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昊天深邃的眸色裡閃過一絲精明之色來,薄脣微微勾起,揚起一抹蠱惑人心的笑容來,司寇坐在他旁邊,只聽他漫聲道,“林老爺好福氣呵,不知令公子都是在做什麼?”
林老爺聽他這話,面上立時覆上一抹尷尬之色,只見他笑一笑道,“犬子不才,在我的門戶下做些管賬收賬的事!”
他的三個兒子,自小家境富裕,不曉得用工讀書,要麼癡迷武功,要麼貪戀女色,整日裡遊手好閒,他的祖上都是做生意的人家,且人丁不算興旺,好不容易到了他這一輩,家裡又生了三個兒子,原想着培養這三個兒子成才,走上官宦之途,哪怕只有一個兒子能做得了官也行啊,至少他這輩子也算無憾了!但偏偏三個兒子都不爭氣,他費盡心思上下打點了關係,本給老大弄個小官做做,誰知老大死活不願意當官!當時可是把他氣得不輕!後來隨着這三個兒子成家立業,當官的事也就漸漸淡下去了,然而每每提起,林老爺心中也是一片惋惜!
“哦?”御昊天劍眉微挑,深眸裡露出一抹興色,“那不知令公子可有意做官?你也知道本王別的事情幫不上,這個當官麼?還是有一些法子的!”
“王爺此話可是真的?”林老爺一聽御昊天的這個許諾,眼神頓時大放異彩,連忙急急追問道。
“這個自然,本王一向是說話算數!若是林老爺這次答應開倉放糧食,幫本王助江州災民度過此次難關,本王一定答應給令公子一個做官的機會!”御昊天語氣誠懇,深情凝重。
只是,那林老爺雖是已經暗暗心動,卻也不敢輕易的就應承下來,畢竟他對勤王也不算熟識,這裡又沒有其他人在場,若到時御昊天真的食言了,他也沒地方說去!
“那……”林老爺猶豫着,最後終是決定道,“事關重大,這家業與仕途,林某尚需好好斟酌,王爺若無其他事情,林某這就先告辭了!”說着,林老爺已然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做了個揖,準備就走。
御昊天深邃的眸子裡暗無波瀾,只是微微眯了起來,其中情緒叫人難以捉摸,“本王所說定然做到,你只管回去想想,不過若是晚了,怕是這名額就沒有了喲!”
御昊天話音一落,林老爺舉手朝御昊天恭恭敬敬做了個揖,便也沒再言語,轉身便離開了房間。
司寇自始至終並無一言,這會兒子看來御昊天的目的她已然明瞭,只是這林老爺見過的世面甚多,單單是仕途誘惑,他會心甘情願的開倉賑糧麼?
林老爺走後,莫思淳黑眸裡不禁漾起幾抹擔憂,他對御昊天道,“此人是衆所周知的精明,只怕我們的誘惑還不夠!”
御昊天卻似乎並不非常在意的模樣,脣角溢出一絲玩味的笑來,“不怕,好戲還在後頭!到時不怕他主動來找本王!”
司寇心中本來還有疑惑,但見御昊天胸有成竹的樣子,便也沒有再問起,這種情況下,她毫不猶豫的選擇相信他
!
不知道御昊天給皇上寄出的請求支援的書信何時能到江州,但司寇總相信,皇上看到信後,一定不會置勤王和江州百姓於不顧,不過是時間早些晚些的問題。
江州災民的事,御昊天不能憑藉自己的能力解決災民的困境而向皇上求助本是無可厚非的事,但在御昊天看來,是他的無能,才最後走到這無奈的一步。
一個男人的自尊心,在遇到事情時,往往要比想象中強的多!
臨近傍晚的時候,夕陽如血,將江州映照得一片詭異的紅。
夕陽西下,有幾抹敏捷的身影穿過江州城裡的大街小巷。噠噠的馬蹄聲自寨營外頭傳入院子裡,御昊天緊握着瓷杯的手不禁緊了又緊。
莫思淳坐在他的對面,一臉的平靜。
有幾名士兵紛紛來報,他們是今天一早御昊天派出去說服江州大戶開倉放糧的士兵,這個時候回來,必定已經是得到了消息。
“回王爺!那些大戶還是跟上次一樣,根本不願意開倉放糧救濟災民!還說……”士兵有些猶豫,不知該不該將原話告知御昊天。
御昊天目光一緊,厲聲追問道,“說什麼?”
