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明靄道:“從戎又不是我頭一份,祖父、大伯父、二哥哪個沒去過。”
“那不一樣,”薛亦娟說出口又覺得後悔,“我是說三哥從來沒想爭什麼功名,何必勉強自己去涉險。”
薛明靄哂笑道:“你也覺得我去從戎是送死,現在家裡外面人人都覺得我無用。”
薛亦娟臉上一慌,“三哥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擔心三哥。”
薛明靄的目光溫和起來,“平日裡都是你最支持我,這一次你也要聽我一句話,若是我不去從戎,二哥也要被我的事連累。外面人會說二哥濫用職權,這還是小事。夏家的案子本就是大哥辦的,如何牽連那麼多家卻單單沒有牽連我們家?”
薛亦娟這才明白過來,“你是說,外面的人會針對二哥?”
薛明靄道:“我不過是個無關緊要的,他們自然不會死咬着我不放。”
薛家能有今天全靠二哥在外面,若是真的被牽連了……薛亦娟道:“三哥也別急,明日看看情形再說,說不定二哥能處理妥當。”
“再等下去只能給二哥惹麻煩,”薛明靄道,“這件事出來不知道有多少人謀劃參奏二哥,本來是我惹出來的事,我就該自己解決。”
“既然我是因技不如人尋死,戰場上殺敵也算死得其所,等我去了邊疆,也就不會有人在議論……”朝廷的責罰沒有下來之前,自己先認罪,只要不牽連旁人。
薛亦娟沒想到薛明靄會鐵了心思去西北打仗。
“這些話我和你說,你不要說給父親、母親,明日我就託些朋友將我的奏摺呈上去,到時候再聽迴音。”
薛亦娟欲言又止。
“一般來說只要上面準了我從戎,就不會再有責罰下來。”
薛亦娟看薛明靄嘴角的笑容,鼻子又酸起來。
“放心吧,”薛明靄反過來勸慰薛亦娟,“你見又多少勳貴子弟去了邊疆回不來?”
薛亦娟仍舊淚眼汪汪。
薛明靄道:“好了,好了,別哭壞了身子。”
……
二太太屋裡,薛崇義和二太太正商量對策。
“那個不孝子,總有一天我要打死他乾淨。”
“都什麼時候了,你也要想想對策纔是。”二太太急得坐立不安。
薛崇義毛茸茸的眉毛皺成一團,“既然明睿插手管了,想必結果也壞不到哪裡去,夏家的案子是明睿接的,將我們和夏家摘乾淨那還不容易。”
二太太盯着薛崇義看了一會兒,不見薛崇義有下文,“老爺的意思就交給明睿了?”
“不然你有好辦法?”薛崇義提高了聲音,“常寧伯去西北,莊親王爺閉門思過,我還能去求誰幫忙?”
“萬一明睿後面不管了,明靄和老爺怎麼辦?”
薛崇義冷下臉,“由不得他不管,母親那邊我已經認了錯,明靄出了事還不就是整個薛家的事,明睿不管?那就將繼承的爵位交出來。”
二太太這才鬆了口氣,“既然如此,我也能安心了。”
薛崇義喝了口茶,看到矮桌上的賬本,擡起頭問二太太,“這是什麼帳?”
二太太嘆口氣,“還不是和三媳婦一起做的酒樓。”
薛崇義微微揚起眉毛,“收益如何?”
二太太臉上帶了喜色,“也就這件事值得高興了,怪不得常寧伯家做事那麼有底氣,光是一間酒樓就能比我們所有的鋪子加起來要賺的多。”
“真的?”薛崇義驚訝地道,“華妃的喪期才過,京城剛要熱鬧起來,這時候能盈利就不錯了。”
“說的是,等到趕考的學子進了京,生意還不知道要好到什麼地步。”
薛崇義將賬本拿來對着燈光瞧個仔細,然後眯着眼睛看二太太,“還是要小心些,母親不願意我們家與任家走的太近,若是讓母親知曉,恐怕就不會幫忙了結明靄的事,明靄的前程最要緊。”
二太太正色道:“老爺是說……”
薛崇義道:“好不容易拿到了三等護衛的官職,哪裡能輕易放手,自然風聲過了,讓明靄接着去衙門。”
……
薛家這邊燈火通明,靜妃的母家李家也是徹夜難眠。
靜妃身邊的內侍帶了消息出來,直接問起陶大太太的下落,按理說靜妃娘娘才生下小皇子,一心都應該在皇子身上纔是,怎麼會突然想起問陶大太太這個姑母。
李大太太將下人都遣出去,低聲和李老爺商量,“是不是小皇子有什麼問題?”
李老爺高聲斥責李大太太,“這種話也是能亂說的?”
