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 10 章

就在司寇涼瀟火急火燎的尋找着晗笙之時,晗笙也在四處留意着她的下落,暗中打聽着她的消息。

自從那日在客棧裡聽見那些關於她師姐的流言蜚語後,她就拉着不明就裡的錦熠馬不停蹄的趕往了衡陽。

師姐雖然算不上是一個好人,但是也不至於用如此惡劣的手段屠殺無辜的老百姓,這定是有人惡意嫁禍!

經過衡陽附近的一處樹叢時,晗笙忽地止步且眉頭就深深皺起,雖然並不明顯,但是憑着靈敏的嗅覺她似乎聞到空氣裡隱隱瀰漫着一股腐肉散發出來的惡臭味。

錦熠眼見晗笙莫名在這從樹林旁停下,且她亦感覺出這從樹林似有些異樣,便拔劍出鞘利落的挑開跌落在一旁的早已乾枯的樹枝。

不料,一挑驚人呵!這樹枝下竟露出了一隻斷臂!

晗笙雖然從小跟隨師父看病救人,對於死屍自是不害怕的,可是這樣無端的出現一隻腐爛不堪的斷臂還是把她嚇得夠嗆,不過她心中那分不安終霎時消散。

那隻手通體呈紫黑色,上面還可以看到一些被牙齒撕扯過的痕跡,斷臂周圍的草木都已枯萎,竟連螞蟻也沒有一隻!

師姐有時雖然惡毒,但是還不至於在殺了人之後還作……這種事,而且下弦月剛過,師姐應當早已恢復秉性純良的一面,絕對不可能會作出這般毒辣舉動的!真不知是誰居心如斯不軌,做了這般傷天害理的事後還要推到師姐身上,若是被她查出來,她絕對不會輕易放過這人!

適才劍風掃過,樹叢中那道令人作嘔的氣味更是濃烈了不少,就連錦熠亦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她不斷的用寶劍撥動着地上枯萎的草叢,草叢深處竟又出現了許多殘肢斷臂,使得原本一個普普通通的樹叢此時竟比那亂葬崗還要可怖七分!

顯然,這刺鼻的惡臭味讓錦熠感到極不舒服,微微蹙眉後她便半蹲在一隻斷臂面前細細的查看着。

“千萬小心,錦熠姑娘可別碰到那隻斷手了,那上面有劇毒呢。”晗笙行至錦熠身邊,好意提醒道。

“是誰下手這麼狠?你就是爲了這來衡陽的?”儘管以錦熠仙體,她是不懼尋常毒物的,但是聽見了晗笙的話語後,她也還是將快要觸碰到那截手臂的手指縮回。她看着那隻腐爛的手臂,表情略略有些厭惡噁心。

晗笙聞言不語,只是面色苦惱的拿出了涼瀟給她的化屍粉輕輕撒在了那些斷臂殘肢上,那些殘肢瞬間冒起了一陣青煙,化爲一灘黑水沒進了土地,唉!這種傷天害人的東西還是讓它消弭的好。

見周遭再無剛纔那般噁心東西,晗笙終鬆了口氣嘆道:“是何人所爲本小姐自是不了,此番奔波至衡陽就是爲了查清此事,現江湖上人人都在追尋那姚太子蹤跡,咱們先將那事放上一放應當並無大礙,錦熠姑娘是爲仙人,看到這樣的事錦熠姑娘必然不會袖手旁觀的是吧?”

晗笙說罷便再沒有理會錦熠,徑直就向着城門方向移步而去,錦熠看出這少女心情甚是低落,亦沒有多道些甚,只是靜靜的跟隨在她身後。

晗笙一想到有人嫁禍於涼瀟她便怒火中燒——

儘管師姐她有時是有些嗜殺無理,儘管師姐她大半年前竟就那般不負責任的不辭而別,再沒有回過司寇宮一次;儘管師姐她明明有數次都行至瑤山山下卻過家門而不入;儘管師姐竟忘了自己十七歲的生辰……

但是不管你有多可惡多可恨,總之我都不會任由別人這樣陷害嫁禍你!

由此,晗笙心中涌起一團怒氣,步子亦不由得加快了不少。

進城之後,晗笙就越發的覺得渾身不舒服,因爲城內的那股腐臭的氣味越來越濃,這對於她來說無疑是過大刑般的痛苦,以讓她坐在客棧內對着一桌子的可口好菜卻全然沒有一絲一毫的胃口,反而肚腹中泛起陣陣反胃!

不耐之際,她又往一旁斜眼瞥了瞥,卻見錦熠似是完全沒有感到任何異常之處,依舊是津津有味的享受着眼前美味。

在如此惡劣的環境下依舊可以食慾不減,這狗屁仙人真是遲鈍得厲害了!

