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 38 章

晗笙此前曾在黃泉寺搜尋過一番, 對於黃泉寺的地形自是頗爲熟悉,且錦熠正與珥琪纏鬥,黃泉寺衆門人因此皆盡匆匆趕至黃泉寺入口之處, 再者司寇宮輕功獨步天下, 故晗笙領着涼瀟一路穿行於黃泉寺走道內時並未遭遇到甚阻礙, 可謂是暢通無阻。

此前她們便猜測那藥人是由東月所制, 所以要尋東月自是要去那百草洞, 但她們在百草洞內搜尋數番後,除了被鐵鏈困至石牆上的藥人外,全然不見生人蹤影, 更別提東月和司寇宮衆人了。

正當她們從百草洞行出,心急火燎的準備去別處尋查之時, 竟碰巧遇撞見了紅鳶。

錦熠和晗笙上次大鬧黃泉寺之時, 紅鳶對此二人印象極是深刻, 珥琪數次圍擊涼瀟之舉,她亦曾隨珥琪同去, 故紅鳶自是記得晗笙和涼瀟的模樣……

她頗爲驚詫的看了看晗笙,而晗笙亦是微微一怔,心念稍動,繼而極是有禮地喚了一聲紅鳶姑姑。

而司寇涼瀟則不冷不熱的望了紅鳶一眼,便徑直神色急切的搜尋周遭石屋, 紅鳶見司寇涼瀟對自己無甚敵意, 不由得鬆下了緊繃的心絃, 紅鳶再見她二人好似正在搜找甚東西, 便穩住心神順水推舟道:“你們可是在尋甚物麼?”

聽聞紅鳶這麼一問, 晗笙自是心生歡喜,心道這女子果真良心未泯, 心存良善……又即刻同紅鳶描速了東月容貌一番,可紅鳶聽罷,苦苦沉思幾許卻輕輕擺頭。

涼瀟見狀,心中猛地一沉,一把抓過紅鳶的手腕急急問道:“我師叔怎可能不在你黃泉寺?那黃泉寺的藥人是如何煉成的?”

紅鳶聞言淡淡的笑了笑。

“黃泉寺煉製的藥人從未成功過,不然現下寺主怎可能任由你們這般猖狂?”

涼瀟若有所思的注視着紅鳶,只覺其人面色坦然,言語間也無甚破綻,她們自從進黃泉寺後到現在,的確從未見着一隻藥人。

心想至此,她心底的不安感更重了幾分——若師叔和衆師妹並非是那妖童擄去,那還有誰有這番本事可以帶走她們?

司寇宮世代濟世行醫,與魔界亦無甚糾葛……怎可能一夜之間,門派便被紅蓮之火焚燒殆盡?難道真是爲了那豆蔻天香麼?但那藥人究竟……

晗笙自是瞭然涼瀟心中不安,撫上涼瀟手背輕聲道:“師姐莫要擔憂,既然藥人已製出,那師叔和衆師姐現下定無大礙。”

涼瀟不作言語,穩穩心神後便柔媚的對晗笙露出幾分笑意,繼而又從行囊中拿出柳纓雪給她的畫卷,遞於紅鳶手中問道:“那你可見過他們?”

紅鳶將手中畫卷翻動一番,沉吟許久後道:“我只記得其中數人模樣,他們在一月前已然死去,唯一活下的那人亦無甚時日,你們若要尋他的話,便跟我來吧。”

說罷,紅鳶又懇求道:“只是,你們可否帶我離開黃泉寺?”

涼瀟聞言明豔笑道:“這有何難,莫要多言,快帶我們去尋人!”

不做多時,涼瀟與晗笙便跟着紅鳶來到一密室之中。

紅鳶掏出火摺子,點亮了短燭,昏暗的燭光悠悠晃晃,僅能籠罩衆人周身一丈之距,偌大的密室仍舊處於黑暗之中。

涼瀟拿起燭臺,慢慢的在石壁前觀望了一番,燭光所照之處,忽的現出諸多神情呆滯,眼神空洞的青黑臉龐。

他們被鐵鏈齊齊鎖成一排,猶如一列排布整齊的石雕似的,面無表情的立於暗處之中。

晗笙還未從這般震撼中回過神來,紅鳶便大步走上前去,雙指逐個捏住活死人的下巴,一一細細察看一眼,不過一刻,便拉着一個人行至她們面前。

“這便是你們要找的人,此人已快至入藥之時,即便你們醫術高超,亦救治不得了。”

涼瀟接過那人,厭惡的看了看,便對紅鳶說道:“我救他作甚?你速去遣散黃泉寺衆門人吧,我定要一把火燒了這魔窟!”