“說……還說堂堂勤王竟連着點糧食都拿不出,那他到江州是做什麼來的……”士兵越說越是底氣不足,聲音也愈來愈小,因爲他低垂着的頭分明瞥見御昊天那漸變難堪的臉色。
手中握着瓷杯的力度不禁又大了幾分,“竟然如此說本王,簡直混賬!”御昊天驟然暴怒,士兵只聽的突然“啪”的一聲,手中白色瓷杯應聲而碎。
莫思淳見御昊天火氣甚大,便皺一皺眉,將那士兵屏退了下去。
在房間裡坐着的司寇突然聽到外面的聲響,心下疑惑,便出來查探什麼情況。
天色已然暗了下來,司寇緩步來到御昊天與莫思淳所在的石桌旁,乍見御昊天手下已成碎片的瓷片,登時驚得愣在原地,“王爺您這是怎麼了?手可有受傷?”司寇急忙上前,焦急的端起御昊天的手來查看。
耳邊隨即傳來莫思淳雲淡風輕的聲音,“王爺應是無礙,只是方纔太過生氣罷了,王妃無須太過擔心!”
司寇聞言,不禁皺起眉心,“王爺爲何事動這麼大的氣!”御昊天一向沉得住氣,喜怒不明於臉上,怎麼這次這般火氣旺盛!
御昊天氣憤的心情還未平復,只是冷冷的看着泛着夕陽血色下的某處。
莫思淳便又對司寇解釋道,“王爺今早派去勸服開倉賑糧的大戶們,仍然不同意,且對王爺出言不遜,才致使王爺如此震怒!”說罷,莫思淳淡淡望了一眼呼吸漸漸平穩的御昊天,若有所思。
御昊天久久不語,司寇便順勢坐在御昊天的身旁,柔嫩十指緊握御昊天的大掌,無言安慰着他。
良久,御昊天的心情終於慢慢平復下來,回眸望着一臉擔憂的司寇,薄脣努力揚起一抹淡笑,“愛妃不
用擔心!”
“既然說服大戶這個方法行不通,那王爺是否考慮換一種方式來讓那些大戶答應開倉賑糧呢?”莫思淳眼神定定望着御昊天,慢聲說道。
“先前本王也曾考慮過,一開始就告知派去的人,若是說服不成,必要時候可以使用武力,但最後卻是以死了一個張知縣而不了了之,江州大戶不少,若是因此使用武力,與他們明裡不和,只怕他們到時候聚集一心與本王、甚至是朝廷對抗起來,可不是好事一件!”
就是因爲先前得法子沒能行得通,所以御昊天才會在昨晚聽了莫思淳的建議後有所猶豫,其實第一次未能說服他們開倉賑糧,而這一次,去了也是白去,更何況是第二次,人家也沒有理由同意開倉賑糧。
莫思淳聽罷御昊天的話,隨即搖了搖頭,他並不贊同御昊天必要時候採用武力來脅迫那些大戶開倉賑糧,因爲無論怎樣,那些糧食,那些錢財是他們自己的東西,即便是南漠國的皇帝,恐怕也沒有權利強行佔有別人的私有財產,因而他們只能智取,不能強奪。
莫思淳建議道,“那些大戶之所以不肯開倉放糧的根本原因不過是三五個,咱們只要針對他們不肯開倉放糧的原因一一擊破,想必他們也沒有理由再拒絕王爺您了!”
司寇眉心漸漸舒展開來,微笑讚賞道,“莫公子果真謀略超羣,只是這個計劃具體如何實施,還請莫公子明言!”
莫思淳輕笑,站起身,湊到御昊天的耳邊,輕聲說了幾句什麼,只見御昊天暗暗眯起了雙眸,不住點頭。
月色濃稠,猶如一滴滴濃墨點在天際,久久暈不開來。
深夜裡的寨營寂靜無比,莫思淳已經去歇息了,御昊天仍在房間外頭坐着,夜裡的風微涼,吹得人竟有些發抖,司寇體貼的端來一杯溫茶。
夜深人靜,靜的彷彿御昊天與司寇能聽見彼此平穩而有節奏的心跳聲。司寇默默坐在御昊天身旁,單手支着頭望着御昊天俊美如斯的側臉,看着他一口一口將手中的茶慢慢飲盡,不知不覺,陪伴在他身邊的日子已經成了她下意識的習慣,每每深夜時候,他不睡,她便也無眠。他不在,她便時時刻刻掛念在心裡。
這種對御昊天漸漸產生的依賴的感覺讓她有時覺得甜蜜,有時覺得憂慮,更有時,她覺得與自己最初的想法背道而馳。
她嫁給他,似乎只爲了得到他勤王妃的名分。
她嫁給他,不過是因爲前世一世不堪的回憶。
她想要報仇,於是她想了一個長久的計劃,而他,勤王御昊天,不過是她計劃中的一步棋,只是演戲太過逼真,她竟漸漸迷失了自己。
就像此時,月色下,他的側臉清晰可見,她慢慢合上眼睛,不讓自己陷在他的溫柔裡,然而當她閉上眼睛的一瞬,他的容顏卻更清晰的映在腦海裡。
也許,他的一怒一笑,不是映在她眼裡,而是深深刻在了她的心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