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延鳳好言勸慰,瑤華這才止住了眼淚。
等到任延鳳走了,瑤華吃了藥躺在榻上歇息。
閉了會兒眼睛她怎麼也睡不着。這個院子是她嫁過來之前才收拾出來的,原本是空了好多年,又在院落裡的背陰處,屋子裡怎麼住怎麼覺得潮,昨天睡了一晚,到了半夜只覺得渾身的骨節又涼又疼,錦裀上如同陰了一層的水。她在陶家住的地方是祖母、母親特意選出來的,冬日都有溫泉水流淌,平日裡多住慣了那裡,換到這樣的地方,難以適應。
看着瑤華翻來覆去睡不着,湘竹忙打發丫鬟去找銀霜炭來使,誰知道現在是夏天,炭也不那麼容易找出來,只拿了兩個香爐放了兩星沉速來醺,也醺不出潮氣。
按理說府裡娶了新的大奶奶,管事的媽媽和家人都該來回事,任家是擺明了拿着沒圓房做藉口,許多事都不做的周到,任家也是勳貴之傢什麼珍貴的東西不是齊全的,銀霜炭幾千斤也是有的,怎麼就直接回了她“沒有”,分明是不想去找出來。
奶奶早上去請安,夫人也只是應付了一下,提了提明年圓房的事也就罷了。也就奶奶這樣的性子,換做旁人哪裡還能忍。
湘竹邊想着邊去找陪嫁的那條大毛的毯子。
別說是娶來的奶奶,現在的情形就連借住打秋風的都不如。任府裡下人不敢當着她們的面說閒話,可也難免有一句半句傳到耳朵裡來。說的盡是難聽,說什麼要做一年假鳳虛凰的夫妻,什麼新奶奶與世子早就相識就算大費周章還是要隨着禮數。湘竹拿了毯子進屋,看翡翠正在瑤華耳邊說話。
翡翠道:“過世的大奶奶在府裡有善名,對下人也好,難免有婆子不服氣亂說話,等到奶奶和世子圓了房接管了院子,看她們還敢說三道四。”
瑤華起身去書桌前坐了,翡翠在旁邊伺候着磨墨,“後院西邊住的幾個姨娘都是世子這幾年納來的妾室,沒有什麼出身,我從外面回來的時候,伺候甄姨娘的丫鬟來問世子過去,世子只說不去呢。”
“世子昨晚直接去了大書房住了,沒去後院的幾個姨娘屋裡,可加世子心裡是有奶奶的,”翡翠說着揚起了眉角,“現在雖然不能圓房,世子還不是日日往奶奶屋裡來,一年時間一晃就到了。”
話是這樣說,畢竟要一年的時間。
翡翠又道:“奶奶放心,以奶奶的容貌,這府裡其他人是難及萬一的。”
要想留住一個人,不止是要有容貌,更要有思量,現在最重要的是弄清楚任家的立場,這樣才能在任延鳳面前說出一兩句有用的話,讓任延鳳高看她一眼。
就像容華在薛家一樣,經過幾件事後讓夫家不敢小視,不但得了皇上的恩賞,關鍵時刻又能讓薛老夫人信任。
她不能就這樣坐等一年之後。
瑤華淡淡地吩咐湘竹、翡翠,“你們多和府裡的婆子走動,尤其是分到我們院裡的婆子,打賞不可少了。再去挑件頑物,我要去看看四小姐。”
任四小姐正在房裡發脾氣,幾顆東珠看來看去總覺得成色不好,“我及笄禮時收的東珠都比這些好。花了不少銀子,辦事卻不盡心,將來我拿出來用還不讓人笑話。”
辦事的婆子立在一旁不敢吭聲。
任四小姐道:“就這些成色還不如碾碎了敷臉。”
幾百兩一顆的珠子要是碾碎了敷臉,她在夫人面前怎麼交代?辦事的婆子嚇得臉色煞白,想要說話卻被旁邊的青穹看了一眼。
青穹乾脆將珍珠收起來送到那婆子手上,“讓你去換你換來就是了。”
那婆子如蒙大赦般地握緊盒子退下去。
任四小姐將手裡的扇子丟在地上,青穹忙要上去勸慰,話還沒說出口,外面的丫鬟進來道:“新奶奶來看小姐了。”
新奶奶?任四小姐這纔想起陶瑤華來,舒展了些眉頭,“快請進來。”
容華看春堯在花斜裡插花,這兩天的花開的格外好,容華道:“就將花斜放在矮桌上吧!”
春堯將花斜擺好,薛明睿身邊的小廝來回話,“侯爺說衙裡有事恐要晚一些。”
容華點點頭。
那小廝接着道:“侯爺還說晚上定南伯世子會來呢。”
下了衙和定南伯世子一起回來。也就是要她預備些酒菜了?