紅鳶聽司寇涼瀟口氣這般大,似乎完全不將珥琪放在眼裡,不由得嘆然道:“催命閻羅依舊這般狂傲,那我等便在陰陽九宮陣外等候諸位了。”

見紅鳶速速離去後,晗笙皺着眉頭打量了眼前這個行動遲緩呆滯的男子幾許,面色嫌惡地問道:“大師姐,我們這一路上都得帶着他嗎?”

涼瀟也無奈道:“爲達成與柳纓雪的約言,似乎……只能如此了。”

“那師叔和衆位師姐怎麼辦?她們不在黃泉寺,還會在哪兒呢?”晗笙急急問道。

涼瀟聽罷亦蹙眉深思,居於人界之妖魔大多如前朝姚太子那般尚未完全成魔,能聚起紅蓮之火的妖魔必定不凡,除了那黃泉寺寺主,人界似乎便再無第二人有此功力了,興許,此事仍有內情?

思索了一息,她脣角微微一動,說道:“若找不出,那我便親自問問那妖童罷!”

待涼瀟和晗笙趕到錦熠那時,只見兩團模糊不清的身影不斷交擊於半空之中,“鏘鏘”數聲擊鬥之音猶如雷鳴般灌入耳內,震得人耳膜生疼,洞壁上的碎石亦密集得如同雨點一般順着二人的激烈鬥勢紛紛墜落在地,掀起一陣浩浩塵灰。

而神獸狴犴亦不知從何現出,它不斷穿梭於二人之間,狠烈爪勢一一準確無誤的拍向錦熠,而珥琪的長鞭亦不斷夾擊於錦熠軟肋之處。

殺傷神獸必遭天譴,錦熠身爲仙人更不能對神獸無禮,所以她因此全然不能痛快出招,顧忌甚多,當下情勢對她尤其不利。

此時錦熠的一身紫衣已被鮮血染成了暗紅色,落於下風,情勢危急。

晗笙見狀立刻拽了拽涼瀟衣角,焦急說道:“大師姐,她們以二打一,你快去幫幫錦熠罷。”

涼瀟見錦熠胸骨又被珥琪的厲鞭刺穿,亦知曉再這樣下去這個愣頭姑娘必定會重傷在這個妖魔手下,於是不作多想便即刻提起長劍閃電似的衝進戰團,一把將錦熠推開獨自和珥琪廝鬥起來。

司寇涼瀟出現得甚是及時,適才她凌空劈出的那劍正好將珥琪抽向錦熠眉心的長鞭擊偏數分,否則即便錦熠有仙骨依仗,後果仍是不堪設想。

而珥琪全然沒料到司寇涼瀟竟會突然插手進來,一時收招不及,長鞭又被涼瀟的利劍所纏,珥琪驚詫之餘,只得變招應對涼瀟劍勢。

但是涼瀟身法迅如鬼魅,劍招刁鑽狠辣,珥琪應對不及,戰勢瞬時傾向涼瀟這一邊。

錦熠劍技雖在司寇涼瀟之上,但珥琪自小便修習剋制錦熠劍招的功夫,所以同錦熠對戰亦可謂是應對自如。

而司寇涼瀟的招式怪異,更是別有用意的殺招畢露,每招每式都毫不含糊,每一劍都直逼珥琪心口,再配之毒術,珥琪着實難以取勝。

那狴犴圓睜雙眼,怒視着這個憑空出現的緋衣女子,長嚎兩聲,吐息間滿是腥風,它四爪在地上猛的一拍,一個俯衝便迅雷似地躍向涼瀟背心!

但涼瀟卻不作留意似的,十成攻勢皆盡落於珥琪,只是在狴犴所颳起的狂風吹至她衣袂之時,她猛的橫空劈出一掌,運出十二成功力擊於狴犴額骨之上!

