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瑛趕在這時候來了。這話一傳進去,大太太的臉色突然變了。薛夫人從中看出些什麼,就起身告辭。
老太太也不留,笑着道:“最近恐怕要勞累你了。”
薛夫人笑着客氣了一番。
將薛家的人妥當送走,大太太才鬆了一口氣,上前問老太太,“顧瑛的事可怎麼辦?不然就說老爺不在家,讓他再來。”
老太太沉默了片刻,擡起頭來看大太太,“沒聽說是通政司經歷顧大人?”
大太太臉色頓時變了,還要說話。
老太太冷哼一聲,“我不比你想的長遠?”
大太太無話可說。
……
容華帶着木槿從研華那裡回來,將紅玉叫過來道:“六姐姐那邊少了做針線的,讓你幫忙做雙鞋,我已經答應了,一會兒你去問問要做什麼樣子的。”
紅玉點頭應承了。
紅玉進屋去拿繡鞋的花樣,留下了幾張將來給八小姐做,其餘的就拿去六小姐屋子裡讓她去選。
研華見紅玉能來自然是歡喜,自己手裡也沒有什麼現成的東西,就從紅玉手裡選了兩張樣子,然後去挑選繡線和鞋面料子。
研華道:“讓我屋子裡的丫頭幫着你。”
紅玉笑道:“哪裡用得着這麼麻煩呢,我一個人就能做好。”
研華笑眯起眼睛,“我屋子裡就沒有紅玉這樣的,否則我不知要有多高興呢,她們要做漂亮的衣服只管來跟我借,我可是斷不肯借與她們的,讓她們眼饞着去。”邊說邊去看紅玉的表情。
紅玉微微一笑並不做聲。
研華又讓香巧拿了跟珊瑚簪子來,笑着給紅玉,“我也沒有別的東西,將這個送給你做謝禮。”
紅玉哪裡肯收,推了半天,“小姐這是要折煞奴才了,做這些都是奴才的本分,收了東西成什麼了?沒臉留在園子裡了。”
研華這才訕訕將禮物收了回去。
等到紅玉走了,研華冷笑一聲道:“她以爲自己能在八妹妹那裡討什麼好,從老太太屋子裡出來的,八妹妹能不防着她?若是用着貼心豈肯借給我。”
香巧上前解勸,“小姐就別想這些了,再說都是姐妹,將來說不定還能倚靠,八小姐將紅玉借給小姐那是好心,小姐說了這些話,不知道八小姐要怎麼想,何必枉做小人。”
研華本要質問香巧,什麼叫枉做小人,卻看到香巧額頭上還沒完全褪去的傷疤,心裡一軟只“哼”了一聲,“你別以爲她有什麼好心,她不過是看我笑話罷了。別看表面上她嫁的好,武穆侯是什麼樣的名聲,當年說與我,我還不願呢……”
聽到這話香巧臉色大變,“小姐這話可不能亂說。”
研華道:“你什麼都怕,卻不知就算怕也是沒用的,規規矩矩一輩子又能換來什麼?”不知道怎麼的,就想起四姨娘來,心裡說不清的難過,眼見婚期都要定了,卻沒見誰爲她的事張羅什麼,一時之間愣在那裡,眼淚欲要奪眶而出,卻含着不肯落下。
紅英在暖閣裡向容華回話,“聽說薛家那邊要定在明年六月。”
“這麼快?”她本來以爲婚事定下來之後,還有一段時間準備,雖然她想要離開陶家,可是薛家那邊也不會容易立足,再有待嫁姑娘的心思作祟,多多少少有些悵然。
從薛家選她做兒媳婦就能看出來,薛家的大房已經被擺在什麼位置上。她嫁過去之後,只要一步走不好,將來想要翻身就難了。
薛二太太,那可是個人前直率又痛快的人更不吝於將好處舍於別人,想必治家也有一手,能在她眼皮底下爭到什麼恐怕是不容易。
薛老夫人雖然看起來親和,心裡想的卻讓人難以猜透。
薛夫人是她遇到的這些人當中,心裡真正沒什麼的。可也不會爲自己爭取,辦事又不圓滑,只是一派大家閨秀的嚴謹和正統。將來她嫁過去,若是行事不如薛夫人這般磊落,恐就會被薛夫人嫌棄,若果然如薛夫人一樣,又會被老夫人當作棄子看待。將來不論是陶家還是蔡家只要情形不好,她就會成爲犧牲品。
容華心裡嘆了一口氣,雖然她爲自己的人生爭取到了一個機會,可是這顆種子種下去還不知道會結出什麼果實來。
武穆侯薛明睿這樣堅毅冷靜的人,心就像銅牆鐵壁,她是否有機會剝開外殼,看到裡面去?
