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正全力準備的方初聽見張恆傳信說看見普渡去了衛家,略一深想,大駭,命所有人開始行動;又命人通知明陽子告訴欽差,探知可靠消息,郭織女在衛家,請官兵包圍衛家。
他一直沒有告訴郭沈兩家,是怕引起衛昭警覺。
因爲,衛昭可是一直盯着那兩家的,若發現絲毫異動,狗急跳牆之下,來個殺人滅口,傷害了清啞,那可就壞了大事了。
所以,他獨自隱忍,只利用張恆和細腰。
韓家,韓家母子一直隱忍着沒去謝家。
謝家也沒有人上韓家來主動退親。
兩家都有喪事,這樣似乎沒什麼不對。
韓太太跪在靈堂前,一面燒紙,一面默默想:“我倒要看你能裝到什麼時候!”
凌晨時,韓嶂來稟告韓希夷,說找到了雀靈。
韓希夷忙去告訴韓太太,說要出去一趟,爲郭姑娘的事。
韓太太道:“去吧。無論如何,都要把人給救回來。這是韓家欠郭家的人情。你父親若還在,也定會要你去的。”
韓希夷便悄悄出門了,韓太太只對人說他悲傷過度,臥牀不起。
雀靈住在霞照郊外一莊內,獨自帶個孩子,僱了幾個長工種地過日子。見面,韓希夷告訴她當年實情,說那晚與她洞房的人是衛昭,而不是郭大貴,並提出種種證明。
雀靈聽後失神,並未反駁不信。
不說不覺得,這時看孩子俊秀面容,是有些像衛昭,卻與郭大貴不太像。再聯想衛昭事後對她的照顧,哪裡還不明白。
韓希夷懇切道:“衛昭如此利用姑娘,一定有其目的。”
雀靈慘笑道:“當然有目的!”
韓希夷聽這話有因,忙問:“姑娘的意思是……”
雀靈含淚道,她本就是衛昭埋伏在青樓的棋子,原本是用來對付韓希夷等人的,誰知韓希夷並不上當;後來郭家平地崛起。衛昭便讓她想法子嫁入郭家。只是事情總不是那麼盡如人意,陰差陽錯之下,便成了這個結果。
韓希夷沉默了。怪不得雀靈對他癡情。
雀靈將他的神色看在眼裡,問:“你是否以爲我從前對你做戲?”
韓希夷尷尬地笑笑,心想難道不是嗎!
雀靈悲傷地搖頭道:“不是。我是對你動了真情。也正因爲這樣,衛昭纔不準我再和你接觸。命我想法子和郭家人聯絡上。恰好機會就來了。”
韓希夷深深嘆息,道:“是我連累了姑娘。”
心中卻不大相信。
雀靈道:“關你什麼事。都是我的命。”
因問道:“你來。就是說這件事?”
韓希夷神色一震,忙道:“是這樣,郭姑娘失蹤了,我懷疑是衛昭和夏家合謀。擄劫了她。因猜姑娘和衛昭有些瓜葛,想來問問姑娘,可有什麼線索。若是衛昭擄了人。會藏在何處?”
雀靈不假思索道:“一定在飛絮閣地下。”
韓希夷道:“飛絮閣?”
雀靈點點頭道:“飛絮閣地上兩層,地下還有一層。裡面十幾間密室。正對湖水的牆面上,鑲嵌了大塊玻璃。若真是衛昭擄了人,就一定關在那裡面。我以前下去過……”
韓希夷聽得激動不已。
他來此是死馬當活馬醫,不料竟有收穫。
至此,他才相信雀靈是真的愛上了他。
這並不讓他歡喜,因爲情債最是難償。
他先鄭重謝過她,又建議道:“我回去便派人去查探。若此事屬實,衛家定要出事。姑娘既知衛昭一直利用你,不如趁機擺脫她,韓某願效力。姑娘對韓某的深情,韓某無以爲報,唯有提供一處安靜地方,讓姑娘和孩子從此安靜過日子。”
雀靈含淚道:“我就知道韓少爺是有擔當的人。我要擺脫他,還真要靠韓少爺。不然,他終究會找到我的。”
韓希夷便要她即刻收拾,他命人送她走。
將此事交代妥當,他便匆匆離開了。
他回到城裡,發現官兵正往衛家去,領頭的將官正是林世子,問明緣故,急忙帶人跟隨他一同前往。
再說方初那邊提前發動,傍晚時分:
先是一隊白漫漫的出殯送葬隊伍打從衛家園子西面街道經過,約莫有一百多人,鼓樂銅鑼敲得震天響,親人哀哭聲更是此起彼伏,夾雜着和尚唸經聲、吆喝下跪聲、炮仗聲,把一條街吵得震耳欲聾。
牛二子還嫌不夠熱鬧,還傳話“誰哭得最大聲、最傷心有賞!”