那狴犴自恃爲神獸,怎會料到涼瀟竟不畏天譴膽敢擊傷於它?哀呼一聲,它便重重的從半空中摔倒在地,昏睡不醒了。

珥琪此前與錦熠大戰了一場,本就早已筋疲力盡,現下又和涼瀟對決,已經是力不從心,適才一交手便落於下風,幾乎無還手之力。

涼瀟每擊出一招,珥琪便被逼退一步,最後涼瀟一劍穿透她的手腕,將她手中長鞭挑落至一旁。

而她肅冷的目光則緊緊的逼着跌坐在角落之中,狼狽不堪的珥琪,嘴角噙起一絲冷笑。

“怎的?被逼到這個地步還不使出紅蓮之火讓我們見識見識?”

珥琪聽聞此話後,神色更是怨毒——僅有修爲高深的仙魔纔可聚起紅蓮之火,這催命閻羅這般問法無疑是在羞辱她學藝不精!

於是珥琪毫無畏懼的與涼瀟對視一眼後,冷哼道:“本座技不如人,落入你們手中亦無話可說,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你等休想折辱本座半分!”

涼瀟聞言並不作譏諷言語,沉默許久後才冷冷問道:“以你功力亦使不出那紅蓮之火麼?”

珥琪並不理會涼瀟,心中暗道涼瀟可笑,紅蓮之火如此神技,哪是這般輕易便可使出的?

見珥琪眸底之憤然,涼瀟亦不想再與她爲難,只得勉力壓下心中困惑,扭頭對錦熠含笑說道:“既然如此,剩下的便交與錦大俠了。”

只見錦熠半跪在珥琪身前,思索一番淡然問道:“授你鞭法者,究竟何許人也?”

珥琪冷冷的瞥了瞥她後便一臉厭惡的將頭扭開,心中是萬分的怨恨司寇涼瀟,若非她突然插手,眼前這個賤女子早就成了自己的鞭下亡魂了!

想到這裡,她五指便恨恨的扣進石地之中,骨骼繃得咯咯作響。

錦熠見她如斯,淡淡說道:“你若不服,那我們便再比上一場。”

珥琪聽錦熠這般說,自是被挑起幾分好勝之心,心底冷笑幾許後立馬拾起長鞭,剛纔那一小番休憩過後,她傷勢已是自愈了七成,若全力相拼,應當能有幾分勝算!雖說此勝全無意義可言,但她仍極是執着於擊敗錦熠,於是她身影一閃便躍入半空,長鞭騰空抽出,一道黑弧又疾又狠地當空劃下。

此次無狴犴夾擊,錦熠倒覺得輕鬆了不少,她心中略略苦思一番後,身子微微一側,隨即反手拔出紫瑛寶劍,輕鬆的接下這一鞭。

隨後她手中長劍一鬆,立馬使了個變招,隨後便亮出了驚鴻劍法的最後一式,孤鴻一擲。

自從貝妍死後,她便再沒使過這套劍法,於是除了錦璘亦無人知曉貝妍將畢生劍術之精華全部傳授於她,所以教珥琪鞭法的……那人必定亦不知此事……

錦熠一心速戰速決,將一切弄個水落石出,所以她這一劍毫不留情,只見一抹亮影飛過,長劍便在珥琪心口一寸之處停下。

而珥琪面上則是掛着震驚不解的神情,她從未見過這仙人使過這招,她自小修習的武術亦無應對此招的套路,一時她自是被那仙人殺得措手不及……

涼瀟和晗笙適才一直立於一旁觀戰,晗笙見錦熠僅是反手一劍,便輕易將珥琪輕易制住,驚訝之餘更是不由自主的爲她精湛的劍術叫好。

而涼瀟則是略有所思的大作緘默狀,似乎並不關心錦熠和珥琪的對決,晗笙知曉涼瀟自小便對劍術頗爲癡迷,涼瀟現下模樣可謂反常呵,於是她輕輕拉了拉涼瀟的衣角,不解問道:“大師姐,你怎麼了?”

