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銘所想的是,這畫,在沒有完成之前,只是紙,是墨。完成了,便是畫,那燒了,也就是灰。
可以說算是最普通的三種形態了。
那麼它在什麼時候最具價值呢?顯然是在成畫的時候才更具價值,無論是成畫之前,還是成灰之後,都已經沒有任何的意義了。
人生呢?
這畫是否與人生一般無二,從沒有,到出生,再到死亡。
最值得珍惜的,當屬生存的時期,那麼生前和死後,便沒了意義。
只是這仍舊是輪迴,仍舊是這個世界當中小小的輪迴,無法超脫,也無法明悟。
若是終生困在這裡,便無法從人類的世界當中跳出去,到達神的世界。也無法更加開闊自己的眼界,讓自己去往另外一個更加廣闊,更加神秘的世界。
病毒想要控制一個人,或者說變成一個人,庸庸碌碌的一生,和無窮無盡的實力,都無法做到這一點。
它需要跳出來,跳出人的身體,跳出自己的世界,出來看看,看看它一直生活的地方究竟是什麼樣子。
看看自己的世界體外的人類世界,又是什麼樣的世界,是有什麼樣的法則。
你在病毒的世界裡有多大的力量都於事無補,當你真正到了人類的世界之後,在追求這個世界的實力,纔可以與這個世界的人平等對話,才能與他們看齊。
“先生出來喝茶啊。快請坐。”
一個夥計見到韓銘,忙拎着大茶壺跑過來,幫他沏茶。
這是一個露天的小小的茶攤,十分擁擠的擺放着二十幾張藤桌。閒暇之餘,很多人都喜歡來到這裡聊天,休息,細細的品味一杯花茶,權當是消遣。
更有些老人一大早就過來,甚至在這裡洗臉刷牙漱口,在這裡用餐,直到傍晚纔回家。
韓銘也是這裡的常客了,跟夥計隨意的打了個招呼,便淡淡的坐了下來。他的心思並不在自己身上,而是不斷的傾聽周圍人閒聊的雜事。
他在細細的觀察,這個世界上的人,是什麼樣的,是如何生活的。他們的一生又是如何度過的。有沒有曾經疑問過自己所在的世界是什麼樣的。
但可惜的是,他並沒有聽到過自己想要聽到的東西,但這卻並不妨礙他的心。
自己只有真正的融入他們,才能夠了解他們。
想到這裡,韓銘心裡猛然一驚!
只有真正的融入,才能夠真正的瞭解?
如果這樣來說的話,是否這裡的每一個人,其實都是神?他們只不過爲了瞭解一個世界,而變身爲人,前來感知和嘗試這個世界的生活。只是他們尚不自知,並沒有帶着先前的意識而來。
而自己,也許曾經也是某個神,爲了瞭解人類才化身爲人,嚐盡世間的疾苦?
假如真的是這樣話,那也有點太天方夜譚了。
就算是真的,那自己又該如何在有生之年恢復自己的神的身份?又該如何超脫這無盡的輪迴呢?
我,怎麼才知道自己究竟是誰,該怎麼知道我爲什麼是我,我爲什麼不能是他?
顯然,韓銘再次陷入了一個非常玄妙的軌道當中,只是這個軌道似乎是一個圓環,讓他從起點開始走,走到最後,又再次回到了起點。那該如何跳出去呢?
“先生,您的茶涼了。”那夥計從韓銘身邊經過,發現茶杯裡的茶水還剩着一半,已經有兩個多小時沒有換過了。
韓銘被夥計的聲音驚醒,點了點頭:“有勞了。”
夥計嘿嘿的笑了笑,又給韓銘換上新的茶水。嘴裡嘟囔着,文人就是文人,說話都這麼文鄒鄒的。
沏茶,換茶,換茶,再沏茶。這,又是一個輪迴。
韓銘心中千四百轉,輕輕的將茶杯推倒,茶水順着桌子流出去,滴落在地面上。
韓銘笑了:“你超脫了,離開了茶杯,去了新的世界。我很羨慕。
可是誰來幫我超脫。誰來幫我跳出輪迴呢?”