她剛說要學學中饋,這麼快就有了機會。
春堯道:“我讓廚娘過來回話,看着備些什麼飯菜好。”
容華站起身,“我左右也沒事,就一起過去,上次試着做的笑靨兒,這次再做一次試試。”
春堯笑起來,“少夫人做的侯爺必喜歡吃。”
薛明睿進了府,容華這邊的飯菜都已經準備妥當。
薛明容和榮川進了小廳喝酒,容華就在小廳旁邊的屋子坐下和錦秀下棋。
不一會兒春堯來道:“莊靜公主請了不少人,駙馬爺在前院也開了宴,大多是勳貴家的夫人、公子、小姐。”
容華點點頭,“這麼說一定也請了侯爺。”只不過薛明睿一定不會過去湊熱鬧罷了。
春堯道:“莊親王府、安親王府、常寧伯府上都收了帖子。”
容華目光一閃。
看似平常的宴會,裡面必定不那麼簡單。
安親王爺、莊親王爺都動了手,就連英親王就被請了出來,這一次侯爺不再是要韜光養晦,而是真正要試試鋒芒了。
這件事過後,英親王就不再是那個閒散王爺。
容華看看春堯,“一會兒你去找蘇長久家的,讓蘇長久挑選幾個家人晚上多在院子裡走幾趟。”
春堯應了下去。
薛明睿和榮川喝了幾杯酒,榮川就笑着去挑桌子上的糕點吃,“從莊親王眼皮底下搶東西那才叫痛快,兵權他給的,差事也是他派的,他這是自己搬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二哥這次可以出頭了。”
薛明睿看看榮川,“以後還是稱呼他王爺,那些不過是小時候的情分。”
榮川笑了,“別人的話都是其次,我就聽三哥的,三哥不讓我叫,我以後也不說了。”
薛明睿道:“不要太張揚,能達到目的即可。”
榮川道:“三哥放心吧!”說着去咬那笑靨兒,濃濃的眉毛頓時皺起來,“這也太甜了,”擡起頭看薛明睿,薛明睿已經將一塊笑靨兒吃了下去。
榮川道:“難不成是祖母讓人給做的?還記得三哥小時候愛吃甜食?現在人都這麼大了,誰還愛吃這麼甜的……”剛要將手裡的笑靨兒放下。
話是這樣說……薛明睿淡淡地道:“你三嫂做的。”
榮川一怔不情願地又將手縮了回來,強忍着將笑靨兒吃了。
榮川又想起來,“莊靜公主那邊三哥去不去?”
薛明睿道:“不去,有你三嫂過去就行了。”
三哥是越來越相信三嫂了。
第二天容華特意早早起來。
薛明睿穿好外褂,“怎麼不多睡一會兒,今天還要去宴席。”
容華笑着道:“亦雙出門少,一會兒我過丟幫幫忙。”
薛明睿微微蹙起眉頭,“還有丫鬟呢。”
容華道:“我是嫂子應該儘儘心。”
正說着話,雁翎進屋低聲道:“親家少爺來了。”
弘哥這時候來子,容華心裡一顫。
薛明睿伸手拉起容華的手,“別急,問問再說。”
弘哥進了屋,眼睛紅紅的見到容華泣不成聲。
薛明睿擡起頭看春堯,“去讓人準備車馬,拿府裡的牌子叫御醫過去陶家,將管事的徐媽媽叫來。”
春堯用袖子擦了眼睛急忙下去安排。
容華強壓着眼淚問道:“你怎麼出來了?現在怎麼樣了?”
弘哥抽噎了兩聲,冷靜下來,“昨晚我一直在祖母屋裡陪着,祖母睡的多,醒了之後將我當作父親跟我說以前的事。我覺得不好了讓人去找郎中過來,郎中診了脈也着不出什麼。半夜裡就不能說話了,今天早晨似是緩過氣來,府裡的老嬤嬤卻說不好了,讓父親通知族裡。我急忙過來找姐姐,姐姐快回去瞧瞧,祖母正找你呢。”
容華鼻子一酸,眼淚再也忍不住掉了下來。
薛明睿默默聽着,轉頭安慰容華,“管事的徐媽媽原是族裡過來的老人,經過這些事,一會兒讓徐媽媽陪着你先回陶家,我去衙裡看看也過去。”
“莊靜公主那邊……”
薛明睿道:“有母親跟着去就行了,先顧祖母要緊。”
容華點點頭,“我去和老夫人、夫人說一聲就走。”
容華去稟了老夫人,忙去薛夫人屋裡將事說了一遍。
薛夫人道:“你快回去,別讓陶老太太等急了。”
容華看看坐在一旁也陪着紅了眼睛的亦雙,“還有一件事要跟亦雙說。”
薛夫人柔聲道:“你們過去說吧!”
容華拉着亦雙在側室裡坐下,“去公主府裡做客的人不少,聽說駙馬在前院也請了人。你要小心些,不論去哪裡不要落了單,多帶幾個丫鬟一起過去,我屋裡的錦秀是個伶俐的你帶着她。”
薛亦雙拉緊容華的手,“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