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下午,顏彥和陸呦回到家,皇上的賞賜也到了,一共兩個箱子,一箱子水果,有荔枝、香蕉、芒果,用冰塊鎮着呢;此外,還有一箱海鮮,也用冰塊鎮着,有對蝦、螃蟹和幾樣貝類,還有一條兩尺多長的大魚。
儘管這些東西依舊用冰塊冰着,可顏彥覺得也不太新鮮了,爲此,她打算明日干脆請大家吃一頓海鮮燒烤,左右她現在的調料也齊全。
交代廚娘把東西處理好,顏彥回到自己屋子,見陸呦正趴在炕几上對着一篇短文發呆,顏彥爬到了他身邊,湊上去一看,原來是一片策論題目。
“有征無戰,道存制御之機;惡殺好生,化含亭育之理……夫春雪偎陽,寒蓬易卷,今欲先驅誘諭,暫頓兵刑,書箭而下蕃臣,吹笳而還虜騎。眷言籌畫,茲理何從?”這篇策論的意思是問如何通過外交努力,達到與邊境的番邦罷戰息兵。
看到這個題目,顏彥很自然地想起太子和陸端他們,這一走,都三個月過去了,可顏彥一直沒收到他們半點消息,也不知這一趟他們究竟順利不順利。
顏彥倒是有心問問皇上,可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貿然開口又怕皇上多想了。
不對啊,這策論題目如果顏彥沒猜錯的話是季老先生出的,季老先生在這個敏感時期出一道這樣的題應該不是無的放矢的吧?
還有,之前的幾個假期陸呦在家裡基本不寫文章,一個月就這麼兩天休沐時間,因而這兩天他都用來陪顏彥了,倒是會和顏彥說說他在學校做的經義寫的策論,顏彥偶爾會提出些自己的觀點。
也別怪顏彥多想,上次季老先生公開講學,他可是見過顏彥和陸鳴幾個對辯的,還有,據陸呦說,老先生對他文章裡偶爾提出來的那些新觀點很是讚賞,所以保不齊這篇策論也是老先生故意佈置的,目的是想試試顏彥會不會又有什麼驚人之語。
此外,還有一種可能是老先生並不贊成皇上發動這場戰爭,因而想借着這些學子們的觀點來說服他,畢竟現在紛爭最厲害的是契丹和女真,大周完全可以兩不相幫,坐山觀虎鬥,說不定最後還能撿一個便宜什麼的。
“好好的怎麼把策論帶回家來裡做了?”顏彥直接問了出來。
“這是先生特地給我佈置的課業,說是這次多放了兩天假,有四天時間,命人好好琢磨下這篇文章,娘子,我記得你曾經和皇上探討過關於過這個問題,你再和我細說說。”陸呦擺出了一副洗耳恭聽的架勢。
顏彥一聽這話,更是有幾分印證了自己的猜測,“老先生有沒有跟你們講怎麼破題?”
她知道季老先生除了私下的這幾名弟子,偶爾會公開講學,也會去甲班授課,因此,這篇策論顯然是針對甲班這些要參加春闈的學子出的,而陸呦現在的身份只是個童生,連秀才都不是,哪裡用得上這麼快接觸策論?
想到這,顏彥往陸呦身上一靠,在他懷裡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躺下來,這才說道:“這篇文章是前朝的春闈策論題,說起歷史上的邊境紛爭,我們漢民族一向很少主動和別人發起戰爭,一般都是被動地承受戰爭和侵略,爲此還引發了幾次民族大遷徙,大批中原的漢人南下進入嶺南、西南、南越等蠻夷之地。這說明我們漢人骨子裡是不喜歡戰爭的,在戰爭和屈辱面前,先是選擇了屈辱,可屈辱之後,最終還是得靠戰爭來解決問題,只有把他們打趴下了打怕了,他們才肯老老實實地退回到他們自己的地盤,才肯坐下來談判。”
接下來,顏彥把關於丘吉爾那段關於利益的名言搬了出來,兩國紛爭,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有的只是永遠的利益,而如何找一個利益的平衡點實現兩國的雙贏局面,這就是外交的意義所在了。
陸呦得到顏彥的提點,很快有了自己的思路,事實上,他看的書一點不比顏彥少,因而他很快就列舉出漢民族和番邦友好來往的例子,比如張騫出使西域、文成公主進藏、金城公主遠嫁吐蕃。
不過陸呦也舉出了幾個番邦入侵的例子和歷史上漢民族的幾次大遷徙大融合,最著名的當屬五胡亂華,只是他說着說着,忽然意識到顏彥半天沒有迴應他了,低頭一看,只見顏彥閉上眼睛睡着了。
看到這一幕,陸呦啞然失笑了,低頭輕輕地把腳伸直了,隨後自己也慢慢躺了下來,並把顏彥的頭稍稍往上移了移,爲的是讓顏彥能睡得更舒適些。
這一覺,兩人睡到天黑了。
期間,青苗進來過一次,見兩人都睡着了,什麼也沒說,轉身出去了。
而顏彥也是醒來之後,才聽青苗說,周婉又上門來了,說是皇上命人去押解她父親進京了,估計她父親這一次是凶多吉少,因而她心裡苦悶,想找顏彥來排解排解。
據青苗說,等了大約半個時辰見顏彥還沒醒,她就走了。
“沒說別的?”顏彥問道。
哪有這麼巧的事情,她剛剛在宮裡露了臉拉了一撥仇恨,周婉立刻就上門了?
傳了出去皇上會怎麼想?太后又會怎麼想?
還有,明日她還打算宴請三位皇子呢?萬一周婉再次撞上門來,她又該如何做?
可這一次又是誰給她傳遞的消息呢?
“沒有,她只說是來找小姐說說話的,不爲什麼。”青苗搖搖頭。
“回大奶奶,周姑娘給主子送了幾樣點心來,說是她親手做的。”青釉補充了一句。
說完,她命青秀去把那個食盒拎來了,是幾碟子糯米做的餈粑,當然也少不了艾草餈粑。
這可真是巧了,顏彥這邊說要次日請客,這邊周婉就把餈粑送上門來了。
不過顏彥很快否定了這個想法,這只是一個巧合,因爲她清楚做這種艾草餈粑很麻煩的,從顏彥出宮到周婉進門的這短短一個多時辰顯然是不夠的。
況且,她若真想算計顏彥,大可等次日李穡幾個上門後再借着這個由頭登門的。
這麼一想,顏彥安下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