一切都是個未知數。
沒有時間考慮太多了。她的婚事就是她踏進薛家的第一步。
容華道:“紅玉回來了嗎?”
紅英點頭,忙去找紅玉過來。
容華看着紅玉道:“不管是衣服還是鞋襪都需要怎麼做,做什麼花樣,母親那邊也會差人來問,你只需酌量着去安排,最後將樣子那與我看了就是,總之這些事你要多費心。”
紅玉難掩臉上的笑容,上前應承了。
錦秀從外面回來,紅英、紅玉都得了差事下去,走到外面紅英看了紅玉一眼,“六小姐的話你也能聽得?我說你想多了吧?畢竟是從孃家帶過去的,小姐將來不依仗我們要依仗誰呢?”
紅玉只得承認,上前道:“好姐姐,我說過的話你可不能和別人說,不然我將來要怎麼辦纔好?”
紅英道:“我們姐妹還分什麼你我,老太太既然讓我們跟着八小姐,我們現在就一心一意地爲八小姐辦事,將來纔能有出頭之日。”說着瞄了一眼錦秀離開的方向。
紅玉笑着應了。
暖閣裡,錦秀上前在容華耳邊悄悄道:“可惜時間緊迫不然能問出更多來。她們都當我是小姐身邊的大丫鬟,就願意和我說話。”
容華微微一笑道:“你本來就是我身邊的大丫鬟,與你交好總是沒錯的。”
錦秀的臉一下子紅了,“小姐淨能打趣我。”頓了頓說起正經事,“聽說小姐的事定下來,薛二太太就要向常寧伯家提親呢。”
看樣子常寧伯四小姐會嫁給薛明靄。
容華想到去武穆侯府做客那天發生的事來。
那晚溫泉河的意外,常寧伯四小姐所作所爲是一箭雙鵰,一下子將瑤華和她都推出競爭圈,由此可見,常寧伯四小姐是衝着武穆侯薛明睿來的,放煙花的時候四小姐匆匆從外面回來,她明明看到四小姐臉上得意的笑容,不管四小姐做了什麼都應該是得手了。
可是這件事之後薛夫人沒有任何反應,倒是薛二太太找了個要詩謎的藉口看了她和瑤華的筆跡。
前後的因果關係讓人怎麼想都想不通。
除非是這裡面有人算計錯了。薛二太太本來就想和常寧伯府結親自然沒有錯,難道是常寧伯四小姐做錯了什麼事,反而讓薛二太太得了好處?
錦秀說四小姐去的是書房的方向,她們遊園的時候丫鬟隨意一指,說那兩個書房是侯爺和薛明靄的,四小姐不會是進錯書房表錯情了吧?
若果然是這樣,四小姐真的嫁給了薛明靄,心裡仍舊惦記着侯爺,將來指不定還會生出什麼事端來。
容華暫時將這一節放下,又問:“二老太太家的大太太臉色怎麼樣?”
錦秀道:“開始倒是還好。剛纔老太太和她說完話,她臉上有些難看。”說着看看容華的臉色,“小姐你說,二小姐會嫁給誰?”
