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寧伯夫人在花廳裡和薛二太太喝茶,“鳳兒回去說起這件事,將我嚇了一跳,急忙帶着他過來看看,現在郎中看過可好一些了?”
二太太道:“多虧了府裡的執事路過,否則還真不知道會如何呢,四弟身子本來就單薄。”
常寧伯夫人也愁容滿面,“實在不行請御醫過來瞧瞧。”
二太太嘆口氣,“御醫也不一定就能懂得這個。”
常寧伯夫人想想也道:“說的是,這畢竟不是尋常的病症。”
說到這裡,常寧伯夫人壓低了聲音,“我過來的時候怎麼看到像是有衙門的人在府裡?”
二太太頓時板起臉來,左右看看,“我也是從夫人那裡回來才知道的,是刑部督捕司的人,說是看到什麼逃犯往這邊來,恐怕驚擾府裡的人,便過來查檢,”說着頓了頓,看到常寧伯夫人臉上驚訝的表情,二太太才接着道,“四叔又出了事,老夫人也顧不得其他乾脆就讓督捕司的人進府了,反正不過是查查,萬一逃犯不小心混進來……”
府裡有的是家人,怎麼可能讓一個逃犯進府如何?這藉口找的也太可笑了些。常寧伯夫人迎上二太太的目光,“可不是,只要聽到逃犯兩個字,我都覺得身上慎得慌,查查也沒什麼不好的,這段時間抓起來不少的人,畢竟是侯爺在外面辦的案子,防一防也是好的。”
常寧伯夫人不提還好,提起這件事二太太心中頓時一熱,一股血液頓時衝上了頭,若不是薛明睿辦的案子,老爺怎麼會被牽連進去,在常寧伯府裡聽常寧伯夫人的意思,是有人硬要拉着老爺……還不是因爲這案子是薛明睿查出來的。
這也就罷了,偏不見薛明睿爲老爺疏通一二,這兩日工部新委任了不少官員,老爺回來之後是否還能官復原職?二太太心裡頓時亂成一團。
常寧伯夫人拿起茶碗來喝茶,低下頭似是不經意地看了二太太一眼,嘴角浮起些笑容來,“剛纔在府裡忘了件事,你走了我纔想起來,”說着從丫鬟手裡接過一個小巧的鑲貝描漆盒子,打開來裡面是一對寶石做的石榴耳飾,“前幾日我恰好得了兩對,一對送給了莊親王妃,這一對是要送給二太太的。”
二太太微微驚訝,臉上難掩笑容,“夫人送我這樣貴重的禮物,可叫我怎麼好呢?”耳飾貴重還在其次,常寧伯夫人話裡的意思……
常寧伯夫人笑道:“若說禮物,哪裡就比二太太送我的貴重。”
話說到這裡,只聽外面傳來腳步聲,有丫鬟上前打簾,二太太起身,常寧伯夫人也迎了上去,常寧伯夫人向老夫人請了安,欲要先向容華行禮,容華不動聲色地躲開一步,老夫人正好順勢笑道:“咱們不講究許多的虛禮。”說着和常寧伯夫人一起走到裡面坐下來。
常寧伯夫人仔細地看了一眼容華,容華梳着挑心髻,戴着荷花寶石挑心,碧璽耳飾,淡藍色暗花衣衫,下面是白色湘竹裙,亭亭玉立地站在一旁,臉上表情平淡看到她時嘴角自然地彎起有一抹笑意。
看不出什麼異常來。
跟着薛老夫人一起過來,也不見她有半點的拘束,似是相處的十分融洽。真是人不可貌相,這樣一個小姑娘應該和靜初年紀差不多,他們任家自己家裡有米,靜初卻將施米的事做成那樣,薛家沒有米鋪,陶容華不但從商家手裡買來了米還將整件事做的讓人讚譽,真是不簡單,將來靜初嫁來薛家,想對付陶容華不太容易。
不過二太太心裡一定恨死了大房,常寧伯夫人心裡淡淡一笑。
常寧伯夫人關切地問老夫人,“四老爺情形怎麼樣?”
