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華正在屋和木槿閒聊,陳媽媽領着錦秀過來,容華忙站起身讓了陳媽媽在屋裡坐下,又吩咐木槿去沏茶。
陳媽媽喝了口茶,笑一笑,“也不是別的事,大太太早就交待我要物色個二等丫鬟給八小姐,可是選來選去一直也沒有妥當的人選,剛好錦秀的病好了,大太太說錦秀這個丫頭是個穩重的,就讓我來領她過來,要是八小姐滿意就將她留下,不滿意我再換別的丫頭。”
容華看看錦秀,“母親身邊的,還能有什麼差,只要母親捨得,我自然歡喜。”
陳媽媽道:“八小姐喜歡就好。”
陳媽媽還有其他事,不便多聊,於是就辭了出去,容華站起身送到門口。
等陳媽媽出了院子,木槿在容華身邊小聲嘟囔,“大太太這是在小姐身邊安插了眼線。”容華也不接話,轉身回到屋裡,剛坐下,錦秀倒了杯茶跪下來高高地舉過頭頂,“如果不是小姐,我早就被大太太逐出府外,這份情我這輩子永遠記在心裡。”
容華急忙接過茶將錦秀扶起來。
以前在府裡,容華就知道錦秀是個本分的丫頭,所以她纔會冒着危險……“你也是因爲我纔會如此,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觀。”
錦秀勉強笑笑,“也不全是因爲小姐,其實我心裡也是有愧的。”如果不是對五小姐有愧疚,她也不會那樣心虛,那年大太太準備謀害五小姐說的那些話……二小姐竟然是那樣的人……這些秘密知道的人少之又少。
錦秀神情複雜,容華低聲問,“怎麼了?”
錦秀擡起頭,八小姐目光柔和,讓她從心底裡生出一股親近來,只是這些事八小姐還是不知道的好。
眼前她倒是有事要告訴八小姐。
錦秀看看屋子裡的木槿,欲言又止。
容華道:“都是自己姐妹,無妨的。”
錦秀這才低聲道:“陳媽媽讓我過來盯住小姐,特別是這兩天,不管小姐有什麼舉動,都要告訴她知道。”
容華看了一眼木槿,木槿忙走去門口守着。
錦秀接着說:“左春坊薛中允的夫人剛纔來過,聽說是來給王家提親的。”錦秀頓了頓,“還有一件事很奇怪,剛纔陳媽媽讓崔執事家的去叫郎中,說是四姨娘病了,讓崔執事家的帶幾個信得過的婆子過去,還讓她們不要聲張。”
這麼說大太太是對四姨娘下手了?大太太這時候對四姨娘這般是爲什麼?難道是爲了六小姐?
“聽說大太太去了義承侯府?”
錦秀點頭,“義承侯府來人說是大小姐身子不舒服,讓大太太過去。大太太屋裡的人說,大小姐可能是……要小產……”
小產?這樣說來昨晚回來時,大太太避開淑華而讓她攙扶上馬車,就是因爲知道淑華懷孕?
薛夫人上門提親,侯府又在這時候報信,萬一大小姐真的小產,爲了保住大小姐在侯府的位置,大太太對薛夫人只能言聽計從,王家那門親事也就坐實了。
錦秀道:“我再出去打探打探,看看還有沒有別的消息。”
容華搖搖頭,“陳媽媽讓你過來盯着我,你現在倒跑了出去……還是讓木槿出去看看,府裡還會有什麼動靜。”
木槿點點頭,走了出去。
大太太到了義承侯府,在門口等着的是詹二太太,詹二太太說了些情況,“大奶奶昨晚不下心摔了一跤,當下就見了紅。”
大太太二話不說急着往淑華住處走,站在屋門口大太太看了一眼裡面的人,獨不見二奶奶,就知道淑華昨晚一定是因爲二奶奶的妹妹生了氣,二奶奶不敢見她避了出去。
大太太心裡又急又氣,急的是淑華好不容易懷了孩子卻保不住,氣的是蔡夫人偏要在這時候生出事端,淑華也藏不住事,這時候分不清孰輕孰重,纔有今天這樣的禍事。
蔡夫人忙從屋裡迎出來,“親家太太也不要太着急,昨晚已請了御醫來看,開了安胎的藥,說不定就能得用。”
大太太進屋往內室裡看了一眼,淑華躺在牀上,面如金紙,分明是已經虛弱到了極點,這樣子哪裡還能保住孩子。
正思忖間又聽淑華叫她,大太太轉頭來向蔡夫人道:“我進去看一看。”
大太太進了屋,坐在淑華牀前的圓杌上,淑華勉強露出一絲安慰的微笑來,“母親來了。”
看到這種情形,屋子裡的丫鬟們悄悄地都退了出去。
大太太點點頭,低聲問,“昨晚我走的時候不還好好的?怎麼就?”