看義承侯府這幾天會不會來提親。還要看顧瑛手裡的東西夠不夠重量。
顧瑛和大太太在堂屋裡坐着,大太太疲倦地揉揉眉心,暗示了幾次,顧瑛都像是沒看見翹着二郎腿繼續喝茶。
好不容易小廝進來道:“大老爺回來了。”
大太太忙起身去迎接。
大老爺好幾日都不曾到大太太屋裡去,兩個人自從那天之後就沒說過話,藉着顧瑛來了,大太太去放低身段去跟大老爺說話,也想要緩和兩個人之間緊張的氣氛。
“老爺總算是回來了,顧瑛這時候跑來,我正不知如何是好。”
大老爺皺皺眉頭,不避免地問:“薛家人知道不知道?”
大太太搖搖頭,“薛夫人帶着欽天監的人走了。”
大老爺有些詫異,“還請了欽天監來?”沒想到這樣重視,臉上不由地有幾分的高興。
大太太卻是擔心,“顧瑛這一次恐怕不會輕易就能打發了。”
大老爺沉吟了一下,“我自有計較。”
到了堂屋前,大老爺側頭看大太太,“孟家人呢?”
大太太道:“在花廳裡,二弟妹陪着呢,老爺就放心吧”說着擡腳又要往前走。
大老爺卻停下腳步,“你去花廳陪客人吧”
大太太頓時愣了,這是什麼意思,要避開她?這些年他們之間還從來沒有這樣。除非是她自動避開……今天他卻親口說出來,難道他不知道她的心思?這總關乎瑤華的親事。
大太太急切地看了大老爺幾眼,大老爺卻像沒看見一般徑直走了。
陳媽媽頓時也急了,“太太這可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只能等消息。大太太道:“去老太太那裡等。”就算不告訴她,總越不過去老太太。
花廳開了宴席,老太太遣人去叫大老爺,“吃成飯怎麼能少的了他,讓他快些過來,孟家人都在這裡,不可失了禮數。”又問大太太,“回奉的禮品都準備好了沒有?”
大太太有些心不在焉,愣了一會兒才聽出老太太問的話,“噢”了一聲,“都準備好了,娘就放心吧”準備了文房四寶、糕塔、面娃娃、10包麩鹽、10個面石榴。面娃娃、糕塔、面石榴象徵着多子多福,文房四寶則象徵着未來的女婿官運亨通、學識淵博。
老太太仍舊不放心,“不可馬虎了。”
大太太道:“之前已經有過大姐兒、三姐兒、四姐兒的例子錯不了。文房四寶還是從庫裡取來的上好端硯,剛纔我讓陳媽媽又去看了一遍。”
老太太道:“讓人將面石榴給姑爺拿去一個,其餘的切了送給鄰里吧告訴人我們六小姐的婚事定了。”
大太太吩咐陳媽媽去忙乎,二太太笑道:“我去拿面石榴給新姑爺。”歡歡喜喜地去了。
老太太笑道:“卻讓誰去給親家撒麩鹽呢?”
大太太道:“一會兒讓二弟妹、三弟妹去。”
老太太點點頭。一切事宜都安排妥當,大老爺也從前面過來,進屋給老太太請過安。
老太太問道:“客人呢?”
大老爺回道:“已經走了,老太太放心吧”
大太太想要問,老太太已經起身,“快去前面陪親家吧”
大老爺扶着老太太到花廳去,大太太在後面跟着,見到孟家的人,大家就熱絡地說起話來,大太太想問也就沒有了機會。
新姑爺孟春之見到岳丈有些拘謹,還好說了兩句話就開了宴席。
吃過飯後孟大太太善解人意地問起成婚的日期,“我們是怎麼樣都行了,主要是以府裡的時間爲便。”說着將紅紙遞上請大老爺挑時間。
大老爺又將紅紙奉給老太太。
老太太道:“我看明年三月是好的。”
孟家笑着將紅紙接了,具體日期還要等到婚前送彩禮的時候寫知帖過來。
衆人說了會兒話將孟家人送走。
老太太、大老爺、大太太方回到千禧居說話。
老太太開口問道:“顧瑛怎麼說?”
大老爺道:“還是要娶瑤華。”
老太太喝了口茶,蓋碗蓋得略微歪了歪,“你怎麼想?”
