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遠霄一陣風似的出了焦姨娘的院子,直奔二門上去了,正要吩咐幾個人去把李婆子捆來,李氏身邊的大丫鬟名叫秋菊的進來了。
這秋菊曾經做了老太太好幾年的一等大丫鬟,後來嫁了一個管事,一般除了年節下和老太太的壽辰,很少進府來。
“侯爺好。”秋菊給凌遠霄行禮。
“你今兒怎麼來了”凌遠霄心念一動,猜到對方是李氏特地叫回來的。
果然,秋菊聽了說道:“是老太太打發人來讓婢子過來一趟,婢子也不知何事。”
“我問你,當年殷姨娘難產生孩子時,你是不是在旁邊”凌遠霄看着秋菊問。
“殷姨娘生孩子這殷姨娘都走了十好幾年了,婢子想想,婢子那會正在老太太身邊伺候,好像是有一天晚上,我們都睡下了,殷姨娘身邊的丫鬟哭着來找老太太,問是要保大的還是保小的,對了,那丫鬟是叫撫琴。老太太一聽這話忙跪在了佛堂前,打發婢子跟着撫琴去了蘇苑,還沒到蘇苑,便碰見了朱娘子急慌慌地往外走,說是殷姨娘難產,要再去請幾個穩婆和郎中。婢子跟着進了院子,把穩婆喊了出來,問了幾句話,只聽穩婆說什麼羊水都幹了,兇險什麼的,婢子那會也不懂這些,傳了老太太的話,保小的不保大的,後來見太太也打發幾個婆子來幫忙,婢子見留在那裡也幫不上什麼忙,便回來覆命了。”
凌遠霄看着秋菊的樣子也不像撒謊,便接着問:“當時院子裡都有誰在”
“太太跟前的李媽媽,王媽媽,劉媽媽等,還有就是殷姨娘跟前的奶孃和幾個丫鬟婆子,朱姐姐後來又帶着穩婆和郎中去了。”秋菊一邊想一邊答。
“你去見老太太吧。”凌遠霄見再問下去,也問不出別的來。
問題的關鍵還是在李婆子這。
凌遠霄打發了幾個人去把李婆子找來,李氏身邊的人也來把凌遠霄找了去。
凌遠霄再次進了老太太的上房,凌婕、凌妧兩個也都在,想必已經把焦姨娘說的話告訴了李氏和朱氏,李氏的臉上看不出表情,朱氏是滿臉的忿忿。
“老爺,妾身也有話說,妾身自從嫁到凌家,屈指算來也有二十三年了,妾身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別人不清楚,老爺難道也不清楚嗎老爺也有這些個姨娘庶女的,妾身什麼時候苛待過她們了當年老爺子嗣這麼艱難,妾身何嘗不是跟着着急上火的,一聽哪個姨娘有了,妾身比侯爺還上心,吃的用的穿的哪樣不精心就盼着有人給侯爺添一個子嗣,老爺,妾身做的那些老爺難道都忘了嗎”朱氏見凌遠霄進門,不等他開口,先說道。
“現在說的是阿敏的死,你不用跟我攀扯別的,我只問你,阿敏的死究竟跟你有關沒關”
“殷姨娘是難產死的,老爺不信妾身的話,府裡當年可是不少人都在的,她們可是親眼目睹的,老爺隨便拉一個人問問,當年殷姨娘生孩子時,妾身都做了什麼當年妾身還揣着七郎,一夜沒有閤眼,一聽穩婆說難產,妾身忙不迭地打發人再請了二個穩婆來,就連郎中也都來了兩個,奈何那就是殷姨娘的命。”
“孩兒啊,你媳婦說的也沒有錯,當初我身邊的大丫鬟秋菊我也喊來了,她是我打發去看視殷姨娘的,府裡還有這些婆子丫鬟都在,你儘可以把人喊來都問問。”李氏見凌遠霄不爲所動,也幫着開口勸道。
“是得好好問問,我竟然不知,我什麼時候成了一個被人愚弄的擺設了,連自己的女人和孩子都護不住,我還配做什麼男人什麼父親”凌遠霄的確不相信朱氏的話。
自從他的人查到朱氏買通殺手追殺萱娘,又查到這些年她連殷家都不放過,凌遠霄對朱氏,便已經沒有了往日的情分。
