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的夫人開口喚一聲,“容兒。”
容華才兀然驚醒,忙挪開了目光,這是除了趙宣桓以外,她第一次與一個陌生男人對視。
男子上前一步伸手扶起那位夫人。
容華轉身去扶廖氏,廖氏臉色異常難看,卻還是掙扎着抱住容華,向那男子道:“武穆侯。”
雖然隱隱猜到了,還是會吃驚,沒想到會在這樣一個情形下遇到武穆侯。
容華擡起頭,安國公夫人對容華露出一絲笑容。要不是陶家這位小姐,今晚恐怕還沒有這樣順利脫困,一個看起來柔弱的女孩子,卻有這樣臨危不懼的氣度,真是難得。
安國公夫人轉頭擔憂地問廖氏的情況,“到底怎麼樣了?”
廖氏只覺得似有一根線將小腹裡的東西拖拉着向外拽,腰上也如刀割一般讓她疼得直不起腰來,礙着侯爺和兩位小姐在場,她這話卻又不能說,只搖搖頭。
容華看看廖氏的臉色,然後擡起頭詢問安國公夫人,“現在府裡不安寧,我屋子離這邊最近,事不宜遲,不如夫人和三嬸嬸先到我屋裡,我再去讓人找母親過來主持大局……”
安國公夫人點點頭,容華連忙讓木槿先扶着十小姐進屋。
安國公夫人轉頭向武穆侯道:“無論如何都要給我請個郎中過來。”
武穆侯應了,“母親放心,我會去安排。”聲音低沉中氣十足,讓她們這些在場的裙衩都有了一種莫名的心安。
容華輕噓一口氣,不管怎麼樣,現在總算是安全了。
武穆侯看一眼身邊的女子,剛纔那個伸手擦掉臉上血跡的英氣又膽大的女子,現在肩膀一垮頓時露出女子的婉約來。
武穆侯挪開目光,遣了身邊的隨從出去找郎中,那隨從自然不敢怠慢連忙跑着去了。
衆人連忙將廖氏送到容華房裡。
武穆侯只將安國公夫人送到院子前,容華扶着安國公夫人進了內室坐下。
武穆侯恐府裡的賊患還未除淨,便在外面吩咐那些侍從和陶府的家人一起將府裡再查一遍不提。
屋子裡,安國公夫人正覺得手腳冰涼,容華便拿了個暖爐來,安國公夫人將暖爐抱在懷裡。懷裡溫暖的氣息,讓她整個人慢慢從驚慌中緩過神來。人人都以爲她鎮定自若,卻不知她也是勉強支持。
安國公夫人擡起頭來,容華正在安排屋子裡的丫鬟和婆子。那些年輕的丫鬟都被調去了外屋,只將年長的婆子留下幫忙。
安國公夫人深深看了容華一眼。驚慌過後,還能將一切安排的井井有序,真是難爲她了。不過是一個十幾歲的小姐,能做到這樣已經很不容易。
那些經過事的婆子服侍廖氏,看到廖氏的情況,也是大驚失色,誰也不敢多嘴,儘量伺候周到,又是熱水又是添了暖爐在廖氏腳底下,廖氏卻仍舊覺得疼痛難忍,本來腿上已經是一片黏黏的冰涼,一陣絞痛過後又有些暖的流下來。
剛纔驚嚇中來不及想太多,現在安靜下來,廖氏不禁悲傷,之前她還心存僥倖,以爲稍作休息,身體會有好轉,肚子裡的孩子說不定能保住,現在這種情況,她的心卻涼了下來。
安國公夫人在一旁臉色更是難看,要不是廖氏幫她擋了一腳哪會有現在的事。廖氏救了她,自己卻……
雖說廖氏是她妹妹,她虧欠廖氏的,可以慢慢還,可廖氏肚子裡懷的可是陶家的血脈,她欠陶家這份情又怎麼才能補償。
……
大太太得到錦秀傳來的消息,急忙帶着陳媽媽、錦秀和幾個家人往容華院子裡來。
剛走到容華院子外,便看到武穆侯正和隨從低聲說話。
大太太不禁驚訝,連忙上去給武穆侯行禮,“我當那些賊人是因什麼匆匆逃了,原來是侯爺來了。”
比起趙宣桓平日裡的溫文,武穆侯顯得有幾分的威嚴和沉靜,“我母親全靠有府裡的人接應才能脫險,這裡先謝過大太太,改日必正式登門道謝。”
聽武穆侯這番話,再想想容華讓錦秀傳回的話——廖氏爲了救安國公夫人受了傷。這就是真的了?
大太太手指一握,心裡說不清是什麼滋味。
正在這時,又有隨從上前輕聲在武穆侯耳邊回了幾句。
武穆侯微微蹙起了眉頭,擡起頭問大太太道,“陶府上是不是有一位六小姐?”
