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二章

我的拉肚子還沒好全,小舞和樑老師就東窗事發,她一怒下七情上面,一行裡罵告密者扯淡,一行裡哭的可憐兮兮,揚言寧可自己退學也不能讓男朋友失去工作。小舞說,“不關他的事情啊,是我主動追他的。我第一次見他的時候,他帶着哥哥家的孩子,給那孩子挑玩具,又耐心又仔細,我一見傾心,後來有次跳舞遇到他,踩了他的腳,他也沒生氣,我就覺得,這麼好的男人,我放過了就是傻瓜。我知道學校的規定,可愛到了就是愛到了啊,誰管規矩呢?”小舞傷心的死去活來,賭咒發誓,“都是我的錯,無論如何,我都不能讓他出狀況。”

“樑老師怎麼說?”我問,我關心結果。

“他要辭職,”小舞哭的更兇,“都是廖書偉,聽說他在校務上直接問校長,既然老師不能和學生戀愛,不做老師就可以戀愛了是不是?校長說是,結果,樑老師立刻就提出辭職了------”-小舞聲淚具下,“我沒想到,這個時候他還會要我。”

我多少有點感動,在我的潛意識裡,我一直認定小舞最終的結果是會被犧牲的。

小舞拿面紙擤鼻涕,下定決心,“我想過了,不能讓他就這麼辭職,現在找份合適的工作多不容易啊,大不了我不讀了,再怎樣也不能毀他的前程。”

“喂,你不是這麼傻吧?”肖瞳瞳和可欣異口同聲。

我起身走出寢室,嚇的,被小舞上演的老土戲碼嚇的兵荒馬亂。我得去找廖書偉問個明白,他答應過我會幫小舞和樑老師的,並讓我信任他,現在怎麼搞成這樣啊?

“出來,”我用手機聯絡廖書偉,怒氣衝衝,相信他那邊定是震耳欲聾,“你這個大騙子,給我出來------”

我跑到教師宿舍附近的荷花池那裡等他,已近五月,池中滿是新生的荷葉,層層翠綠覆在水上。池畔的芭蕉沉甸甸的厚重葉子一直垂到地面,風中充滿着泥腥味和青草木葉香。我坐在一張長椅上等廖書偉,路燈銀色光輝柔和的落下,頭頂上懸着半輪月亮,夜空暗藍,藍如深海,望的久了,好象人就被吸到夜空裡去了似的,我想起小王子裡的狐狸說:“比如,你下午四點鐘來,那麼從三點鐘起,我就開始感到幸福。時間越臨近,我就越感到幸福。到了四點鐘的時候,我就會坐立不安;我就會發現幸福的代價。”

那麼,象我這樣在月色下坐立不安的等待着,這是幸福的代價嗎?這樣是與衆不同的嗎?象所有學校的池塘一樣,我們學校的池塘除了盛產蚊蟲之外,最大的功能就是誕生情侶,現在,我身邊正晃過一對對情侶,相互依偎走過來又走過去,已經不知道是第幾對晃過去了。手機上顯示的時間已經距預定時間超過一小時了,我心裡狠狠的詛咒,屁幸福的代價,要我等這許久,沒信用的傢伙,氣死~~,我閉目仰頭深呼吸,還真TMD與衆不同。

“你閉着眼睛做什麼?”是廖書偉的聲音。我睜開眼,他的面孔映入眼簾,半個月亮在他腦後右側明晃晃的掛着。“對不起,”他道歉,“我來晚了,正處理一件事情,我的手機又剛巧沒電,沒辦法及時通知你。以爲你已經走了,原來還等着呢。”

我沒掩飾自己的不滿,“老大,一個小時誒,你的稍侯片刻是用60分鐘來計量的?”

“是真的有事情。”廖書偉穩重的坐到我身邊。

“給我一個解釋。”我不想多羅嗦,直奔主題,“小舞的事情,你說你會幫忙的,你告訴我,你是怎樣的幫的?”

廖書偉平靜的與我對視,道,“同學,這樣和長輩說話沒禮貌。”

我氣往上衝,“誰要把你這個言而無信的人當長輩。”我是說實話,我不要他做我的長輩。

廖書偉似乎並沒覺得自己被冒犯,好整以暇的把右腿疊在左腿上,姿態極優雅,半側頭,教訓我,“你認不認我都是你長輩,所以你要維持禮貌,用敬語把你想問的事情複述一遍。”

我氣的猛翻白眼,眼珠子就快翻的暈死在眼眶裡了。廖書偉笑,溫柔的拍拍我的頭,動作象極我舅,道:“好啦,不逗你了。喏,爲什麼你覺得我沒幫樑老師和小舞?我有盡力幫忙啊。”

“你幫了?”我駭異,“你怎麼幫的,別告訴我說你幫忙的方法就是暗示,想要和學生戀愛的老師就應該辭職?”

“難道不應該嗎?”

“應該?哪裡應該?”我激動的差點咬掉自己的舌頭,“你知道不知道,小舞爲了不讓樑老師辭職自己要去退學啊。”

“小舞退學不如讓樑老師辭職方便,”廖書偉冷靜的可怕,好象說的不是人家的前途而是晚飯的菜單。

我好想揪住他的衣領搖醒他,咬牙切齒,“這樣聽起來真是糟糕,除了辭職和退學,告訴我,有沒有其他辦法?”

“其他辦法?我沒有,不然你有嗎?”

