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瑾鬆開紅衣男子,對着侯霖做了一鬼臉,侯霖裝似無意的離他遠了兩步,言瑾可以肆無忌憚的捉弄這小白臉,侯霖卻避之不及。
紅衣男子原本嶄新平展的衣服也被言瑾一番蹂躪下凌亂起來,臉上的脂粉更被言瑾蹭花,此刻他羞怒不堪,五官扭曲更顯得像城隍廟裡的小鬼,他旁邊一人實在忍不住,當即大笑起來,笑聲感染到其他人,連侯霖也忍不住都呲牙咧嘴起來,急忙把腦袋轉向別處,他可不想被這位言大公子殃及池魚。
紅衣男子很屈辱,平日裡誰敢如此對他。他習慣性的把手探到腰間,想要拔劍,雖說大漢對兵器管制十分嚴格,但佩戴劍卻是一種風俗,特別對於這些每日遊手好閒的公子哥來說,佩戴名劍更能讓他們覺得自己高人一等。
紅衣男子把手探到腰間纔想起,學士府嚴禁攜帶任何鐵器進入,就是爲了提防這些飛揚跋扈的貴族子弟們意氣相爭時拔劍相向。
他一探探了個空,更加惱怒,立馬挽袖,看樣子是動了殺心。
言瑾還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但侯霖和逸親王都注意到了,他的左腳向前跨出一步,右手也放在了腰間,這是大漢九曲邊兵們一入伍就操練的小衍拳起手式。
逸親王回頭給了紅衣男子一記眼刀,紅衣男子愣住,但咬牙切齒的樣子像是仍不肯放棄。
逸親王眼神更加凌厲起來,可還是沒任何語氣變化的說了句:
“夠了。”
紅衣男子一愣,隨即瞪了侯霖和言瑾一眼,然後退到了劉勤身後。
逸親王的好心情似乎也從紅衣男子做拔刀式的那一刻化爲烏有,說了句歡迎侯霖和言瑾隨時到逸親王府作客後便帶着人匆匆離去。
那紅字男子走時還很認真的看了看他們兩,看樣子是不肯罷休了。
侯霖有些擔憂,看着言瑾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把身上沾染的脂粉拍掉,問道:
“喂!那個逸親王是什麼來頭,還有那個紅衣小白臉?”
“逸親王你都不知道?當今天子的堂弟,少時便素有才名,文雅卓爾、風度翩翩,是無數長安花癡少女的夢中情人。”
言瑾又理了理一頭雜發,繼續道“那紅衣小白臉是當朝大司空的嫡子,姓王名林,司空老來得子,自然溺愛的不得了,也就慣成現在這幅飛揚跋扈,目中無人的樣子了,出了名的長安四害。”
侯霖不禁擔憂起來,言瑾的身份王林定然不敢動他,但自己卻是一介白衣,想到晚上十有八九會被人綁起來扔到臨安渠裡,不由的蹙起了眉頭。
“你要怕被他下黑手這幾天就跟着我吧,在給這小子十個膽也不敢來惹我。”
言瑾看到前面還風輕雲淡指點江山、一副天下大勢瞭然於胸的侯霖一臉苦色,噗的一下笑出聲來。
侯霖聽後不解,問道:“燕陽將軍不過三品將軍,尚未封侯,那小白臉老爹可位列三公,你這麼自信他不敢惹你?”
“年輕!朝中之事你不瞭解,九邊三府、邊軍數十萬,我父親掌管燕陽府十萬鐵騎,朝中就是一品軍侯若手中無兵,也無人敢招惹我言家?我還真希望他來惹我呢,在學士府無聊透了,正好找點樂子。”
侯霖無言,心想這些王侯公子哥都挺驕橫的。
“那你管我吃住麼?”
“算你欠着,日後在還。”
言瑾大大咧咧,撇了一束桃花枝刁在嘴裡慢悠悠的走在前面,侯霖急忙跟在後面。
“那沒有利息吧。”
“侯霖,你現在怎麼這麼囉嗦,我像賭莊門口收高利貸的麼?”
“我還最後一個問題”
“有屁放!”
“看你剛纔摟那小白臉的樣子、你沒龍陽之好吧。”
言瑾沒有回話,只是手裡桃花枝揮舞起的唰唰聲已經做出了回答。
“兄弟!自己人!別打了、學士府內禁止打鬥!”
