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親王妃在房中等莊親王爺回府,順便將屋裡佈置一番,讓人搬了個鬥彩人物捧福、壽、安、康紋菱花口瓷盆,裡面放了幾條錦鯉擺在正東位,又將之前集錦槅子旁紫檀木桌上的生瓷請走,放上兩隻綠釉瓶。一切安排妥當,莊親王爺正好回到府裡。
王妃忙迎了上去,吩咐丫鬟給王爺寬衣。
雖然是夏季的官袍卻仍舊做的嚴實,一整日下來裡面的衣服都已經溼透了,莊親王妃邊吩咐丫鬟去安排膳食,邊道:“天氣這樣熱.既然皇上已經說了,王爺可以將摺子帶回府裡看,倒不如就……”
莊親王爺沒等王妃說完淡淡地道:“你當這是哪裡?東宮?太子府?宮裡的奏摺能隨便帶回來?”
莊親王妃言語受挫,仍舊關切地道:“那王爺也該命人多擺些冰降暑。”
莊親王爺轉身坐在椅子上,看看屋子裡的擺設,“今年幾個省都受了災,到處都是逃荒的災民,皇上在陪都尚且節儉,我們在京裡又怎能鋪張?”皇上喜歡看細微之處的作爲,小事上就該注意,更何況身邊還有幾個御史、言官盯着,這些人官職不大卻耳目通天,等皇上回京必然要看他們的摺子,要想換來御史、言官的誇讚就要小心翼翼。
莊親王妃這才明白了王爺的用意,頓了頓說起屋子裡的擺設來,“都是按王爺說的擺的,只是妾身不明白,既然王爺不相信那道士的話,卻爲什麼要按照他說的將這裡重新佈置?”
莊親王爺放下手裡的茶杯,“誰說我不相信?
滿京城的人都信他的,我如何能不信?既然他說我會有血光之災,我們就抉他說的保平安。”這樣等到事發之後,他就不至於太乾淨惹人懷疑。
莊親王爺說罷微微一笑,他實在沒想到在浙東一帶素有名氣的方道長爲了他甘願做死士。只要安親王爺這個障礙沒有了,按照長幼次序,就輪到了他。又想及靜妃讓人稍來的話,心裡又是一陣欣喜。
莊親王妃看着王爺滿臉喜氣,不禁軟聲問,“王爺又得了什麼好消息?”
莊親王爺這纔開口,“原來沒和皇上去陪都之前,八皇子就病了。”
莊親王妃皺起眉頭想了又想,“可惜病的不是九皇子,否則說不定……”
莊親王爺一聲冷哼,站起身來去膳房,娶回來的時候還覺得她有幾分的聰明,現在和別人一比較…莊親王爺腦海裡浮現出靜妃來,簡直就是愚蠢。
九皇子是皇貴妃親生,八皇子是認了皇貴妃做母親的,如果是九皇子有事還好,至少不會很容易就怪在這個生母身上,但是八皇子就不同了,隱瞞八皇子的病情,就爲了重新獲得聖眷…這樣的事被皇上知曉了會如何?
莊親王爺臉上浮起一絲怪異的笑容。
這樣歹毒的心腸,會徹底失寵。本來一直小心翼翼的皇貴妃還是因爲靜妃亂了陣腳,竟然忽略了這樣重要的細節。
就算八皇子的病確實好了,他也能想辦法讓他舊病復發。
常寧伯府裡,常寧伯任程集在屋子裡急得團團轉。
楚氏進了房門,任程集劈頭就問,“他人呢?怎麼還不過來?非要讓老子三請五請不成?”
楚氏急忙道:“不是鳳兒不來,上次老爺動怒打傷了鳳兒的頭,現在還沒好呢,郎中說了要在牀上將養些時日。”
任程集道:“這都多少天了,怎麼還沒好?”
話音剛落,只見兩個丫鬟攙着任延鳳慢慢從外面走進來,任延鳳低着頭,側着身子,一副病歪歪的模樣。
任延鳳勉強給任程集行了禮,然後被扶坐在椅子上。
平日裡給自己出謀劃策的兒子,如今變成這個模樣。
任程集頓時火氣上涌,揚起手又要打,“你這個畜生,要氣死老子。”這個兒子什麼都好,就是在女人方面……本要冷他幾日讓他悔改,身邊卻又少不了他幫着出主意。
“你這是要打死他才罷休嗎?”楚氏伸手去攔,又百般勸說,任程集這才放下手,衝着任延鳳揮揮手,“讓這畜生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去,別在我眼前礙眼。”
任延鳳這才灰溜溜地被下人攙走。
離開父親眼前,任延鳳的臉上浮起笑容。人人都有缺點,只要對症下藥,不愁不能事事順利。
任延鳳這邊回到房裡,立即將常傳遞消息的婆子叫過來,“明日去趟陶家,就說好事已然做成了。”又給了那婆子二兩銀子做賞錢,那婆子千恩萬謝地走了。
研華到了陶家,門口也沒有人來接,派來跟車的馮媽媽和她一起去見了大太太變走了,大太太的臉色頗不好看,看了研華幾眼恨鐵不成鋼似的道:“我已經聽說香巧的事,你是怎麼管束的丫頭,怎麼鬧出這樣的事來。”
當着馮媽媽的面就教訓起她來。
馮媽媽倒是知情理,忙在一旁道:“奴婢回去晚了恐怕不好。”
大太太瞟了一眼馮媽媽開口道:“聽說她讓莊子上的管事去買什麼鹽鹼不毛之地可是有的?”
