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夭悄悄長大的同時,南宋邊事也在發生着翻天覆地的變化。
公元1244年,南宋理宗淳佑四年,蒙遼大戰,鄂州兵馬指揮使高達,湖安撫置使呂文德,匯合由辛棄疾之孫辛復北、江湖豪俠郭靖率領的江北義軍,克復遼地,連戰皆勝,將那宋遼交兵之處,由秦淮兩岸一直推到了河南,一時間,朝廷聲威大震。
若非先有西夏趁機偷襲,復又蒙遼和議,遼軍可以全心向南,兩方重又開始對峙,說不定,天下五國就此成四了。
這一年,李夭剛剛3歲。
故土得復,理宗趙昀龍心大悅,一紙詔書下,江北義軍更名破虜,義軍首領皆有封賞,不僅僅是金銀錢帛,還有官祿爵位,一些原本待罪的江湖遊俠,只要過錯不大,也被盡數赦免。
然而,就有那有心之人,嫉妒這赫赫戰功,以太祖杯酒釋兵權事,奏言武人不可輕信,又言那義軍統領皆江湖豪俠出身,史書也言,俠以武犯禁,雖然朝綱大震,不能獎勵太過,否則全天下人爭相效仿,豈不大亂,莫若下詔禁武,禁止天下人習武,以彰文治,正習氣云云……
皇帝猶豫不決,此時已身居要職的李灼,於是上書《禁武詔駁議》,一言遼西夏皆是虎狼之輩,民風彪悍,詔令若下,短時間內或許不見弊端,若長此以往,必令民風柔弱,誓難再揮師北顧,克復失地,重現大宋天威。
二言,不可效嶽武穆事。
真實的歷史上,理宗不是昏君,繼位之初,便以程朱理學,大幅鞏固了皇朝集權,要知道,在那之前,程朱之學還是禁書的。
到公元1234年,又聯蒙滅金,比起他的前幾任,可是決斷多了。
只可惜,殺狼引虎,金是滅了,蒙古又來了,這位皇帝自此也就再無作爲,鬱郁終老。
李灼的上書,理宗是心有慼慼的,可是,他還不能準,因爲相比天高皇帝遠的辛復北之流,這位官做的一帆風順的李灼,恐怕威脅還要更大一些。
有宋一代,抑武揚文,但凡文官知武事者,都是隱憂,何況,全天下練武的人是那麼的多,武者戰力又遠超普通人,這封上書若是準了,全天下武人都得承李灼的情,這位文采即好,人也幹練,又會當官的瑞平年探花,還不得反了天了?
準也不是,不準也不是,拿着上書左右爲難的理宗,卻忽然發現一件事,當即眉開眼笑,一切事情迎刃而解。
原來,那《禁武詔駁議》裡,有數處用到昀字的地方,竟然是完整整的原字,理宗全名趙昀,李灼身爲探花,不可能連諱筆都不曉得。
而且很明顯可以看出來,那筆原本是諱着的,只是後來被人強行補足了,而且補的甚是拙劣,一眼可見。
這麼明顯的疑點,理宗只作不見,當即大筆一揮,準了李灼摺子,賞了些金銀,卻又將其以大不敬治罪,貶回原籍,永世不得錄用。
這諱筆究竟是何人所填,李灼百思不得其解,一心冤枉的回了家,結果就見3歲的兒子李夭正站在他書房桌上,拿了一隻蘸了墨的筆,去補全書裡所謂的“錯”字……
此子命犯太歲,天煞孤星,先害其親,再害其友,命裡註定一生孤苦……算命先生的話涌上李灼心頭。
一時間,摯妻亡故,慘遭貶黜的怨恨涌上心頭,小李夭那無辜的眼神,更增添了他的暴虐,這一頓狠揍,若非府上老管家於心不忍,最後關頭以身相待,小李夭幾乎要被生生打死了。
從這以後,小李夭不再說話,也不再好奇的問這問那,似乎頃刻之間就長大了,明白了很多事。
罷黜出臨安,那是聖旨,不能違背,幾日之後,李灼一家,帶着家中僕從,近年爲官所得,還有傷痕累累的小李夭,就踏上了回鄉的路。
可惜,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回鄉路上,一行人竟又被一夥強人綴上了。
李灼一個書生,手無縛雞之力,下人也都是老實本分的,哪裡能有什麼反抗之力,當即老老實實做了人家肥羊。
李灼家世不錯,當官收入也不錯,可惜沒有女人管錢,一向大手大腳慣了,光鮮其外而已,雖然不至於窘迫,強人想要的金銀珠寶,卻是沒有的。
索要財物無果,強人惡從膽邊生,連殺了幾個下人立威,可是,沒有就是沒有,也變不出來,更讓強人震驚的是,他們知道了,這一位,竟然就是那因爲《禁武詔駁議》被貶黜回鄉,正被天下武人感念的李灼李侍郎。
可是,事到如今,道也劫了,人也殺了,已經根本沒有轉寰餘地了,這位李侍郎可是寧折不彎的讀書人,兩袖清風的李青天,剛纔不都見識過了嗎。
這件事,無人知道則罷,若有人知道了,他們,能抵得上天下武人一人一口吐沫嗎?何況那些人一向都是殺人不眨眼的,比自己這些佔山爲王的草寇,還不知道要兇惡多少倍……
強人們越想越怕,越怕越想,到最後,兇自胸中起,惡從膽邊生,乾脆把李灼一家盡數滅了口,怕最後有人反水,那李灼,竟是被這羣人一人一刀,生生剮死的。
到最後,李夭卻奇蹟般的活了下來,不僅僅因爲他一身傷痕,不哭不叫,如同癡呆,還因爲,被生生剮死的時間,李灼始終對他破口大罵,如同瘋虎,簡直恨不能噬其肉啃其骨。
就因爲這個原因,強人最終沒對李夭下手。
雖然只有3歲,其實李夭已經明白了很多事,眼看着父親被剮死,他第一次發現,自己原來不會哭……
而且,雖然天縱奇材,幾乎無所不知無所不曉,終其一生,一個問題他卻始終沒有弄明白,臨死之前,他那父親對他的仇怨,究竟是真的呢?還是爲了保全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