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風波瀾無痕的臉上突然產生了一絲扭曲,嘴角盪漾的波紋好像是在微笑。吉吉就是吉吉,不但精通機簧暗器,對毒物的研究更是獨步天下,點點都無法立刻壓制的毒素果然非凡。
當他的心裡還在稱讚吉吉的時候,吉吉另外的傑作已經突破了他立下的三道氣牆,再有一道就要擊中易風的身體了。比蜈蚣針更快的是蕊兒的一雙肉掌。
假如不是親眼見到是無法相信蕊兒的拳頭來得如此快,甚至連聲音都沒有,易風知道這是因爲她的拳頭比音速還快,那麼這一拳會打到他的身上,還是擊落身後的蜈蚣針呢?
在紅袖點點吃驚的目光中,蕊兒的拳頭結實的打在了易風的肩膀上。這一拳凝聚了蕊兒最強的殺意,足以將易風擊得粉碎,可是他沒有死,因爲蕊兒拳頭上附着的真氣已經被他轉移到了身後,那裡三枚蜈蚣針正飛速的前進。
易風輸了,卻沒有死。蕊兒要殺他,也救了他。易風不知道是該感激還是該哭泣。在真氣掃羅蜈蚣針的瞬間,易風腰間一疼,是蜈蚣針!他詫異地轉過頭,對上丁爽平靜無波的眼眸。
“不要怪我,好嗎?”丁爽說,看似在祈求卻無絲毫懇求的神情,彷彿在敘說一個事實。
“好的。”易風說。
紅袖伸出手想要扶住他,半空中被流雲捉住了。在紅袖疑惑的目光中,流雲說:“不要碰,有毒。”
易風仰面倒地。
最後一刻,他始終看着遠方漆黑的夜空。
蕊兒愣愣的看着手中的拳頭,易風死了?他怎麼會死?完全沒可能的?易風也會死嗎?他不是很厲害嗎?怎麼一拳就被打死了?她無法相信這個事實,腦子裡充滿了爲什麼?爲什麼易風會死?是擋不住嗎?怎麼不躲?
紅袖也傻掉了,親眼看到敬重的大哥死在自己的面前,這份衝擊讓她好一會失去了意識,等到腦子裡可以運轉的時候,發瘋一樣衝向了蕊兒。“爲什麼你要殺了他?爲什麼?”
生死竭力地扯着蕊兒的衣襟,拳頭暴雨般打在她的胸膛上。
沒有人動,沒有人勸阻,紅袖需要一個發泄的筒子,不然她會瘋掉。
點點也在問爲什麼?他問吉吉。
吉吉反問:“你爲什麼會跟着老大?”
爲什麼?點點不能說,卻也懂了。吉吉的背後也有另一個老大在指揮他,只是和他的目的不同,不是保護而是毀滅。
點點走了,既然要保護的人已經不在了,他也該回去覆命了。
吉吉留了下來,他有一個問題想問明白。
“你爲什麼會這麼做?”他問丁爽。
就在下午,他收到了組織發來的秘信要他將一筒蜈蚣針交給一個人,一個胸口彆着百合花的人。丁爽的胸口,一朵百合在黑夜中怒然綻放。
丁爽沒有說什麼,她要做的不需要解釋,信我不需要理由,不信我千萬個理由也無法推脫。
曲終了,人散了。
丁爽吉吉都離開了。
看着他們離去,蕊兒問:“你打夠了沒有?”
紅袖停了下來,一下子冷清的花園讓她一時間有些恍惚,人呢?怎麼會都走了。他們不是哥哥好朋友,好兄弟嗎?
人走茶涼,腦海中突然出現了這四個字。
“最後一個問題,爲什麼要殺他?”紅袖不死心的問。
哼。蕊兒轉身離開。
紅袖死死地盯着她離去的身影,蕊兒回頭一看,對上她充滿了哀怨與不甘的眼神,心裡突然覺得她很可憐,她遠離江湖的紛爭,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明白,只是單純的對易風好。她沒有經歷過血的洗禮,在親人離開時顯得如此無助,像一個失去了母親的還在站在熙攘的街道上哭泣。猛的,她想起了從前的自己,每個人都有過單純的年紀,每個人都有過失去親人的痛苦,她說:“我沒有殺易風,你信嗎?”