頓時,一聲“爹呀——”慘嚎聲劃破長空。
那人的爹也在人羣中扮哭,聽了氣憤,遂哭“兒啊——”
旁觀人聽了想,這老漢聲音還挺大的,比孫子哭得還響亮。
這些親屬哭得死去活來,惹得百姓們跟着掉淚。
又議論說“真孝順”“白髮人送黑髮人”什麼的。
這陣仗,縱然隔了一道圍牆,衛家園內也受到波及。
衛家護衛也免不了側耳傾聽牆外這熱鬧,卻少有人想起出殯大多在早上,誰家會傍晚出殯呢!
就在這個時候,方初、黑風等人從水道潛入。
江南園林多通活水,出水口有水閘攔住,以防盜賊,但張恆早在旁邊挖了涵洞,是以他們能順利潛入,直達湖中。
方初與藏在湖中荷葉下的張恆會合,靜靜等候。
他如同獵豹般,盯着湖水下面。
忽聽遠處一陣喧譁聲傳來,是官兵來了,他立即道:“下去!”
於是主僕數人口含竹管,拖着羊腸,一齊潛入水底,單留細腰和另外一個人在水面,牽引着羊腸另一端。防止出事。
他們個個攜帶一柄鐵錘,也爲迅速沉水帶來便利。
等到了水下,黑風和方奎等人同時發力用鐵錘猛砸水牆上的玻璃。
就聽“嘩啦”一聲,水牆被砸碎了,湖水灌入廳內。
大家隨着湖水被捲入內,方初急切地盯着前方。
裡面,換魂也在緊張進行。
普渡坐在椅子上。正對清啞唸唸有詞;清啞坐在羅漢牀邊。垂眸,眼觀鼻、鼻觀心,心如止水;衛昭站在牀邊。緊緊盯着她。
王杏兒已經叫不出了,癱坐在地上,神智有些失常。
衛昭卻過去扶她起來,送到椅子上坐下。道:“起來,地上潮氣大。要愛惜身子。要是把這具身子給弄壞了,郭姑娘會嫌棄的。”
冷冷的聲音,透着關懷,卻讓王杏兒渾身哆嗦。恐懼地看着他。
清啞眉頭微皺,又迅速平靜,好像沒聽見一樣。
衛昭復又走過來。對她勸道:“對你來說,換個身子就跟換件衣裳一樣。並沒有損失,爲什麼一定要堅持用原來的呢?那個太惹眼了!”
這一刻,清啞寧願自己是聾子,便不用聽見這聲音了。
可她不是聾子,只能盡力淡化這話對她的影響。
清啞這樣堅韌,衛昭覺得有些心浮氣躁了。
不知爲什麼,他總不安心,心跳的很急,又看向普渡。
普渡早知道清啞心志堅定,但是,他卻毫不擔心,因爲這次沒有時間限制,他總有機會攻破她的心防,將她魂魄逼出。
所以,他表現得比上次在高臺上要沉穩得多。
從上午到現在,時光點點滴滴流逝。
王杏兒如同受驚的小鹿般,眼巴巴地看着清啞。
這時候,她全部希望都在清啞身上。清啞多堅持一刻,她便能多活一刻。據普渡說,只有先把清啞的魂魄驅逐出來,才能下手用溼紙悶死她,等她一嚥氣,便將清啞的魂魄打入她體內,早一刻晚一刻都是不行的。
這樣靜等自己的結局,滋味可想而知。
她本是個嬌生慣養的富家女子,一向驕縱慣了的,從未經受如此折磨過,那堪承受;她又深愛衛昭,他這樣對她令她心碎神傷。因見他急切地盯着清啞,她忽然絕望地想:反正都要死了,要是把這具身體給郭清啞,那就能常伴他身邊了,也不失爲一件好事。
念頭一起,忽然心一鬆,身子也跟着一鬆。
她便對衛昭道:“我想通了,願意把這身子給郭清啞。”
衛昭有些意外地看着她,奇怪她怎會想通的。雖然她願意不願意,都是一個結果,但誰會心甘情願地赴死呢?