李大太太乾瘦的臉上一閃精明,“娘娘不會無緣無故地讓人捎信出來,我是覺得多些準備有備無患,畢竟娘娘是吃了姑奶奶的助孕藥才……姑奶奶生下安哥,安哥偏是先天不足,”說到這裡頓了頓,“萬一娘娘早產就是因爲那藥,我記得當年姑奶奶也是好不容易纔將胎保到足月。”
李立庚端起茶抿了一口,“我也不是沒想過這件事。只是妹妹已經被陶家休了,我又閉門不肯讓她進門,現在要去哪裡找她?就算找到了她,她也未必會開口幫忙,再說若是她有辦法,就不會讓安哥先天不足了。”就是這樣想,纔沒給自己留條後路。只是沒想到妹妹前腳被休,靜妃娘娘後腳就生了皇子。
“老爺別忘了,娘娘說過武穆侯夫人也知道助孕藥的事。”
李立庚皺起眉頭,“又是這個賣家的浪蹄子。我早跟妹妹說過,將這些浪蹄子趁早嫁出京城,免得在跟前礙眼,妹妹就是不肯聽,還將庶女嫁去侯府,隔層肚皮的東西,如何能信得過。”
李大太太沒有嚮往常一樣聽李立庚接着罵下去,而是趁機打斷李立庚的話,“妾身想着,正好薛家出了事,想必是顧及不過來,我們悄悄安排了姑奶奶,薛家也不會知曉。”
李立庚正思量着沒有說話,李大太太正色道:“有件事妾身一直想和老爺說,只是怕老爺嫌棄妾身多事。”
李立庚擡起頭來,“有什麼話不能說?”
李大太太這才道:“我和靜妃娘娘都疑心姑奶奶有所保留,沒有將助孕的藥方種種全然告知我們。安哥長大也是不容易的,陶家年年供着湯藥,也不知道姑奶奶給安哥吃的是什麼藥。”
李立庚的心思自然沒有李大太太細膩,可是經李大太太這樣一說,也漸漸明白過來,“你是說?”
李大太太唸了句佛,“妾身是擔心小皇子長不大。”姑奶奶花了大筆的銀子送靜妃娘娘入宮,就是想要將來依靠靜妃娘娘更加富貴。姑奶奶那麼精明的人,不可能沒有後招,萬一安哥是靠大太太喂藥才長得大,那麼小皇子……
李立庚怔愣住。夭折的皇子不在少數,若是真的長不大還有什麼用處。
“從前我們是想,就算皇子先天不足,娘娘也能依靠,最最不濟皇子長大之後和安哥一樣那也不一定就是壞事……皇子先天不足離不開生母照顧,朝廷讓皇子出宮立府,娘娘也就能跟着出宮頤養天年。到時候皇子的婚事還不是娘娘做主,宗室血脈就是宗室血脈,無論如何一定會有爵位傳承,娘娘也就富貴無憂。可若是……”若是皇子沒養住夭折了,所有心血都付諸東流。
“不太可能,”李立庚搖了搖手,“陶家成了那個模樣,我們又沒有將借票還給妹妹,按理說若是妹妹有所持,早就應該將東西亮了出來,卻如何任由我們折騰卻守口如瓶?”
“姑奶奶的心思老爺不一定知曉,從前是沒有撕破臉皮,後來姑奶奶病厲害了話也說不全,請老爺去了幾次老爺都沒有登門,姑奶奶做事素來狠,會不會是……”
知道自己時日無多,死也要拉個墊背的。
想起妹妹怎麼處置那些姨娘,李立庚就打了個冷戰。之前不想也就罷了,現在越想越覺得可怕。從前是依靠陶家。現在陶家失勢,整個李家的希望就都在小皇子身上了。皇上年紀大了,靜妃娘娘想要再孕談何容易。
靜妃娘娘有孕之後,對助孕藥他們也是萬分擔憂,還好太醫院有荊御醫,荊御醫幾劑藥下去娘娘身體好了許多,他們都以爲靠着荊御醫小皇子必然安穩,可是現在娘娘仍舊提早生下了皇子……這樣就不能不讓人多想了。
李大太太道:“事不宜遲,明日一早還是遣人去瞧瞧姑奶奶,就算姑奶奶說不出話來,姑奶奶身邊還有個陳媽媽。”只要陳媽媽能說真話,一切就都好辦。姑奶奶到了這個地步,陳媽媽早該想辦法另擇靠山。還好武穆侯夫人不懂得拉攏陳媽媽。
李立庚點了頭,“交給別人辦我也不放心,乾脆你就去一趟問個清楚。”
有沒有端倪,一問便知。
兩條線一起來。薛明靄要去當兵啦,任四會不會獨守空房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