馮媽媽一怔,“只是朝廷給的試種種子……”
大太太冷笑一聲,“真是上不了大臺面,其他的事一概不管,折騰起這些東西了,鹽鹼地能種出東西,就不會有那麼多人走投無路賣兒賣女了,別人都種不出東西來,她能種出個屁,不知道天高地厚,十幾歲的小丫頭被人耍的團團轉都不知道,我問你她在薛府管家了嗎?是不是還被二房壓着?別人說什麼她就聽什麼,這樣的心性能成什麼氣候。”剛說到這裡,聽到旁邊有人“哼”了一聲,大太太這才住了嘴。
馮媽媽目光向裡屋飄去,原來大老爺在家裡。
大太太追問她又不能不回答,馮媽媽道:“是太太們掌家,還沒交給少夫人和奶奶們。”言下之意,二太太畢竟是長輩,薛家頭沒有分家,少夫人總不能就越過長輩去,“不過,大房這邊,倒都是少夫人一手安排。”這也是實話。
大太太顯然對這話不滿意,臉沉下來,“只管大房的事,算什麼掌家。”
馮媽媽忙低頭應承。
大太太還要接着說,聽得裡間響起瓷器碎裂的聲音,大太太臉色頓時變得鐵青,吩咐馮媽媽,“你回去吧!”
馮媽媽出了門,大太太又上下看了研華幾眼,“對着鏡子看看你這個鬼樣子,我平日裡都是怎麼教你們的,嫁出去了卻一個個都不省心。”
研華抽抽噎噎地哭起來。
大太太揮揮手驅趕,“回你房裡呆着,你們一個兩個讓我看着心煩。”
研華從大太太屋子裡出來,想了想收起眼淚直奔瑤華院子裡去,研華直奔後院月亮門。又過了地塘沿着甬路上前走過一片馨香的奇花異草,這才進了瑤華的門,瑤華正在寫字帖兒,見是研華忙擱了筆起身。
研華上前道:“二姐快幫幫我,接下來怎麼辦纔好?”
瑤華拉着研華進套間裡說話。
陶正安從裡間快步走出來,陰沉着臉看大太太。
大太太道:“老爺,你也聽見了,家裡的事容華件件都不管,研華巴巴地丟找她,卻讓容華打發人送了回來,容華的心是長在了婆家,自然是想着不受牽連最好,所以纔會對老爺的事置之不理。
老爺也不能完全聽信了容華的話,一心要辭官……須知牆倒衆人推,不少人是敗在辭官這兩個宇上。
老爺在這個位置上,尚能想辦法爲自己爭取,離開了這個位置,誰又能念在舊情幫老爺一把,到時候才真的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陶正安冷聲道:“你說這些又有什麼用?若是有用去問問你那侄女,到底是什麼心思?”
大太太渾身一抖,“老爺,靜妃在宮中聽到了一些話也是有的……”
陶正案道:“這種事如何能在宮中聽得,”眼睛陰森森地看着大太太,“榮華得急病的時候,你那侄女還在咱們家裡做客……”說到最後聲調一揚。
大太太頓時噎住了一般,“老爺這話是認定我孃家要用這件事……”
陶正安搶過話道:“不是要挾又是什麼?”方正的臉上前是憤怒,“喝了我的血,吃了我的肉,還要來啃我的骨頭,都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大太太聽得這話,胸口窒悶,眼睛一翻差點暈死過去。
陶正安呲牙咧嘴地向大太太逼近,“等你一無所有,着你孃家還會不會幫忙。你不是說靜妃說話有用嗎?現在就是用她的時侯,去跟靜妃說,讓她給我要免死狀來…”陶正安幾乎嘶聲大吼,“去啊,去要免死狀來……”
陶正安嘴裡噴出濃濃的酒氣,眼睛變得通紅,大太太頓時被嚇得說不出一個字。
陶正安在屋裡站了片刻,就要怒氣衝衝地出門,剛撩開門簾,看到正上臺階的瑤華,瑤華似是被陶正安的臉色嚇到了,怯生生地開口,“父親,您這是要去哪裡?”
瑤華的話音剛落,只聽婆子來道:“老爺,一位張京張大人來拜會老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