紅袖不說,因爲她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蕊兒悽然一笑,她怎麼會多此一問?紅袖這樣的女子又怎麼會明白她心中有多苦?罷了,罷了,這一生,註定了要爲靈鷲宮而活。
紅袖望着流雲,此刻他是紅袖唯一的依靠。
流雲說:“蕊兒沒有殺易風,反而救了他一次。”
紅袖不明白,假如蕊兒救了易風,他又怎麼會死?
流雲微笑不語,其中的糾葛紅袖不會明白,他突然懂了,爲何易風始終不願意紅袖接觸江湖,她的喜怒哀樂都掛在臉上,她對人的判斷全憑好惡,如此心性怎麼能在江湖中生存?
他救了紅袖,也毀了紅袖,一旦溫室倒塌,養在其中的花朵變沒了依靠。易風死了,誰來照顧紅袖?
流雲想不明白。
他低下頭看着紅袖,紅袖哭得那麼無助。
紅袖擡起淚眼也看着他,四目相對,從紅袖的眼中流雲看到了淚水,還有他的影子。
原來,那個人就是他自己。
猛地,心中一疼。耳邊傳來系統提示的聲音,感性值+1.
雖然只加了一點,卻和當初有天壤之別,因爲零和一之間的距離經歷過的人才會明白,那是無法描述的差距,那是無法言表的悸動,當他有了感性值的時候,心裡一下子涌入了很多的情感,“我想….我想….”他的心中不斷的吶喊。
聽着紅袖的哭聲,他心中一股熾熱的感情不住地翻騰,終於衝破了枷鎖,釋放了出來。
第一次,流雲哭了。第一滴眼淚,爲紅袖而流。謝謝你,讓我有了感情。
吉吉回到了神門。這個江湖中是有神門的,它究竟是什麼樣的組織沒有人知道,只是門中的人都稱他們的頭領爲神。江湖中,真有神存在嗎?
吉吉說:“有。”
因爲有,所以他能背叛跟隨了百年的老大,只因爲對象是神,神是超然的,不在五行中,跳出三界外。
點點又一次來到了星宿海,上一次來的時候已經是六十年前了吧。
在星宿海的主殿,他見到了白浪。
高踞在寒冰王座上的白浪全身隱藏在銀裘中,低着頭聽着點點的彙報。
點點說的時間不長,他本不是囉唆的人。
白浪也不是囉唆的人,他只說了一句:“你自由了。”
點點轉身就走。
百年枷鎖,一朝開。易風死了,他該笑還是該哭?百年相聚,真的沒有一絲感情在其中嗎?
丁爽來到鬼門一個隱秘的據點,只有這裡才能找到除陰風堡之外鬼門的人。
當日丁卯迫害武林同道,自知難逃一死,他本做好了獻身的準備,可是他放不下一雙兒女。所以,丁夏冬沒有跟着他一起。丁夏冬身爲丁卯的義子,對他最是忠心,無論上刀山下火海都會跟着丁卯,不去只因爲他有更重要的任務,保護好兩個妹妹。
可是他沒有做到。
鬼門沒有放過他們,因爲兩姐妹還有利用的價值,因爲她們有一個比兩個人加起來更美更聰明的姐姐。所以丁夏冬死了,所以當他出現在丁爽面前時,丁爽也就成了丁霜。一切都顯得順理成章。
鬼門的人走了,他們要趕回去參加最後的戰鬥。
丁雪丁雨得救了,將他們安全的送到大理的故居後,丁霜就自殺了,她不能饒恕自己的罪過,即使那是爲了救人。世界上總有很多事逼不得已,在兩者的取捨間選其輕,易風的死能讓無數的人解脫,他變死得當然,死得應該。
可是,有的人真能解脫了嗎?
丁爽沒有,因爲她的死本就是無法放下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