大老爺頓了頓,看向老太太,“我已經答應了他”
大太太手一抖將茶碗掉在地上,“你說什麼?”
下人進來收拾了地上的茶碗,又送上一杯茶,大太太的手仍舊在顫抖,瞪大了眼睛看向大老爺,“你怎麼那麼狠心,那顧瑛是什麼人,怎麼能將瑤華嫁過去?你有沒有想過瑤華那樣的身體嫁過去之後怎麼辦纔好?”
大老爺本要解釋自己的意思,卻被大太太搶了先,大太太又是這般質問,他的眉頭立即皺起來,“那你說怎麼辦?外面都在傳瑤華的病無法醫治,我說了好幾門親都不成,老太太也沒少託人去問,你又做了什麼?”
大太太聽得這話,心裡頓時一股委屈,“你是怨我?那顧瑛從何而來,你從來不跟我說清楚,還要我去怎麼做?我……”
“好了,”老太太厲聲道:“你們眼裡還有沒有我?要吵回你們自己的屋裡。”
屋子裡這才安靜了。
大老爺穩定了情緒才接着說:“顧瑛現在補了通政司經歷,看來這裡面不是我想的那樣簡單,他咬死了要求娶瑤華,我只能暫且答應他,反正外面都傳瑤華的病,索性我們就讓瑤華一直在府裡養病,之前有三姐、四姐的例子,先將研華、容華的婚事辦妥了再說。”
老太太點點頭,“也只能這樣了。”
大太太聽到這番話,心裡雖然稍稍舒服些,“可是以後瑤華的婚事就更難提了。”
大老爺已經不願意說話,老太太道:“老大做的對,先將眼前的事辦妥再說。”
事已至此,大太太也沒有了其他方法,只能鼻子一酸掉下眼淚來。
老太太安慰了大太太一番,讓大太太回去休息,跟大老爺將剩下的話說完,“容華的婚事要辦好了,眼前這事就要依靠她,”說着看了大老爺一眼,“你們父女倆在一起的時間本就少,將容華接進府之後,你也少有關心她,眼見她要嫁人了,你這個做爹的總該囑咐囑咐女兒才更好。”
大老爺明白老太太的意思,“都讓她知道了,也不好。”
老太太撇一下嘴脣,“不跟她說,難道你要自己去跟侯爺說,求侯爺幫忙?”
大老爺有些爲難。
老太太笑道:“跟自己女兒有什麼好臊的,你是她老子,她想跟你親近還來不及。”
……
容華在屋子裡和紅玉挑綵線,木槿不明白剛纔孟家人走的時候爲什麼被撒了滿身的麩鹽。
錦秀笑着解釋,“是有緣分,有福分的意思。”
木槿問:“將來薛夫人來了也要被撒滿身嗎?”
錦秀道:“當然,之前蔡夫人也是有誥命在身的,還不是被撒滿身,這個是習俗大家都圖喜氣,不撒纔不好呢。”
衆人說到這裡,外面的小丫鬟來道:“春堯姐姐來了。”
紅玉、紅英互相看看,等到春堯進屋,她們兩個人就退了出去。
春堯緊緊鎖着眉頭,看着屋子裡的錦秀、木槿一臉爲難,容華看在眼裡,將春堯領進碧紗櫥裡說話。
兩個人剛走進去,春堯就跪下來,“奴婢是來求八小姐的,求八小姐嫁去侯府的時候,將奴婢一起帶走。如果八小姐不肯將奴婢帶走,奴婢只有死路一條。”
容華忙將春堯扶起來,“到底怎麼了?”
春堯眼睛一紅道:“剛纔我聽太太說,要將我許給老爺做小。”
容華和春堯這邊說話,大太太那邊也到處找春堯。
陳媽媽道:“奇怪了,那丫頭剛纔還在這裡,現在竟跑去哪裡了。”
180的粉紅……
暫時告一段落了,就要寫結婚的事啦。
最近幾章都是有關結婚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