還有,昨日的那些殺手究竟是誰買來的,凌遠霄雖然沒有證據,可他心裡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老爺,妾身不敢說妾身手上是乾乾淨淨的,妾身唯一做過的一件錯事就是對萱娘,那是因爲我害怕掃把星的名聲會影響到蘿娘幾個的親事,會影響到老爺,甚至會影響到整個侯府。我當初在容家第一次見到萱娘,這個孩子長得這麼像殷姨娘,當時我心裡就捏了一把汗,如果任由她留在京城,她的身世早晚會被翻出來,侯爺,你想過沒有,這可是欺君之罪呀,我們凌家如何當得起我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深閨女人,爲了這個家,不惜膽戰心驚的去做這種泯滅人性的事情,你以爲妾身心裡就好過了即便這樣,我也並沒有對萱娘動殺機,只是想把人送到南邊去,仍給她一條活路。老爺,妾身在老爺身邊這些年,上敬老人下養子女,親生的庶出的不敢說一視同仁,可也沒敢苛待了誰,都想着是老爺的血脈,妾身若不是爲了這家,何至於連一個萱娘也容不下”
“箇中緣由,你自己清楚,又何必自欺欺人”凌遠霄正眼也沒有看一下朱氏。
“說來說去不就是爲了殷妹妹的那一份嫁妝,難道在侯爺的眼裡,妾身是把錢財看得比聲譽還重要的人嗎老爺這麼說,實在是太令妾身寒心了,妾身這二十多年掌着這個家容易嗎都說一日夫妻百日恩,老爺,妾身和老爺,可是二十三載的夫妻了,就算妾身有千般不好,可也總是老爺的結髮夫妻,妾身無論做什麼,想的唸的都是老爺和這個家呀。”
朱氏泫然欲泣的臉,倒是令凌元霄想起了這些年朱氏的不易。
他常年在外征戰,她一個女人操持這麼大的家,裡裡外外的,也的確不容易,更難得的是,朱氏贏得了族人贏得了府裡上上下下的一致認可,都說她憐貧、惜賤、慈老、愛幼, 要知道,朱氏不是一年兩年如此,而是二十年來如此。
可是另一方面,想到她對阿敏和萱娘母女兩個做的一切,凌遠霄又覺得這女人的心腸堪比蛇蠍。
一時之間,凌遠霄也迷茫了,究竟哪一個是真正的她
“兒啊,這個家再也經不起折騰了。”李氏見凌遠霄微微有些鬆動,忙適時地勸了一句。
“是啊,弟弟,你還是聽孃的話,一個女人生孩子,本來就是一腳踏進了鬼門關,出事也是經常的,再說焦氏說的話也不可全信,她那會不過是一個十歲的小丫頭子,又隔着圍牆,那話也不一定就聽真了,這事啊,你還是再問問府裡的丫鬟婆子,還有當年殷氏身邊的丫鬟婆子。”凌婕也上前幫着朱氏說話了。
她倒不是爲朱氏,是爲了凌家,是爲了凌遠霄,畢竟,朱氏倒了,壞的可是侯府的名聲。
“你們,一個個都在逼我,逼我。”
凌遠霄像一隻無頭的蒼蠅,在屋子裡亂轉,滿心的憤懣發泄不出來,一想到殷敏那樣一個滿腹才情的柔弱女子不遠千里從南邊隻身跟着他來到北邊,爲的只是愛他、信他,可他卻沒有護住她,才五年的光陰,一個明媚笑顏的女子便化作了一抔黃土,而他,連她最後一面也沒有見到,連一個公道都不能還她,他心裡的愧疚和悔恨又有誰能清楚
想到這,凌遠霄的拳頭使勁砸向了手邊的高几,高几被砸出了一個洞,碎木片扎進了凌遠霄的手上,鮮血直往下滴答。
“兒啊,你這是要疼煞你母親,你的手,要是廢了可如何是好”李氏是老淚縱橫地上前要拿起凌遠霄的手查看。
“去,找萱娘來,給侯爺包紮一下。”凌妧道。
“萱娘,對了,萱娘,我的萱兒。”凌遠霄看着自己的傷手,忽然想起了在西北時有幾次萱娘給自己處理傷口的事情,便一下甩開了李氏,急急忙忙進了蘇苑。
“萱娘,萱兒。”
“侯爺,小姐去找奶孃去了。”冬雪出來了。
“對對對,奶孃,這事還可以求證奶孃。”凌遠霄又一陣風似的出了角門。
“萱娘,萱兒,我的萱兒。”凌遠霄推了推李宅的大門,見門從裡面關上了,便大喊起來。
“侯爺,皇上來了。”開門的是聽風。
“皇,皇上來了”凌遠霄一下清醒了。
李錦這會來,準是有人向宮裡遞了消息,可是,這個時候出宮,他就不怕那些沒有肅清的餘孽對他瘋狂報復嗎
“這個時候出宮,這不胡鬧嗎”凌遠霄第一想到的還是李錦的安危。
“皇上聽說小姐受了委屈,坐不住了,執意要來看一眼。”聽風瞥了一眼凌遠霄。
他也是對凌遠霄不滿,這麼好的一個女兒,怎麼就不知疼惜呢
可是話說回來,聽風也明白,凌萱只是一個庶女出身,夏國的律法有規定,寵妾滅妻和嫡庶不分都是不允許的。
皇上想要娶凌姑娘,這路,還有得走。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