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家庵,這三個字讓人不得不多想。
家庵,在裡面修行的人都是族裡的女子,可是陶家哪裡有這樣的人,既沒有這樣的人,又要家庵做什麼用?
菁華聽了這話幾乎面無血色,坐在一旁死氣沉沉,什麼都沒有了心思。
不一會兒陶家準備些糕點和吃食,大太太的意思是讓幾房的孩子們聚一聚,都是最親的兄弟姐妹不能疏遠了。因又有許多事要解決,大太太和二太太坐了一會兒便去商議後天祭祖的事。
菁華坐了一會兒便覺得不自在,不管是丫鬟、婆子還是幾房的小姐們,看她的目光都怪怪的,倒是六小姐只針對容華,話裡話外都不好聽,還不是因她生母四姨娘懷了身孕,又有了老太太在後面支持,她纔會如此。
無論六小姐說了什麼,容華都像是不惱不怒,倒是讓六小姐一陣子沒趣。菁華看了容華這般,心裡的疙瘩也解開一些。自己是堂堂正正沒有做錯任何事,最後的結果無非是侍奉那些泥胎去,那些泥胎總是比人還要好相處,這樣也就清靜了。
二房的陶敬瑭、陶敬璉兩兄弟年紀稍長一些,在一旁張羅着與姐妹們說話,瑤華知書達理,和他們甚是說的來,三房的裘哥也拉着大房的弘哥在一旁湊趣,二房的七小姐秀華這幾日住在瑤華屋裡,與瑤華又多了幾分的好,說說笑笑也是圍着瑤華的,研華更不客氣,無論誰說話她都要插上兩句,二房的其他兩位小姐,九小姐喬華、十一小姐月華自然也是離不開這個圈子,一時之間只將三房的十小姐菁華和大房的八小姐容華撇在一邊。
幾個人越說越高興,弘哥到容華這邊來拿果子,慢慢就挪了過來。錦秀見狀忙上去給菁華添了一杯茶,然後就站在那裡和箐華的貼身丫鬟千兒說話。
弘哥這才得了空,低聲跟容華道:“姐,我讓夏桃去找你,你怎麼就不來,是不是生我的氣了?”
容華看弘哥着急的模樣,心底裡油然生出一股的暖意。那晚發生的許多事,是容華後來從夏桃嘴裡才知道的。
府裡進了賊人,弘哥擔心她,又她不在花房裡躲着,便要出來找,可是嘴上又不好說是來找她,只是一味地要出去,大太太見了,以爲弘哥是被嚇昏了頭,急忙讓下人將弘哥拉住,弘哥哪肯罷休,折騰了一陣,畢竟是個十歲大的孩子,怎能比得上幾個大人的力氣。
父親回府之後知道這件事,還將弘哥叫去罵了一通,又讓人將弘哥好生看管起來讀書,好生長長本事,免得將來出去丟人。
“父親正在氣頭上,你不要逆着他,不然又要白吃苦頭。我不去見你,就是這個意思。”
弘哥知道容華是真正關切他,心裡的石頭纔算放下。
陶敬瑭又說起弘哥上左翼宗學的事,四下裡一找,正主卻在八小姐那邊,弘哥低頭和八小姐說話,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麼,兩個人臉上都有笑意,似乎氣氛很好。陶敬瑭有些詫異,八小姐不過是外府生養的庶出,怎麼弘哥倒願意和她親近。
陶敬瑭正要將弘哥叫過來說話,只聽下人來道,“家裡有客人來了,大老爺讓少爺們到前面去。”
陶敬瑭站起身來,又問,“是誰來了?”
