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面上忽明忽暗地閃動着光芒,丁爽俯身從水中捧起江水,示意易風將鐵壺的蓋子揭開。易風遲疑了一下,還是揭開了蓋子,雖然已經料到她接下來的動作,可是看到江水被捧進鐵壺的時候,胃裡忍不住翻騰了一下。
他喜歡高質量的生活,不一定時刻都過着貴族般地生活,在允許的情況下將生活質量提高的最頂端。所以即使在暖情谷隱修的日子,他喝的用的都是直接從泉眼中接的山泉水,從池塘裡釣上來的魚都會用泉水洗一遍,即使已經流到小水井中的泉水他也不會喝的。
洱海很美,江水也甜,很多人家都會挑了取用,但是大多會放在容器裡沉澱兩天祛除雜質和氣味,直接取用的話水裡會帶有很多細小的浮游生物,還帶着一股子腥羶氣。
看着易風一臉地苦瓜像,丁爽就說:“煮沸後的江水還是比較乾淨地,況且茶葉可以祛除腥氣,吸收雜質,當然了,“她瞟了他一眼:“你是不會知道的。”
易風裂開嘴笑了笑:“今晚的月亮好圓。”心裡卻在嘀咕:“用茶葉祛除腥氣你也做得出來?生薑大蒜就可以了,浪費。”
丁爽抱着腿坐在船頭,看着天上的月亮。易風卻將腿伸出船外,懸空打着擺子。“喂,你覺得天上的月亮美嗎?”
“美。”丁爽說。
“那麼它旁邊的星星美嗎?”
“美。”
假如說月亮是國王,那麼星星就是點綴他的臣子,易風突然記起了一對璧影,那個有着自己七分樣貌的男人是否也抱着他的女人在看星星?
不但是樣貌,連心性也完整的保存了下來,夜空中最美的是月,最多的卻是星星,所以人們在提到夜空時也會用星空一詞代替,卻從來沒有人叫月空?!可是每當夜空中的星星選美時,月亮總是第一。只是因爲,月亮離人最近嗎?親近的,總是受到照顧嗎?
他深吸了一口氣,人是感情的動物,很多時候都喜歡跟着感覺走,即使是他自己也無法例外,覺得喜歡就做,不喜歡就不做。喜歡的人就幫,討厭的人就打,一切的根本都是從主觀出發。
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忌,當他們擁有了超出普通人的力量時,就會肆意妄爲,走上超脫束縛的路,人世間最大的束縛不是倫理,也不是法律,而是本心。
“從他的眼中,我看到了憂傷。”丁爽想,對着滿天的星辰,常人多是憧憬地,只有他會流露出憂傷,是悲天憫人,還是感慨境遇?黑夜給了人黑色的眼睛,被矇蔽的眼睛只有在同爲黑夜的時候纔會閃動出最睿智的光芒,看透常人的僞裝。在易風看似歡樂的背後,藏着不爲人知的悲傷。“他的悲傷好奇怪,不像是失戀的痛苦,也不像失去親人的心傷,更沒有獨自一人的寂寞,”特別是最後一點,他的旁邊就坐着大美女,會感到寂寞嗎?難道是在暗示我,陪着我在溫馨的夜晚盪舟,該給他一些嘉獎?
兩朵紅暈出現在她的兩頰,交纏地手指互相搓動,是不是該給他嘉獎呢?假如給了,他會高興嗎?高興了,會不會索取更多?男人都是不知足的動物,要是他的要求過分了,我該怎麼做?
當易風神遊物外的時候,繞着他的身體,一個女人展開了她全部的想像,目的只有一個,猜透他心中所想。
星星的聖潔來自它本身的光芒,可是能映入我的眼中確實夜幕在幫忙。沒有了夜幕的陪襯,星星也黯然無色。在白天,明知道它在發光,我卻看不到它,因爲太陽遮擋了它的光芒。
我的雙眼,被太多東西蒙蔽了。那美麗的閃光未必是天生,如同最美的月光來自太陽的折射;那看不見的未必是死物,只要放在夜幕下,就會放射出最絢麗的光芒。
我,是不是也走錯了地方?
經過了太多太多的事情,他想了很多,想起了以前的時光。隨之想到了最本源地追求,他追求的本心經過了這麼多年的薰染,已經變了色,染上了太多雜質。不過,此刻他只是想想罷了,心累了,想要休息了。昨晚吉吉不僅是嘮叨他的身體,更彙報了剛打探到的情況---十二天後就是江湖聯盟攻打鬼門的日子。
吉吉的意思是大家一起去湊湊熱鬧,他拒絕了。陰風堡就是個漩渦,進去了就由不得你不盡力,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看熱鬧?怎麼死的都不知道。他的乾坤無極功只能發揮三成的功效,清垃圾倒是江湖第一快速,碰到絕頂的高手就等着跑路好了,以他此刻的水準即使能勉強操縱對方的真氣,估計對方還沒死他就先被反震的力道打趴下了,要想解決也不難,閉關修煉去創造新的功法就好了。
可是他不想去,因爲心真的累了,好想休息一下,鬼門的事,就由它去吧,不管是誰勝了,也不會找一個普通人的麻煩。假如世界上最遠的距離是飛鳥和游魚的距離,一個在天空中翱翔,一個在水中游蕩,那麼江湖中最遠的距離就是普通人和江湖人的距離,一個安心地過着日子,一個成天四處廝殺,就算是站在江湖的頂端,也不敢保證一定能看到明天的太陽,越是刺激,越是危險,江湖也遵守着等價的法則。
浪漫的氣氛漸漸變得詭異,兩個人的心思都不在自己身上。丁爽突然打了個寒戰,夜深了,起風了。船伕打了個哈欠,在船尾吆喝一聲:“客人,上岸嗎?”
丁爽咬着嘴脣,有些惱怒地看了易風一眼,後者還在那裡出神地看着夜空,她突然對第三條推論有了疑心,看來她的魅力還是不夠大。這又是什麼原因?他是柳下惠還是見多了麻木,一試就知道。小心地穿過船篷來到船尾,和船家商量了一會,遞過幾兩碎銀子,小船緩緩地向岸邊靠去。
等小船靠了岸,船家就下了船找個小酒館喝酒去了,今天運氣不錯,碰到了有錢的主,剛纔丁爽一下子給了他五兩銀子,夠他喝到天亮的了,還能多買些小菜下酒,他怎麼會不樂意?
當節約和慾望撞車的時候,就好比一個小巫對上了大巫,怎麼會不敗?女人,在慾望面前,理智是無效地,常常會做出超乎意料地舉動。
神遊地易風並非全無直覺,只是不想說,懶是一方面,好奇是第二方面,究竟她想做什麼?孤男寡女共處一船,莫非….呵呵,假如他是個女子,是該喊救命呢,還是喊非禮?
貌似他早上喊得是非禮,到了晚上,又是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是不是該喊救命來增添效果?
想到這裡,自己也笑了起來,放下了一些東西,心裡輕鬆了,也就喜歡胡思亂想了。
在聖潔的月光下,一個修長的身影慢慢地向易風移去,被遮擋了月光的水面上,黑色的暗潮洶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