“去跟校方求情啊,讓他們諒解和包容。”

“不要天真了,沒可能的,包容了小舞和樑老師,再有類似情況學校很難處理的。”

“你說過你不反對師生戀嘛,”我跳起來,“爲什麼不趁此機會跟校方說出規矩的不合理之處?”

廖書偉鎮定如恆,“我確實不反對師生戀,但我也不反對這條規矩,甚至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合理,因爲有太多罪惡,假借愛情之名,其實,兩個人真有心,這條校規不會是障礙。再說,校規就是校規,這個世界上有很多規矩,成文的,不成文的,合理的不合理的,即使我們不贊同,但規矩已然存在,我們首先要學會尊重,再來說這條規矩要不要修正。”

這個廖書偉,還真是該死的正確。可我又很不甘心,“那樑老師沒了工作之後怎麼辦?另外找工作若找不到合意的,會不會後悔?會不會不滿?會不會遷怒於小舞?”

“以後的事情誰知道啊,你也想的太多了吧,”廖書偉站起來,擡腕看錶,“來,夠晚了,我送你回宿舍。”

我無奈隨在他身後,猶自嘮叨,“也不知道是誰告發的,要是不告發,現在不也好好的。對了,你見過告發的信函嗎?長什麼樣子?”

“電腦打印的A4紙張,十分普通。”

“啊,那不是毫無線索。”我失望

“也不然,信紙上有淡淡的香奈爾5號的味道。”

“那就是女人了?樑老師的前女友。”

廖書偉撇嘴,聳肩,搖頭,“我和樑老師談過,他前女友已嫁人多年矣,且人家不慣用香水。”

那還有誰?我一路和廖書偉猜謎,把我們身邊的每個人都拿出來懷疑一遍,比如我們寢室這幾個,我不用任何香水,可欣用的是倩碧,肖瞳瞳擁有多款香水,香奈爾5號是其中一款而已,不過無論我們寢室任何人都沒告發小舞的動機吧?實在猜不到。氣死人了,我好想把那多事的傢伙揪出來,海扁一頓。真不知道這樣害兩個真情以對的戀人分開,她追求的是什麼效果。

走到宿舍樓下,廖書偉突然給了我一顆極大的定心丸吃,他說,“不要擔心小舞,我有幫樑老師介紹去另外一所大學任教,薪水職位與在這邊一樣,他不會失去什麼的。我之所以遲到,就是在和樑老師談這個事情。”

我驚駭的半天合不攏嘴巴,就象年紀小小的哈利波特初遇會魔法的海德那樣驚奇,囁囁的,半晌才問,“你有魔法嗎?爲什麼不早說?”

“早說了就不叫魔法,就不靈了啊。”廖書偉笑了,還笑的很好看,近距離看才發現,他臉上有個淺淺的笑渦。他解釋,“其實也是機緣巧合,我回國前發求職函,和幾家學校都有聯絡,最後雖選了這所大學,但也因此認識了另外幾所大學的朋友,想不到這麼快可以利用朋友的關係。”

“我信你沒信錯,你真的會幫小舞和樑老師呢。”我眼眶微微發熱,違抗規則的人不會遭到天譴,這很讓人開心,讓人覺得有希望。

“我沒幫忙,幫他們的是樑老師毅然辭職也要保護小舞的這個動作,”廖書偉悠閒淡定,立在月光樹影裡,款款而言,“愛情是很美好很美好的,不應該成爲一件毀滅前程的事情。”

我完了,暈陶陶的,好象是醉了,比前兩日與廖書偉喝醉後的狀況還糟糕,簡直吐不出任何一句完整的話,乾巴巴的說,“是啊,對。”

正打算拖着不知道爲什麼發軟了的腿上樓,廖書偉叫我,“詠哲,等一下。”他從口袋裡掏了一把太妃糖出來,“喏,給你。”

我伸出手,讓他把糖放在我的掌心,他的手指遲疑一秒,又象是不甘心似的抓回去一粒。我咧着嘴傻傻的笑,在他的眼裡,彷彿又看見初遇他那一日的冰雪天地。

迷迷糊糊回去宿舍,跟室友說,“愛情是很美好很美好的,絕不會成爲一件毀滅前程的事情。”我應該說了很多遍吧,煩得肖瞳瞳拿枕頭來堵我的嘴,硬說我講這種話太諷刺。沮喪,難道我做人有這麼失敗嗎?

奇蹟降臨,我失眠,上帝知道,我從不失眠的,今夜,我卻失眠了。我滿腦子都是廖書偉的影子,他唐突的佔據了我的思維,連邏輯都被他牽扯的東岔西斜糾纏成一團。半夜,我覺得肚子痛,跑了趟廁所,想起舅舅曾經在電話裡交代我,書偉的腸胃不好,不要帶他去亂吃東西。是啊,事實證明舅舅的叮嚀是對的,可是爲什麼?爲什麼我沒有腸胃不好也要拉肚子?窗外,月兒栽西,銀光如練,業已瘦削,宛如半截信紙。我躺在牀上輾轉反側,我知道的,因爲愛情啊,我戀愛了,開始對愛情感冒,發病特徵是,頭腦不定期處於暈眩狀態,心跳偶爾不穩定,腸胃敏感,會拉肚子,體溫也會上升,經常臉紅,耳朵和身體發熱------,多可怕的感冒,可這樣的病症我卻要去招惹,去糾纏,並在態度上表現出120分的心甘情願,看吧看吧,黎詠哲愛了,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