晗笙不滿的看她一眼後就將身子轉向一旁,此時有一幫人走進了客棧,點了幾道小菜之後就坐在一邊開始討論起這幾日發生的怪事來。

這幾人所說的話題正中晗笙下懷,她於是也就雙手環胸饒有興致的靠在椅子上,仔細的聽着那羣人口中的談話。

他們所說內容和幾天前她所聽聞的幾乎無甚太大區別,只是這些人還提到村民屍首的脖頸血脈處都有一個深深的致命牙印,且屍體統統少了右臂和左腿,官府派去驗屍的仵作亦不知曉他們所中的是甚劇毒,並且沒多久後,衆仵作亦全然暴斃,死相恐怖至極。

一時間衡陽鬧得人心惶惶,官府已下令今天傍晚就要封城了。

聽到這裡晗笙有些驚懼,心中設想多番仍是猜不透這衡陽城究竟是出了甚事。

唉……自己現在處境猶如火坑,搞不好就連小命都要搭進去,如此這般自己就再也見不到大師姐了……不過總算是趕在封城之前來到衡陽,若是有人惡意嫁禍給大師姐,也沒這麼容易就在她眼皮底下僥倖逃過!

接着那羣人又開始信口開河的說作出這番恐怖之事的人必定是司寇涼瀟,還將細節說得頭頭是道,就彷彿是親眼目睹一般。一直在旁的晗笙自然很是氣憤,手中的茶杯握得咯吱作響,巴不得立馬上前拆了那羣人的骨頭!

可誰知他們接下來說的話卻像一盆冷水臨空從她腦門處澆下。

因爲他們提起了師姐初出江湖的種種成名事蹟,咳咳……雖然是被渲染得有些扭曲恐怖,但畢竟那可是事實吶!她縱是巧舌如簧也實在找不到任何理由來反駁他們,只能一臉鬱悶的坐在一旁。

而錦熠自然也將這一席話聽進了心裡,她看到晗笙如此反應,便料到這司寇涼瀟對她來說必定不一般,但她卻也不會在這個刀口上去詢問晗笙那作惡多端的司寇涼瀟究竟是何許人也,這難纏少女的口舌功夫她一路來可是見識過了,惹她氣惱的結果自是又是自討沒趣的被她反嗆嘲諷。

正當她暗暗嘆氣,強忍住心下那道腐肉氣味引來的作嘔感時,晗笙“啪”的一聲重重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氣憤的小聲嘀咕着,“那羣人胡說,我師姐哪有怎麼惡劣!”

她聞言後輕輕挑了挑眉,呵……原來這羣人口中的催命閻羅司寇涼瀟就是這難纏少女的師姐,怪不得這少女會這般的刁鑽霸道,那司寇宮會教出如此這般門人弟子,想必亦不會是甚正氣地方。

入夜之後,空氣中瀰漫的那股腐臭味越來越濃,使得晗笙躺在牀上不停的輾轉反側,完全無法入睡。

晗笙憤惱的再次理了一理枕頭後,正想閉目養神之際,卻聽聞到門外響起了難以察覺的腳步聲,晗笙警覺的擡頭望了望,竟有一道隱隱措措的黑影在門窗前晃動着,動作顯得笨拙,遲緩,還有着又說不出的詭異感。

晗笙煩躁的起身塞了一個枕頭在被子下面,還在牀頭拿去一個陶瓷花瓶悄悄的躲在牀簾後面。

呵!就連本小姐的主意也敢打?這人可是不要命了?

只見門栓微微一動,“吱”的一聲房門便被打開了。一個行動有些古怪的人拖着略爲沉重的步子,晃晃悠悠的走了進來,喉嚨裡還發着“咯噔咯噔”的聲音。

晗笙立刻屏住了呼吸,握緊了手上的陶瓷花瓶,嚴陣以待。

那散發着屍味的人慢慢靠近牀沿,將雙手搭在了被子上好似在摸索着什麼,然後他俯身下去,莫名其妙的啃咬着牀上的被子,適才這人一張口,那濃郁的腐臭味更是濃烈得讓晗笙幾乎嘔吐了出來!

晗笙終於忍不住了,拿起花瓶就往那人的後腦勺上一陣猛打!一面敲還一面大叫着,“採花賊,姑奶奶的豆腐你也敢吃,出來採花也不知道換套乾淨的衣服把自己好好洗洗乾淨,弄得像是從墳墓裡爬出來的一樣!噁心死了!!”

她猛敲一陣後突然發現手下這人沒氣了,心裡大叫不好,難道自己可是傷了一條人命乎?這人雖然是爲奸、淫之輩,但可是罪不至死。

於是她小心翼翼的將手伸向那人鼻翼,意欲探查那人是否還有呼吸,可是那人突然張着嘴以一個極其不自然的姿態立起身來,就那般怔怔的立在晗笙面前。

佈滿血絲的雙眼向外暴突,空洞無神的眼珠僅有一根黑死的筋肉連在眼眶外,黑黑的,殘破不堪的皮膚皺在一起,卻也可以看見他臉上突兀的青筋——這根本就不是一個正常人,這甚至不是人!