王杏兒又對清啞道:“郭姑娘,你別堅持了,就換了吧。爺說的對,用哪個身子都一樣。你這麼護着我,不計較我害過你,我很感激你。不如你就答應換了,也算成全我一片癡心——人雖然不在了,身子還在他身邊,還能做他的妻子……”
清啞終因這番話堅持不下去了——
瘋子,全部都是瘋子!
明知不能動怒,她還是忍不住在心裡痛罵。
這時,普渡的聲音驀然大了起來,彷彿雷鳴。
正在這緊要關頭,就聽外面“嘩啦”一聲響,接着轟隆隆水聲咆哮,夾着幾聲驚叫聲傳來,衛昭沉喝“怎麼回事?”目光投向門口
清啞雖一直堅持,卻沒打算一直跟他們耗下去,她一直在尋找機會打破這局面,覷着這空擋,忽然跳下牀,擡起腳尖踹向衛昭。
衛昭“哎喲”一聲,彎腰捂住胯下。
原來,清啞一腳踢中了他的命根子!
清啞還不知道呢,一腳命中後,便如風一般向外衝去,經過普渡身邊時,還不忘朝他禿瓢上猛砸了一拳頭,很用力的。
這老和尚,之前奉皇命來辨認她是否妖孽,她還能理解他的難處;可是今天,居然爲她換魂不惜傷害另一個生命,她便忍無可忍了。
不偏不倚,她砸中了,砸得老禿瓢一歪!
可見這老和尚只是普通人,除了裝神弄鬼,並不會什麼少林寺“金剛護體神功”,應該也沒練過《易筋經》,不然不會被打歪了頭。
她覺得手砸疼了,“嘶”吸了口氣。
身後,衛昭忍痛喝叫:“攔住……她……”
然外面轟隆隆的水聲蓋住了他的聲音,守在門外的管家和兩個護衛見有人破開水牆衝了進來,齊齊一呆,剛反應過來要迎上前去,忽然身邊晃過一道人影,定睛一看,是清啞衝出來了,急忙上前捉她。
清啞衝出來,見對面一塊玻璃牆全部碎裂,湖水正如咆哮的巨龍般衝進大廳,水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漫延、上漲,也嚇一跳。
再定睛一瞧,數人隨水捲進來,有張恆,有方初。
她淚水急涌,脫口高呼“方初!”
跟着猛然高高彈跳而起,直撲向前方巨浪。
這是爲了躲避身後的捉拿,也是爲了避讓前方浪頭的衝擊——大廳地勢低,湖水往裡倒灌,那水勢的衝擊力銳不可擋,所以她只能跳躍而起,就算明知落下來會被衝回去,但能躲開一會也好,能爭取一線先機,不至於再落入衛昭之手。
張恆衝在最前面,自身衝力加上水勢推動,速度極快。
他一側身讓過清啞,並反手狠狠在她後腰上一託再一送,清啞就被拋向後面,然後他便挺劍刺向她身後追趕的衛家護衛。
黑風也讓開清啞,直奔另一個護衛去了。
因爲,他知道方初就在自己身後。
方初早張開雙臂,穩穩地接住了清啞。
當那柔軟的身體落入懷中,他恍如做夢一般。
清啞也緊緊地攀住他肩膀,對着他臉含笑道:“我聽見你的話了。我不會讓你不孝的。”
見面就把最想說的話說了,一刻也不願耽擱。
轟隆隆湖水衝擊,方初居然聽得一字不漏。
他的喜悅,就像這倒灌的湖水一般,霎時填滿心房的每一寸角落,可是他來不及對她做任何表示,他嘴裡含着竹筒,身子逐浪起伏,前方是敵人虎視眈眈,根本容不得他表示。
他抱着她接連翻滾,避開巨浪中心,退到大廳角落。
這裡是水牆和東牆的夾角,對於灌水的窗口來說是死角,不受衝擊,水勢平緩,可以看清整個大廳的情形。
等站穩了,他才放開她,右手拔出嘴裡含的小竹筒,不住轉動,將因剛纔翻滾而擰起來的羊腸理順,以免阻礙通氣,一面快速簡潔地對她道:“待會跟緊我!”
清啞放開他,該抓着他胳膊,信賴道:“好!”
方初沒空和她敘別情,把目光投向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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