搖了搖頭,看見天色已晚,付了茶錢回到了自己的畫館。
掏出鑰匙打開房門,一股股冷風從門口吹進這小小的畫館裡。此時正值深秋,天氣有些涼了。
爲了感受這世界的一切,韓銘已經封閉了自己所有的實力,這微微的秋風都能夠讓他感到有些清冷。
緊了緊衣領,驀然回首間,萬家燈火。
大街上華燈初上,一個個紅男綠女邁動着青春的步伐從畫館門口經過,並時不時的好奇的向裡面張望一陣。
韓銘就怔怔的站在門口向外觀望。
這門,就是我的世界,和他們的世界的間隔。邁出去,我就能夠加入他們。
站在裡面,他們就只能向這裡
觀望,好奇。
“呵呵,也許我是真的瘋了。連一道小小的門檻都能引起這麼多的感慨。瘋了,瘋了……”
韓銘苦笑着搖搖頭,卻並沒有開燈,搬了一個小小的馬紮在門口坐下,看着外面燈火輝煌的世界。
反襯自己這冷清,孤獨的畫館,韓銘彷彿感覺自己就像是自己做的畫卷。
別人路過可以觀察自己,不同的是,自己也可以觀察別人。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卻能夠隨着韓銘一步邁出去而獲得交集。這樣的一步,在別人看來簡直不費吹灰之力,在韓銘看來,卻顯得那麼艱難。
“先生。”
話音起,一個老者拎着一瓶酒邁步走了進來,打斷韓銘的思緒。
來人正是先前領走韓銘那幅蝦和魚蟲畫卷的老者。
“您來了。”韓銘笑着點了點頭。
“老頭子我家人在幾十年前就失散了,一直孤身一人,前兩年老伴也離我而去,從此再無牽掛。
一個人待着很無趣,咱哥倆兒喝會子。”
老哥倆?韓銘呵呵一笑。
“請。”
老人也不挑剔,學着韓銘的樣子,也搬來一個小馬紮在門口坐下。從懷裡掏出兩個小小的粗製的茶碗,斟上了最平凡的白酒。
你一杯,我一杯,默默無言的喝着,着外面的世界。
突然間,韓銘將茶杯放下,兩隻手朝着門外的世界比劃起來:“你說,這外面的世界像不像是一幅畫?
只是這幅畫是活動的,是生非死。”
老人啞然失笑:“這怎麼能是畫呢?畫就算是活的,也不可能會動。只是它們活的方式與我們不同罷了。
更何況,如果眼前的世界是一幅畫,那誰能畫出這樣的傑作呢?那不是等於創造了一個世界嗎?”
韓銘嘆道:“是啊,誰能夠畫出這樣的世界呢?”
“行了,時間不早,老頭子我該走了。”老人拍了拍衣服起身告辭。
韓銘只是淡淡的點了點頭,並沒有出門相送的意思。
“他要融入世界了,要融入畫卷了……”
漸漸的,街上行人越來越少,韓銘也長長的伸了個懶腰準備回房睡覺。
此時街道盡頭突然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響,一個影子猛然晃了進來。
“是韓先生嗎!”聽聲音,來人非常的焦急。
韓銘回頭一看,原來是那個擁有大公司的中年人,一個從五元界來到這裡的異界人。
“哎呦我的韓先生,我可找到您了。您怎麼躲這來了。你知道我花費了多大的力氣才發現你的蹤跡嗎。”
那中年人心急火燎的說。
韓銘笑了笑:“你手下有很多人,想找我還不容易。”
中年人卻只能苦笑,心說我讓他們找你?我敢告訴他們你的身份嗎。萬一泄露了你的身份你要殺我怎麼辦。
那要是他們不知道你的身份,衝撞了你,豈不是自己給自己挖坑往裡面跳嗎。
“行了,找我有事?”韓銘話語間已經透漏出了不耐。
中年人忙道:“出事了,出了大事了!!”
韓銘淡笑道:“什麼事算是大事?”
中年人忙道:“有異界人來了!”
韓銘微微詫異:“異界人?五元界又有人來到地球了?”
接下來中年人的話,頓時讓韓銘來了精神。
“不,不是!來人並非是五元界的。但他們的力量與我們相同。應該是另外的世界。”
韓銘暗道,另外的世界?是了,五元界只不過是一個養殖場,真正的神界纔是真正的世界,而那個世界,與地球所在的世界產生碰撞,便有了交集。也就是說,其他養殖場的人,也是有機會發現地球存在的。
“帶我去看看。”韓銘立刻生了警覺。
“我就是爲這事兒來的。”中年人聽聞韓銘肯出馬,立刻放鬆下來。
在路上韓銘詢問來人的實力,但中年人根本無法準確描述出來,只說深不可測。
他只不過三段二階的實力,哪怕是來了一個五段的戰王,在他眼裡也是深不可測的。並且得知,那異界人剛剛來到地球,便立刻發現了中年人,此時正在中年人的公司裡休息。
一來韓銘不願意影響了自己的清修,二來,本着任何一個人都有自己生存權利的想法,韓銘並沒有盲目的將自己的實力解封。也許來着跟自己一樣,也是自己的世界開始遭到破壞,迫不得已前來地球避難的呢。
那麼自己又有什麼資格殺了他?
大家只不過都是一隻只小小的,被操控的螻蟻罷了。
倘若他對地球沒有任何的貪婪之心,留下也就留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