涼瀟很是警惕的將晗笙攬在懷中,集中心神然猛地拔下發間珠釵,回頭朝着虛無之處將之射出!

珠釵“嗖”的一下破空而過,帶着一道亮弧急速劃過,可就在飛至半空時,珠釵竟忽的憑空消失,就連半分氣旋亦湮滅無蹤,空氣依舊靜止得無一點浮塵。

晗笙和涼瀟見狀,皆不由得大吃了一驚,涼瀟一拂紅袖,用着幾分肅殺的語調說道:“不知是何方高人,還請現身一見!”

就在珠釵消失的一霎那,錦熠亦略略感覺到了一縷不尋常的氣息。

她亦持劍向那虛無之處望了一望,奮力捕捉着剛纔掠過的那一絲熟悉而又陌生的氣息,可無奈她靈覺低末,最終依舊無果。

她鬱氣了一陣,又低頭對着珥琪漠然說道:“誅魔本是仙職,你私自來到人界,做盡傷天害理之事,此番我定不能繞了你!”

話音一落,錦熠便緊握着紫瑛寶劍向珥琪心口刺去!

可就在長劍抵至珥琪心口半毫之距,虛空中又忽的劃過一抹暗色金光,一道耀眼的交擊光芒閃過,錦熠頓感虎口劇痛,長劍徑直脫手而出!

只是“叮”的一聲,衆人就頓覺腳下石地微微震動,定睛一看,一隻珠釵穩穩釘入石地之內,數條裂紋從那珠釵正中向四周迅速綻開——

那正是涼瀟方纔擊向虛無卻莫名消失的珠釵。

不待衆人從震驚之中回過神來,洞內竟猛然颳起陣陣狂風,一個身着黑蓬的女子忽的顯現於狂風之中,任由衣袂四舞,她所帶來的威壓之感,令得衆人心下暗生恐懼之意,皆盡肅然地握緊了手中兵刃。

涼瀟僅是觀望了一眼那黑蓬下的臉輪,驚詫幾許,立刻緊皺眉頭,不多做思量,她早已持劍躍上,極爲凌厲的一道劍勢如雷擊般划向那女子的頸間大脈。

可即便是面對奪命一招,那人依舊是不緊不慢,僅是並出雙指,她便將劍刃牢牢鉗於指間,再微微一發力,隨着幾道脆亮利落的“錚錚”鳴聲,涼瀟手中貫注九成勁力的長劍居然瞬間折成數段,全然跌落在地。

僅是隨意一招,涼瀟便已探到了對方功力深淺,沒了兵刃,與之空手相鬥無疑自尋死路,她心下一驚即刻御起輕功迅速退卻,眨眼間便已離至那人十尺之外。

錦熠見此人忽然現身,心底自是浮起數分不安,只是見涼瀟不敵於她,原本還猶豫着是否要出招與之纏鬥的錦熠終急忙持劍向前衝去。

可是尚未近身,那女子的斗篷一揮,虛空中居然憑空出現了一個巨大黑洞,不過轉眼間,珥琪和狴犴都隨着那女子消失於虛無,僅剩下空氣中尚在浮動着的陣陣塵埃。

涼瀟心底滿是訝然困惑,但是她稍作思考後,便恍然大悟的怒喝道。

“就是她劫走了師叔和衆位師妹!我們要尋的人便是這女子!!”

晗笙不可思議望了望眼前這漸漸平復下來的氣流,不解道:“她亦是妖魔麼?”

涼瀟面上一片疑惑,說道:“她,似乎並非尋常妖魔……”

此時錦熠將紫瑛寶劍收於鞘中,淡淡接道:“非仙非魔非人,亦非神……我現在亦不知曉她究竟是什麼了……”

晗笙聞言思量了幾許,踟躕許久後,又問道:“錦熠可是認識她?我見她,與你的相貌很是相似呢……”

錦熠暗暗嘆息,而後又牽起嘴角苦笑道:“她便是我要尋的那人,看來猜測確實不錯,她的確已與妖魔爲伍了。”

涼瀟極是熟稔地輕拍錦熠肩背,嫣然笑道:“看來這次可是遇上對手了,我們真可謂是有緣呵,錦大俠既爲仙人,不若帶我們去那仙魔之地見識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