老夫人向常寧伯夫人感激地笑,“多虧了夫人府上的人幫忙,不然還真不知道會如何,老四剛纔已經醒了過來,郎中開了方子,只是這一下子少不得要多調養些時日。”
常寧伯夫人笑道:“只要人沒事別的都還好說。”
老夫人道:“可不是,等他好了,一定讓他親自上門道謝。”
常寧伯夫人一下子紅了臉,“老夫人這是笑我,不過幫了一點點小忙,哪裡用得着這樣。”
老夫人笑了,“夫人是太謙虛了。”
屋子裡的氣氛一下子十分的愉快,過了一會兒前院傳來話,常寧伯世子要來給老夫人請安。
老夫人笑容滿面道:“有段時間沒見過世子了,快請進來。”
容華站起身準備去裡間稍稍躲避。
老夫人笑着道:“明睿在家裡,就不用避了。”
容華這才重新坐下來。
任延鳳進屋子裡向老夫人行了禮,又向薛二太太、容華行禮。
容華忙起身回了。
這次和在常寧伯家裡不同,任延鳳並沒有擡起頭來直視她而是垂着頭露出幾分的恭敬來,表情也很自然,對老夫人十分的敬重,看向二太太又多了幾分的親和。
容華擡起頭看看一旁的薛明睿。
這位世子爺心機很重,並不像她想的那樣淺薄。
畢竟是內宅任延鳳禮數周到之後,說了幾句客氣話就起身出去,一會兒功夫常寧伯夫人也辭行,“我還想請老夫人去我家裡看堂會呢。”
老夫人連連擺手,“我年紀大了不像你們年輕喜歡熱鬧,再說看堂會應該我來做東纔是,改日我一定去請夫人過來聚聚。”
二太太和容華將常寧伯夫人送出去,常寧伯夫人拉着容華的手笑道:“外面誰不說老夫人得了個好孫媳呢,昨日在別人家裡做客,夫人們都說長公主的孫媳婦不但漂亮而且既聰明又賢惠的。”
二太太的目光不爲人知地一冷。
容華抿嘴笑道:“夫人取笑我了。”
將常寧伯夫人送上馬車,二太太和容華這纔回到府裡。
剛走出垂花門兩側的抄手走廊,就有婆子上來道:“那個叫隆正平的還在外面等着。”
二太太聽得這話冷笑一聲,“就讓他等着,一個商賈差點害的四弟沒了性命,若是從前少不得要懲辦他。”
那婆子應了一聲下去。
二太太道:“容華你說是也不是?你四叔父的性命豈是一個商賈能頂上半分的?”
容華擡起頭看二太太,現在說這些不過是口舌之爭。
二太太心情頓時愉快不少,目光又變得柔和起來,“我們去看看你四叔父。”
這樣更好,至少侯爺能和老夫人能說兩句話。
容華和二太太去了四太太房裡,老夫人和薛明睿在屋子裡說話。
最近這些年已經很少有祖孫兩個這樣面對面地交談,老夫人看着這個長孫,一晃之間從那麼小小的個子長得這樣高大,肩上能抗那麼重的擔子,容華還沒嫁過來之前來家裡做客,明睿將身上的大氅給了落水的八小姐,明睿這個冷麪侯爺什麼時候有過這樣的舉動,她就猜測明睿心裡說不定對陶八小姐另眼相看,容華嫁過來之後,果不其然是她想的那樣。
明睿還是有些眼光的,容華這孩子的心思比別人要細膩,只是……
“要是別人大概不會想的那麼周到。一個七八歲的小孩子,誰會想那麼多。”當時容華去她房裡就是想說這件事,卻碰到了三媳婦,後來遣了春堯去她屋子裡送點心,纔將整件事原原本本地說了,“我都沒想是施勉家的孩子。”
“容華將孩子送去醫館,是送對了,只要晚一步督捕司的就上了門。”到時候再想法子就晚了,老夫人看向薛明睿,“你準備要怎麼辦?”
薛明睿道:“依照本朝法紀,上書陳情。”
老夫人點點頭讚許道:“好,這是爲臣者應該做的。”
薛明睿擡起頭,“四叔父的傷……”
老夫人沒有做聲,半晌才嘆口氣,“都是我的錯,是我忽略了他纔有今天的局面,不管怎麼樣我都要想辦法給他治病,這孩子……”
薛明睿道:“我去請太醫院的人來給四叔看看。”
老夫人點點頭,看看外面的天,“你還要進宮,還是早些去吧。”
薛明睿站起身出了門。
老夫人將李媽媽叫過來,“那個叫隆正平的商賈還在不在?”
李媽媽道:“在大門口候着呢。”
老夫人道:“你去將人叫進我屋子裡,我有些事要好好問問他。”隆正平怎麼會落水,老四怎麼去救的他,又那麼巧合遇見常寧伯家的人,看常寧伯夫人的意思,是想要修好兩家的關係……衆目睽睽之下,這個救命之恩,薛家說什麼都要報了。
李媽媽忙讓人去叫隆正平進府。
老夫人叫住李媽媽,“將少夫人也叫過來。”
……
陶府裡,瑤華坐在桌前寫字帖。
湘竹上前悄悄道:“打聽出來了,薛家四老爺不小心落了水,好不容易讓人救了起來。”
瑤華不出聲。
湘竹接着道:“督捕司的去了薛家搜了半天才走。”
瑤華將最後一筆寫完,輕輕一吹墨跡略微幹了一些。
今天下大雨被淋在外面,雨傘根本就是一片枯葉啊枯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