那人道:“是武穆侯。”
在場人無不驚訝,小姐們都若有所思。陶敬瑭,陶敬璉、弘哥、裘哥都忙讓丫鬟幫着整理好衣裝,匆匆趕到前面去。
幾個人一走,這宴席也就自然而然地散了。
容華不經意地擡起頭,卻發現瑤華正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看。原信誓旦旦地說要做她一輩子的好姐妹。她將所有的心思都與瑤華分享,現在這樣遙遙相望,才真的看出她的本性。
二房的七小姐秀華跟瑤華說話,瑤華自然而然地挪開了目先。
聽到武穆侯之後,幾位小姐更是對瑤華衆星捧月一般,瑤華只是笑笑,不驕不躁和往常沒有什麼兩樣。
幾位小姐正準備離席,陳媽媽匆匆趕過來,見到小姐們都在,鬆了口氣,“小姐們也收拾收拾吧,大太太說了,也要小姐過去見個禮呢。”
陳媽媽說這話,幾乎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都落在瑤華身上,七小姐、九小姐更是滿臉的羨慕。
說着陳媽媽又吩咐幾個丫鬟,“趕緊伺候小姐們,貴客在府裡坐不久的。”自己則親自跟了二小姐瑤華出去,二小姐的丫鬟頓時忙碌起來。
府裡衆人對瑤華這般緊張,其他人都有了被忽略在一旁的感覺,心裡失落,卻仍是不甘心。
二太太王氏親自帶着二房的幾位小姐去收拾準備,七小姐、九小姐、十一小姐見母親來了,立即歡天喜地跟去了。
容華和菁華也回到屋子裡,菁華沒有打扮的心思,見容華也在一旁不慌不忙地坐在一旁喝茶,不禁暗暗着急,對一旁的錦秀道:“還不趕緊給你家小姐準備件衣服出來。”
容華沒有說話,錦秀也不知道怎麼辦纔好,到底是打扮不打扮,衣服又穿哪件才合適。
雖說從三太太廖氏那邊算武穆侯是親戚,可也是正經的外男,讓府裡的小姐和外男見面……主角是瑤華,她們不過是陪襯罷了,就算她穿得再好,大太太要精心打扮瑤華,誰又能蓋的過去。
她這樣做最終結果只會換來大太太的防備之心。容華看一眼錦秀,錦秀從大太太那邊回來,還沒來得及和她說上話。剛纔宴席時,錦秀和木槿兩個人不知道說了些什麼,平日裡素愛張羅的木槿,也沒來熱絡地給她挑選衣服。
這兩個丫頭的樣子讓她更多了一分謹慎。
終究是貴客上門,禮數上要周全,穿着上也不能太隨便,容華讓木槿挑了兩件不大惹眼的褙子來,菁華選了一件湘色妝花交領褙子,木槿將手裡的銀紅色纏枝紋褙子拿過來給容華,紅色總是顯眼張揚,她皮膚本來就白皙,穿上紅色會更加嬌柔。私下裡常有婆子說男人都喜歡嬌柔的,可她看來也未必全是如此。
容華讓木槿拿了那件蔥黃色綾襖和藕荷色淨面鑲寬邊褙子,又選了幾樣首飾,看起來既大方得體又不會喧賓奪主,這才帶着錦秀,木槿、千兒往大太太屋裡面去。
到了大太太院子外,容華、菁華、二房的幾位小姐,都等到瑤華到了之後,才一起進到屋裡。小姐們一上前便挑選了位子坐,容華、菁華就坐在離主位最遠的地方坐下。研華到的稍晚了一些,穿了一件海棠紅的石榴花褙子,頭上戴了一朵石榴紅堆紗的宮花,進屋裡來看沒有了好位置,不由地鬧起脾氣,硬是走到九小姐身邊,盯着九小姐看。
九小姐本來也硬氣地看了研華一眼,可還是敗下陣來,站起身道:“姐姐坐這裡吧!”
研華頓時得意起來。
大太太和二太太陶王氏說話,掃到研華,臉上露出不悅的神色,這時候卻不能跟她計較。
容華看向大太太身邊的瑤華,瑤華果然也穿了紅色,淡粉色儒襖,外面是一件交領桃紅色暗紋刻絲褙子,梳着高髻,髮髻上又作桃心樣式,用同褙子一樣桃紅色的錦帶傳將起來,華貴又不庸俗,讓人一眼便能挪不開目光。
雖然研華和瑤華衣衫撞了色,研華卻比不上瑤華這份典雅。
大太太滿意地衝陳媽媽點點頭,二姐兒瑤華任誰看上一眼都會覺得是一個才貌雙全,不可多得的佳人,侯爺八成會一眼就能相中,到時候她再讓廖氏出面,將這件事定下來。
外面腳步聲響起,屋子裡的小姐們都靜靜地坐着往門口看去,小丫鬟撩開了簾子,武穆侯走進來。他穿了一身藍色偏襟右衽長袍,腰間繫着藍緞地鑲闊邊的綢褲帶,上面只掛着一塊羊脂白玉,穿着利落簡單,憑添了肅穆,英俊的臉上沒有一絲笑容,尤且是那雙眼睛越發幽黑,深不見底,讓人難以捉摸,與人對視裡面的光芒驟盛,讓人頓時生出幾分的懼意。
屋子裡的小姐本來熱烈的目光頓時受阻,一個個都低下頭,容華只是稍稍失神,怪不得外面會那樣傳這位武穆侯爺,深目薄脣,果然是怒目的金剛,心裡忍不住將廟裡那醜惡的金剛形象與武穆侯做了對比,嘴角不禁揚起了幾分的笑意。
這般比較倒是屈了他。
衆人醒過神來忙行禮,武穆侯自然阻攔,侯爺這一趟就是來向陶府正式道謝的,大太太將侯爺請到上座坐了,又說了幾句話,自始至終大太太臉上都難掩激動的神色,瑤華就坐在大太太身邊,大太太不時地看幾眼瑤華,像是要將武穆侯的目光引到瑤華身上,瑤華也是靜靜地坐着,臉上是柔美的笑容。
茶才端了上來,武穆侯就起身告辭,大太太不禁有些失望,卻不好出言挽留。
衆人又起身相送,直到武穆侯的身影消失不見了,屋裡的氣氛纔算又柔和起來。九小姐不斷地拍胸口,就算是研華竟然也安靜了許多。
這位侯爺還真不是一般的震懾人,面對這滿堂嬌,那雙清冷的眸子竟沒有在誰身上停留過,就算離他那麼近的瑤華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