侯霖慘叫,一邊大喊一邊閃躲着,一縷清風吹過,又帶落了朵朵桃蕊,花香撲鼻,可侯霖卻沒閒情雅緻去學着那些錦衣公子們輕嗅桃蕊,然後吟詩作賦一番,因爲他後面跟着一個披頭散髮,手持桃花枝的凶煞。
侯霖一路狂奔,後面言瑾窮追不捨,喊道:“侯霖,你居然毀我名聲,站住別跑!”
“言大公子,你可別逼我滿街大喊你今日之作爲”
兩人身影漸行漸遠,最後一朵桃花飄落,兩人蹤影已消失在了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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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勉勤殿,這裡是大漢天子的御書房,除去每日早朝在未央宮裡與百官議討政事外,剩餘一些難以抉擇判斷的事情,天子都會召集幾個心腹大臣在這裡來商量。
此時勉勤殿內正中央的金漆龍紋椅上,一位用着上好錦緞束髮的男子正端坐其上
這位帝王不過年僅二十出頭,此時卻如一位風燭殘年的老人一般深鎖着眉頭,一身黑色龍袍顯得威嚴莊重,早朝早已朝閉,所以天子也沒戴上那頂沉重的金鍊玉冠。
天子按了按太陽穴,每日如山的奏摺讓這位年輕的天子鬢角已染霜白,他緩緩的將手中一份奏書放在一邊,撇了一眼旁邊堆積有一人高的奏摺,這裡面大多都是從涼州和江南連夜快馬傳至長安的。
“今日驃騎將軍林興風從涼州傳來緊急文書,朔雲郡和武威郡又有三夥暴民攜衆造反,郡尉郡丞皆戰死,朔雲王在死士的掩護下才免遭遇難,他還在信中說,涼州戰線拖長,不論是部隊還是糧草軍需,他現在都缺。”
天子聲音很嘶啞,語氣中透露着深深的疲倦。
“啓稟聖上,近一年以來,已向涼州運送糧草近千萬石,甲冑二十萬套,牀弩長弓十萬餘,我大漢雖國庫豐足,但這樣的調用也吃不消啊!。”
大司空王煥然跪拜後說道。
話音剛落,太尉令狐雄也出列跪拜,一字一頓道:“啓稟聖上,上月江南我軍受挫,局勢現頹,才調集司州四郡十萬精銳南下,現今不宜在大規模的調軍,還請聖上三思而斷!”
他以頭觸地,過了片刻,見天子並未答話,知道自己的回答天子並不滿意,又說:“驃騎將軍素有謀略,文武兼備,帳下又有孫方庭、周天虎等勇將,現涼州格局雖然雜亂,但我軍並無敗勢,驃騎將軍定能出奇策,克敵勝!”
天子嘆了口氣,站了起來,將兩位大臣攙扶起來,轉過身道:“朕知道兩位愛卿是爲我大漢千秋着想,可今年立春以來,各地告急文書跟雪花一樣往長安飛來,從去年的大旱開始,西北局勢越來越亂,暴民越來越多,就像一個無底洞一樣,去年我大漢九州徵的稅一半都投了進去,卻無一點成效,也不知這些金銀是不是都餵了豬狗”
“朕真的已經乏力了。”
站立在側的內侍識趣的上前爲他按按肩膀,舒適點後天子緩緩閉上雙眼,說道:“你們說,可否把北塞府兵調出八萬南下。”
言一出,底下的幾位重臣皆面面相覷,太尉令狐雄回道:“聖上,不可,匈奴今雖不同昔日強盛,但數十萬鐵騎還是拿得出來的,若是調兵南下,匈奴趁虛而入,局勢就真的危機了。”
天子聞言苦笑道:“朕只是隨口一說,先皇駕崩前曾特地囑咐於朕,北塞九邊萬萬不可動,只是現今天下江南西涼的爛攤子,需要一記強擊,才能平定。”
殿內氣氛有些沉重,天子喝了口茶後緩緩開口:
“朕掏心腹與你們說,也希望你們能夠以誠心回答於朕。”
“聖上請講,我等自以肺腑而答。”
“先皇在世時九州太平,四海臣服、八方來賀,爲何朕一上位,不出三年,這江山就亂成如今模樣,難道朕真的當不好天子麼?”
底下幾位重臣默不敢言,只是把頭低的更下,使自己看上去更恭敬。
天子顯得很失落,揮了揮手道:
“下去吧,朕累了,想休息一會。”
“吾皇萬歲萬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