研華?看武穆侯的模樣……大太太立即肅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預感,“是。”
武穆侯這才接着說:“府上的六小姐差點被賊人擄走,已經救回來了。”
大太太一驚,頓時出了一身的冷汗,萬一研華真的被擄去了,她們陶家的名聲勢必受損,將來瑤華的婚事便不好開口了,多虧被侯府的人救了回來,這樣說來,陶家和武穆侯府也算是有緣的。
如果廖氏的孩子再掉了,她就更多了一分把握。
大太太連連道:“這就好……這就好……還要謝謝侯爺。”
武穆侯又道:“府裡的賊人都清出了府,抓了兩個活口一會兒即送去衙門。”
大太太急忙說:“辛苦侯爺了。”
武穆侯也不再多說話,大太太頓時覺得氣氛有些壓抑,好在安國公夫人被人攙扶着出來,大太太忙上前去跟安國公夫人說話,“總算是回來了,我生怕這裡面出什麼差錯,那可怎麼辦纔好。”
安國公夫人比往日要熱絡許多,“多虧有陶夫人……只是燕娘……”說着嘆了口氣,“都是因爲救我纔會如此的。”
大太太勸慰,“夫人快別這麼說,三弟妹身體底子好,說不定能逢凶化吉。”
安國公夫人仍舊憂心忡忡,“但願如此。”臉上卻沒有一絲的希望。
大太太這時候才發現,從安國公夫人臉上看到惡兆,她內心裡竟然是歡喜的。她正愁高攀武穆侯這門親事,尚少一個有力的理由,三房卻歪打正着……
大太太猶自思量,安國公夫人問武穆侯,“外面的亂黨怎麼樣了?”
武穆侯道:“天亮之前朝廷就能平亂。”頓了頓又道,“這裡是陶家內府我不便久留。”
安國公夫人道:“你先回去,我要等在這裡着着你姑媽的情況才能放心。”
武穆侯這才帶了人離開。
大太太和安國公夫人又進到屋子裡,大太太着了廖氏的情況,眼睛紅了,出來之後纔在安國公夫人面前掉了眼淚,“可憐的孩子,我瞧着她的樣子心裡就難受。”
安國公夫人也掉下眼淚來。
大太太又忙安慰安國公夫人,“夫人也不要太掛懷,三弟妹還年輕,日後還有的是機會。只是老太太前幾日還問起,卻沒想到才高興了這幾天……”不等安國公夫人說話,大太太又道,“夫人放心,老太太面前我自會想辦法去說,老太太聽了我的話,只會心疼三弟妹。”
安國公夫人拿着帕子擦眼淚,感激道:“大太太這樣……讓我怎麼說好。”
大太太和安國公夫人正說話,郎中進了府,容華躲進了西屋裡,木槿、錦秀跟在容華身邊伺候。
屋子裡沒有了旁人,錦秀悄悄將剛纔武穆侯說的話說給容華聽。
容華聽了不禁大吃一驚。
研華竟然也差點被賊人擄去了……容華想起今晚四姨娘的種種作爲……難道是先有研華被擄,四姨娘纔會將她引來這邊?
四姨娘養病的小院子失火,老太太住的千禧居,這些難道都是四姨娘……
四姨娘現在又去了哪裡?
錦秀道:“大太太讓人去找四姨娘了,找沒找到還不知道。”
大太太果然也懷疑到了四姨娘,如果四姨娘被抓到了,不知道將來會是一個什麼下場。
就算這件事和四姨娘沒有一點的關係,大太太說不定也會想辦法藉着這件事將四姨娘……
“二小姐呢?”
錦秀道:“二小姐始終和蔡夫人在一起。”
已經再明顯不過,如果瑤華想要嫁去武穆侯府,一定會想辦法和三房套好關係,不會在三房出事之後一直遲遲不出現。
錦秀想了想又道:“不過有件事情挺奇怪的,我進花房的時候,正巧遇到初曉也過來,初曉氣喘吁吁的像是跑了很遠的路,我問她,她偏說入廁回來。入廁的話,花房旁邊就有何必跑得那麼遠。而且我將四姨娘的那番話說給大太太聽的時候,二小姐也在旁邊,二小姐的樣子一點也不吃驚似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多想了。”
容華心裡又是一驚。
幾個人正說着話,陳媽媽撩簾進來,容華忙起身,上前行禮,“陳媽媽。”
陳媽媽滿臉笑容,“看我糊塗的,外面這個樣子,可讓幾位小姐怎麼休息呢!大太太說了,讓八小姐、九小姐、十小姐、十一小姐先去她屋子裡休息。”
是三嬸的孩子保不住了吧?所以纔打發她們迴避。
容華剛讓木槿拿了東西準備離開,便聽外面有婆子低聲道,“可惜了,看模樣像是個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