我。。。”萱孃的心咚咚的跳得厲害。
“萱娘,我終於等到了這一天。”
李錦說完放下了最後一層繡着百子千孫的大紅帳子,然後緩緩地一件件脫下了萱孃的衣服。
流光瀲灩中,帳子裡的兩個身影慢慢重疊到了一處,低低細細的聲音傳了出來,簾幔外站着的曾贊善和沈尚儀相視一笑。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