昨夜和趙宣桓爭執的事,淑華沒跟任何人說起,只有秋荷才知道真相,淑華吩咐秋荷對外面一致說是她不小心摔了,碎了的花斛,也是她不小心碰到的。
母親本來對趙宣桓就頗多微詞,如果在知道她小產和趙宣桓有關……
淑華遲疑了一下才道:“是我不小心摔了一跤,”說着眼睛泛起淚光來,“也可能我沒那個福氣,好不容易懷上了,卻……”
大太太急忙安慰,“這時候不能哭,要調養好身子,你還年輕,以後有的是機會。”說着掏出帕子來給淑華擦眼淚。
淑華哽咽了兩聲才止住,壓低了聲音,大太太忙將耳朵湊過去聽,“剛剛太醫說,我這身子如果小產,勢必要修養個一年半載纔好,大爺身邊如今連個正式的妾室都沒有,婆婆肯定會以此爲藉口,讓大爺將賈三小姐納爲妾室,賈家也不是尋常人家,萬一她再有了身孕……母親,你要想想辦法,就算真納妾也要讓大爺納我們家的人,千萬不能……”
大太太忙握住淑華的手,“放心,你的心思我都清楚,我會去跟你婆婆說。”又安慰了淑華幾句,讓淑華好生休息,這才走了出來。
現在只有想辦法讓趙宣桓再納陶家女兒進門,再做其他打算,大太太拿定主意跟着蔡夫人到西廂房裡說話。
大太太和蔡夫人進屋裡坐下來,丫鬟端了茶水便關了門出去。
大太太喝了一口茶,仔細地思量了一下,便開口,“淑華嫁過來三年了,夫人也知道她是個心重的,對姑爺又牽掛極深,否則也就不會有今日之事,我心裡也是氣她不懂事,可是眼見在這時候,女人第一次懷胎是最重要不過的,萬一小產再不得休息,只怕日後……會遺禍無窮啊!”
蔡夫人也道:“我知道這裡面干係大,所以才叫親家太太過來。”
大太太拿出帕子擦擦眼角,“我吃過這樣的虧,我是知道的,這些年有多不容易,”說着眼淚又流下來。
蔡夫人急忙一旁勸慰,“親家太太這樣說,弄得我也心酸了。都是我沒有照顧好淑華,才讓她出了這樣的事。”
大太太道:“生兒育女是做媳婦的責任,您不怪罪淑華我已經十分感激了。”
蔡夫人嘆口氣道:“我哪裡會怪罪她,我心疼她還來不及。”
大太太將帕子捏在手裡,“淑華萬一小產,一定要修養個一年半載的,剛剛淑華跟我說,除了擔心孩子,再就是擔心姑爺……姑爺身邊除了她也沒有個人照顧,她怎麼也放心不下,我已經答應她,來幫她跟夫人討個情面,好讓她安心休息。”說着又拿起帕子擦眼淚。
蔡夫人目光一閃,嘴上急忙說:“親家太太快別說的這樣客氣,您有什麼話,但說無妨。”
大太太眼睛通紅,似乎深受打擊,神情萎靡,看起來十分可憐,“我家裡原是有幾個及笄的小姐,可也嫁出去了不少。”三小姐、四小姐的婚事還是蔡夫人插手纔有的。
“今天上午王家找了左春坊薛中允的夫人來提親,我原本以爲提的是夫人說過的,吏部尚書王大人,誰知道卻是王大人的三弟弟。”說到這裡,大太太難免臉上一僵,不情願起來。
“雖說嫁給王大人的三弟弟好歹是個正妻,可誰不知道王府的三爺生來就是癡傻的。”王家也不是什麼世族,只有王大人這一枝獨秀,她也託人打聽過,王家老太太已經病得臥牀不起,想必是因爲放不下那個癡傻的三兒子,才讓王尚書想辦法給他三弟弟尋門親事。可是,等到王老太太一嚥氣,王尚書又會管他這個傻弟弟到幾時?王家的家資又不豐厚……嫁過去的除了有個正妻的名聲,別的什麼也得不到。
大太太嚥下這口悶氣,關鍵時刻爲人解憂,蔡夫人這一步走得還真是又準又狠,尚書府一定會記住她這個大人情。可恨的是蔡夫人到了最後一刻,還瞞着她。生怕她知道真相會不同意,還找來了賈家三小姐做要挾。
若是沒有蔡夫人的默許,二奶奶怎麼敢放任她妹妹做出那種事。大太太攥緊了手,她早沒看出這一步棋,現在落得淑華沒有了孩子,她也一敗塗地,連個“不”字都說不出來。
大太太說到這裡,蔡夫人眼睛中也流露出一絲的悔意。
蔡夫人怎麼也沒想到,算計來算計去,最後的代價是淑華肚子裡的孩子,那畢竟是宣桓的血脈,長房的第一個孩子。
大太太看時機差不多了,便道:“夫人看看能不能從淑華妹妹裡選一個過來做妾室?這樣淑華也能放心養病,她妹妹過來也能幫淑華分擔一些。”大太太知道,這些事想來是蔡夫人一人說了算,只要蔡夫人答應了,這事便可成了。
蔡夫人思量了很久,才點頭,“好。”
大太太心裡一喜,“您看我府裡哪位小姐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