晗笙再是自小行醫常常泡在死人堆裡,此時也不得不被嚇得花容失色了,不多作甚思索,她本能的將手中的花瓶“碰”的一下在那人腦門上重重敲碎,立馬慘叫着御起輕功向門外沒命的衝去。

但是她一推開門卻發現客棧裡有許多行動遲緩,怪異的人影在四處遊蕩着,有些嘴裡還叼着殘肢斷臂不說,有的還狂亂般的互相啃噬着……這些東西全然表情麻木,眼神空洞,就這樣漫無目的四處遊走着。

他們似乎都聽到了剛纔晗笙發出的動靜和慘叫,齊齊轉過頭來掉轉方向,伸過有些殘缺的手臂,踉踉蹌蹌的向她抓來。

晗笙勉力穩住了心神,屏住呼吸,用手捂住自己的嘴,竭力想讓自己冷靜下來,然後小心的向窗邊退去,可當她往窗外瞥了一瞥後,她即刻又被驚呆了!原來窗外也正遊蕩着這般噁心恐怖的“人”!

這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一時之間怎會……

突然!有一隻手迅速的搭到了她的肩上,並將她猛的向黑暗之處拉去,她嚇得正欲尖叫,另一隻溫熱的手又緊緊捂在了她嘴上,使得她只能發出一陣嗚嗚聲。

頓時,一股熟悉的悠香飄進了她的鼻裡,一個有些冰冷淡漠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走,快離開這裡。”

語畢,錦熠即刻不由分說的牽起她的手就跳向窗外,穩穩的落在遠處一房檐上。

此時晗笙纔看清楚原來不止是客棧內外,就連大街小巷上都遍佈着這種似人非人的東西!可是,奇怪的是這整個衡陽城內竟然沒有一點聲響,全然陷入一片死寂。籠罩在黑暗中的衡陽城處處透着詭秘壓抑的氣氛,讓人的心臟好似被揪了一把般裹着沉重的窒息感……彷彿這裡是另外一個世界一般,那些似人似鬼的玩意纔是這個世界的主宰。

喉嚨裡傳來可怕的咯噔聲,沉重笨拙的步伐一步,一步,踉踉蹌蹌的向前邁着……踩在地上發出的沙沙聲;四肢匍匐在地緩慢爬行的嘶嘶聲;還有混雜着摔倒在地的噗通聲,交錯着再向這個死靜的城市渲染詭異氣氛。

這些東西行動愚鈍緩慢,有的在啃噬人類的身體,有的在肢解人的手腳,有的發狂似的撞着牆壁,還有的正拿着刀子無法控制的插着自己的身體……還有那陣愈演愈烈讓人幾近無法呼吸的腐臭味兒……

若不是親眼看見這匪夷所思的景象,晗笙無論如何也無法相信世上居然存在着這種東西,這東西她也只有在司寇宮中的典籍中看到過記載……當時她還道是師祖爺胡編亂扯,結果沒想到……

眼見這比地獄還要恐怖噁心的場面,晗笙不由得一陣眩暈,若不是錦熠扶住了她的肩膀,並指點了點她腦後令人清明的幾個穴位,只怕她早已呆呆坐立於屋檐上甚也無法思考了。

“這些是甚東西?難道是屍變了?”錦熠用密語傳入她耳裡,生怕被這些東西發現。

晗笙有些鄙夷的白了錦熠一眼,這狗屁仙人怎的甚也不知啊,屍變哪有這般情況的……還虧她度過如此漫長的年歲,結果除了武藝功力極佳以外還可真是百無一用!

晗笙不會密語,只得一把抓過她的掌心在上面寫道:這是藥人,只是……

她不解的看着腳下這些四處遊蕩的東西,其行動緩慢異常,笨拙不堪,動作就似丟了大腦一般,這和書裡記載的可有些出入呢!真正的藥人行動可是很敏捷的,做事也幹淨利落,智慧雖大大不如活人但亦不會像這羣東西那般愚鈍……可是現下這般緊急情況實在無法和這個甚也不懂的狗屁仙人說明呵……

晗笙的手指停了停,又繼續寫道:藥人的配方早已失傳,這裡竟有如此多的藥人,定有甚陰謀!

突然兩人頓感眼角一亮,只見空中劃過一道弧光,那些藥人好似收到甚命令一般,成羣結隊的朝着那道弧光的方向搖搖晃晃的走去,見此情景,錦熠和晗笙自然不敢怠慢,亦在房檐上一陣走壁,急急追尋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